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餘波暗涌,長老詰難
風雪驟然凝滯,仿佛天地屏息。
劍峰之巔,碎石懸空,殘碑傾頹,雲海裂口如巨獸之口,幽暗虛空緩緩蠕動,映照出一片死寂。方才那場撼動山嶽的對決,餘威未散,焦灼的劍氣如毒蛇遊走,魂魄波動在空氣中留下道道漣漪,天地靈氣紊亂如亂流,竟在空中凝成蛛網般的裂痕。
林玄拄着青冥殘劍,單膝跪地,呼吸粗重如風箱抽動。體內靈力幾近枯竭,經脈如被烈火灼燒,骨骼咯吱作響,仿佛隨時會崩碎。鮮血順着他嘴角滑落,滴在焦黑的岩地上,瞬間凝成暗紅冰珠。
可他的眼——卻亮得驚人。
那道血色契約紋路正悄然隱退,如赤龍歸淵,沉入衣袖。一股溫潤而磅礴的力量,自劍身緩緩涌入,如春溪潤脈,滋養着他瀕臨崩潰的丹田。
**人劍合一,已成事實。**
“咳……”他咳出一口淤血,抬手抹去,唇角揚起一絲笑意,“這,就是……劍魂的力量?”
虛弱如,中之火卻愈燃愈烈。
他緩緩起身,望向玄塵真人潰退的方向。那裏,唯餘一地碎裂的劍鞘殘片,如枯骨散落,每一片都殘留着微弱血光,仿佛主人最後的執念,不肯熄滅。
“你等的,從來不是奴役。”林玄輕語,聲音沙啞卻堅定,“而是——共赴大道的同行者。”
他轉身,欲離此地。
就在此時——
“咻——!”
一道破空之聲撕裂凝滯的風雪,快得近乎詭異,如劍破長空,先至一步。
一道身影踏劍而落,劍未觸地,風雪已避退三丈,仿佛天地爲之讓路。那柄通體漆黑的長劍無聲入岩地,竟如深淵吞噬,將四周殘存的劍氣、魂魄波動、乃至紊亂的靈流,盡數吸納,不留一絲餘波。
來人一襲月白長袍,衣袂未揚,前金烏徽記如烈灼目,雙眸開闔間,隱有金芒流轉。正是蜀山核心峰——**朝陽峰**的首座親傳弟子,**楚昭**。
他未語,先壓。
周身氣流驟然低沉,如萬鈞山嶽自九天墜落,無形的威壓如水般碾壓而出,壓得碎石寸寸崩裂,殘碑嗡鳴欲碎,連空氣中那蛛網般的靈力裂痕,都在這股壓迫下加速蔓延。
他目光如電,未曾掃視戰場,也未看林玄一眼,而是直直鎖定那柄仍在輕顫的青冥殘劍——劍身裂紋中,幽光流轉,血色契約若隱若現,仿佛在回應某種古老的共鳴。
風,靜了。
雪,停了。
連那幽暗虛空的蠕動,都似被這股壓迫感所震懾,暫緩了呼吸,仿佛連虛無都在畏懼這等威壓。
楚昭立於風雪之中,如一柄出鞘未盡的神兵,鋒芒未露,卻已令天地失色,萬物俯首。
片刻之後,兩道破空聲才接連響起,明顯慢了一拍。
藥王峰弟子蘇小棠與另一名朝陽峰弟子先後落地,腳尖觸地的瞬間,皆不自覺地踉蹌半步,面色微白,仿佛被無形之力壓得喘不過氣。他們下意識後退,遠離楚昭周身三尺,那片被絕對威壓籠罩的區域。
蘇小棠環顧四周,滿臉震撼:“這山頭的靈機……全被剛才那一擊打散了,地脈都出現了裂痕!連空氣裏都殘留着劍魂的震鳴,仿佛有上古劍靈蘇醒……”
她望向林玄,聲音微顫,帶着難以置信:“你……真的擊敗了玄塵師伯?他可是……真人之境啊!”
林玄握緊青冥,體內“劍魂共鳴”悄然運轉,瞬間感知到三人氣息。楚昭的氣息深沉如淵,靈壓如山,至少煉氣七層巔峰,甚至已觸碰到築基門檻,遠非玄塵那等被執念腐蝕的“真人”可比。
“三位是來討債的?”林玄聲音沙啞,卻無半分怯意,劍意在體內緩緩流轉,如細流匯江,隨時準備迎戰。
氣氛,如弦拉滿,一觸即發。
楚昭終於動了。
他緩緩抬眸,目光如炬,直視林玄雙眸,那眼神中沒有輕視,沒有憐憫,只有一種近乎冷酷的審視,仿佛在評估一件即將出鞘的利器,一件足以改變格局的器。
沉默片刻,他忽然輕笑一聲,搖頭:“玄塵師伯的賬,自有掌門定奪。我們——不是來你的。”
他上前一步,踏出的那一步,竟讓地面裂開一道細紋,如蛛網蔓延,氣流再度下沉,壓迫感倍增,連林玄都感到呼吸一滯。
“我叫楚昭。”他聲音低沉,卻字字如鐵,砸在人心,“朝陽峰,首座親傳。”
他目光再次落在青冥劍上,眼神微動,似有驚濤暗涌,卻很快歸於平靜,仿佛在壓抑某種強烈的波動。
“我來,只問一句——”
“你,可願代表外門,出戰三月之後的‘蜀山天驕戰’?”
風雪再度卷起,如命運的號角,在山巔回蕩不息。而那柄入岩地的黑劍,終於輕輕震顫了一下,仿佛也在回應這即將到來的風暴。
就在這時,遠處風雪中,一聲低沉的劍鳴幽幽傳來,如泣如訴。
那是一截斷裂的劍鞘殘片,在寒風中微微顫動,表面血光徹底熄滅,裂紋如蛛網蔓延,最終“咔”地一聲,碎成齏粉,隨風飄散,再無痕跡。
風雪翻涌,仿佛在爲一位舊強者的落幕,默然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