第六章 風雪對峙，天驕之約
楚昭踏劍而至的刹那，天地驟然失聲。
那柄通體漆黑的長劍如一道撕裂風雪的墨色雷霆，尚未觸地，劍尖已刺破虛空，引動四周紊亂的靈流劇烈震顫。劍身未落，一股無形的劍道威壓已如萬丈寒席卷全場，壓得殘存的劍氣崩散，魂魄波動湮滅，連空氣中那蛛網般的靈力裂痕都在這股壓迫下寸寸斷裂、重組。
“轟——”
黑劍終於入岩地，不偏不倚，正中劍峰最核心的靈脈節點。
刹那間，異象陡生！
劍身如深淵巨口，瘋狂吞噬着四周殘存的一切能量——焦土中逸散的劍意、虛空中遊離的魂力、地脈裏躁動的靈流，乃至風雪中微弱的天地元氣，皆如百川歸海，被那黑劍盡數吸入。
劍身表面浮現出幽暗的紋路，似古老符文在呼吸，每一道紋路亮起，便有一股更強的壓迫感擴散開來，仿佛整座劍峰都在這柄劍的意志下微微戰栗。
地面以劍尖爲中心，裂開一圈環形溝壑，溝壑中泛着幽藍冷光，仿佛被抽取了地氣。
風雪在三丈之外自動繞行，形成一道旋轉的雪幕屏障，將楚昭的身影襯得如同神祇降世，不可直視。
蘇小棠與另一名朝陽峰弟子踉蹌後退，臉色慘白，幾乎跪倒。
他們體內的靈力竟不受控制地躁動，仿佛要被那黑劍強行抽離，融入那無底的吞噬漩渦。
“這……這是‘噬靈歸墟劍’？！”蘇小棠聲音發顫，眼中滿是驚駭，“傳說中能吞噬萬靈之氣，鑄就無上劍基的禁忌之器……竟真的存在！”
而在這等威壓的核心，林玄拄着青冥殘劍，單膝微曲，卻如古鬆扎，任憑氣浪翻涌，巋然不動。
他那雙漆黑的眼眸，平靜地迎上楚昭審視的目光，沒有絲毫閃躲。
“天驕戰？”
林玄緩緩開口，聲音沙啞，卻像是一柄鈍刀，生生割開了凝固的氣流。
“我一個外門雜役，連宗門月俸都領不齊的‘廢物’，楚師兄覺得，我有資格去跟你們這些天之驕子爭？”
他嘴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還是說，楚師兄是想讓我去當個靶子，給諸位天才練練手？”
楚昭眉頭微不可察地一皺。
他本以爲，面對自己“噬靈歸墟劍”釋放的劍道威壓，這個剛剛力戰玄塵的少年即便不跪地求饒，也會靈台震蕩，心神失守。
卻沒想到，對方不僅站穩了，眼神還比手中的劍還要冷，還要硬。
“資格？”楚昭冷笑一聲，目光如刀，在林玄身上刮過，“能從玄塵師伯手下活命，還得他祭出本命劍鞘……這資格，夠不夠？”
他向前又踏了一步。
“轟！”
無形的氣浪以他爲中心炸開，地面的積雪瞬間被壓成堅冰，裂紋如蛛網般瘋狂蔓延。
“至於當靶子……”
楚昭的眼神變得玩味起來，“我看未必。或許，你才是那個揮刀的屠夫。”
林玄沉默了。
手中的青冥殘劍微微震顫，劍身裂紋中，那縷幽光流轉得愈發緩慢，仿佛在沉思。
體內的【劍魂共鳴】技能在微微發熱，提示着他眼前這個男人的危險程度——極高！遠超玄塵真人！
但這危險之中，並無意。
“爲何選我？”林玄終於再次開口，語氣平靜如深潭。
“外門之中，比我強的‘天才’多的是。你們朝陽峰，何必來蹚我這趟渾水？”
楚昭聞言，臉上那層冰霜終於裂開了一絲縫隙。
他環視了一眼四周被劍氣犁過的焦土，目光落在那道尚未愈合的虛空裂口上，眼神深處閃過一絲罕見的凝重。
“因爲玄塵。”楚昭的聲音壓低了幾分，帶着一絲寒意，“因爲他爲了這把劍，瘋了三百年。也因爲……他敗在你手裏。”
他頓了頓，目光如炬，直視林玄：“掌門師伯說過，玄塵的道，已入魔障。能破他魔障的，絕非僥幸。”
“我不管你是不是廢物，我只看你手裏的劍。”
“天驕戰，是宗門遴選真傳、開啓‘劍冢’的鑰匙。我們需要一把……夠鋒利、夠意外的劍。”
**【系統提示：】**
**【觸發隱藏任務：《蜀山天驕戰》】**
**【任務描述：代表外門，參加三月後的蜀山天驕戰，並進入前十名。】**
**【任務獎勵：？？？（視表現而定）】**
**【失敗懲罰：剝奪“劍魂共鳴”初級權限，青冥劍魂沉睡百年。】**
林玄心頭一震。
系統任務來了——來得精準而冷酷，像一把懸在頭頂的利刃。
他低頭，目光掃過手中殘破的青冥劍。劍身裂紋如枯藤，劍氣微弱，卻仍不肯熄滅。
這把劍，是他唯一的依仗，也是他唯一的弱點。
若失去【劍魂共鳴】，他將徹底淪爲廢人，連這殘劍都再無法喚醒。
而現實的威脅，比系統更迫近。
風雪深處，數道強橫的氣息正疾速近——執法堂長老，來了。
他們不會聽他辯解，不會問因果，只會以“以下犯上、重傷長老”之罪，將他鎮壓。
玄塵雖敗，但其背後盤錯節的勢力，絕不會容他活着走出劍峰。
**退？無路可退。**
**逃？三之內，蜀山禁制封鎖，他能逃到哪裏？**
**戰？如今靈力枯竭，連站穩都需咬牙支撐，如何面對執法堂的鐵律之威？**
楚昭拋來的，不是邀請，是**唯一的生路**。
朝陽峰的庇護，是盾；天驕戰的資格，是劍。
他必須接下。
可接下，就意味着踏入更凶險的漩渦。
天驕戰上，群英薈萃，皆是宗門最頂尖的天才，哪一個不是築基有望、靈器在手？
而他，一介外門雜役，飛劍殘破，靈力低微，連煉氣五層都未穩固。
**但——**
若不戰，今便死於執法堂之手；
若戰，尚有一線生機，甚至……逆天改命。
林玄閉上眼，腦海中閃過無數畫面——
外門柴房的冷眼，執事的鞭打，同門的欺凌……
他活到現在，靠的從來不是仁善，而是**狠**，是**忍**，是**在絕境中抓住唯一機會的決絕**。
就在此刻——
**“咔……”**
一聲極輕、極脆的碎裂聲，自風雪深處傳來。
是那截斷裂的劍鞘殘片，在寒風中徹底碎成了齏粉。
這聲音，像一道閃電，劈開了林玄腦海中的混沌。
**系統任務的倒計時仿佛在耳邊滴答作響，執法堂長老的意已如寒刃抵喉，而那枚赤紅令牌，是唯一能斬開死局的利刃。**
他睜開眼。
三秒靜默。
風雪仿佛也在這三秒中凝滯，天地間只剩那碎裂聲的餘韻，與系統提示的冰冷文字在腦海中交疊回響。
【失敗懲罰：青冥劍魂沉睡百年。】
——那意味着他將徹底失去一切可能。
而執法堂的腳步聲，正踏碎雪地，步步近。
“我若不去呢？”他終於開口，聲音平靜，卻帶着一絲譏諷，仿佛在笑這命運的荒謬。
楚昭眼神驟冷，周身氣溫如墜冰淵。
“不去？”他冷笑，“那你就是與整個朝陽峰爲敵。而且……你以爲玄塵敗了，這事就完了？”
他指了指腳下，“執法堂的長老們，已經在路上了。他們不會在乎你是不是被應戰，他們只在乎你以下犯上，重傷長老。”
風雪中，那幾道氣息已近在咫尺，意如針，刺得肌膚生疼。
林玄終於笑了。
不是苦笑，不是無奈，而是一種近乎野性的笑。
他緩緩抬起手臂，動作沉重得仿佛拖拽着千鈞鐵鏈。
青冥殘劍在他手中微微震顫，劍身裂紋中，那縷幽光驟然一亮，仿佛感知到主人的決心，開始劇烈共鳴。
**【劍魂共鳴】技能猛然升溫，一股灼熱的氣流自劍身逆沖而上，直灌經脈！**
“呃——！”
林玄悶哼一聲，額角青筋暴起。
那股力量如熔岩奔涌，所過之處，早已撕裂的經脈如被烈火灼燒，劇痛鑽心，仿佛有無數把鈍刀在體內反復切割。
可他沒有停下。
他咬緊牙關，任由冷汗混着血水從下頜滴落，手臂卻穩穩地、一寸寸地將青冥殘劍向背後的布條劍鞘去。
**慢。**
**極慢。**
**每一寸移動，都像在經脈中點燃一把火，燒盡殘存的意志。**
可就在這痛楚的極致中，【劍魂共鳴】的反饋愈發強烈——
劍魂在回應他！
那縷幽光在裂紋中奔騰，如困龍欲出，與他的心跳、呼吸、意志，漸漸同頻。
**痛，是撕裂。**
**可撕裂之後，是重塑。**
終於，劍身完全沒入劍鞘。
“咔”的一聲輕響，布條纏繞的鞘口與殘劍契合，仿佛完成了一場莊嚴的儀式。
就在劍歸鞘的刹那，林玄挺直了脊梁。
萎靡的氣息如枯木逢春，節節攀升，竟在楚昭的威壓之下，硬生生撐起一片屬於自己的天地。
風雪被這股新生的劍意退三尺，環繞他周身盤旋，如臣服的奴仆。
“看來，我沒得選。”
他輕聲道，卻字字如鐵：“可若說沒得選……那便不是‘沒得選’，而是——**我選了活路**。”
他抬眼，直視楚昭：“我不是爲了什麼‘劍冢’，也不是爲了給你們當刀使。”
“我接這戰，只爲——**活着**。”
“三月後，天劍峰頂，我若不死，便站在那裏。”
楚昭眼中精光爆閃，戰意如火燃起。
他不再多言，手腕一翻，一塊通體赤紅、非金非玉的令牌凌空飛來。
“拿着它，外門弟子林玄。”楚昭聲音低沉，“從現在起，你受朝陽峰庇護。三月後，天劍峰頂，我等你。”
林玄抬手，穩穩接住令牌。
溫熱的觸感從掌心蔓延至心脈，仿佛一道契約悄然締結。
正面“驕”字古樸，背面長劍沖霄，劍意凜冽，似在呼喚他體內沉睡的劍魂。
“楚昭。”林玄收起令牌，目光如寒潭映月，“希望你別後悔今天的選擇。”
“我也希望。”楚昭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別讓我失望。”
話音落下，楚昭足尖輕點，噬靈歸墟劍嗡鳴一聲，自岩地拔出，劍身幽光流轉，將四周殘存的靈流最後一絲也盡數吞噬。
他踏劍而起，黑劍卷起狂風，如墨龍騰空，轉瞬消失於茫茫風雪。
蘇小棠沖林玄吐了吐舌頭，匆匆御劍追去。
風雪重歸寂靜。
林玄獨立峰巔，握緊令牌與殘劍，感受着執法堂長老們近的氣息，緩緩抬頭。
“三月……”
“足夠我——**從鬼門關爬回來**。”
他轉身，一步步走下劍峰。
每一步落下，腳下的積雪瞬間融化，焦黑的岩地顯露而出，如一道道傷疤，銘刻着這一夜的血與火。
而他的背影，卻如一柄出鞘的劍，鋒芒初露，直指蒼穹。
**新的傳說，已在風雪中啓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