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天宇把車停在影視城外的停車場，扭頭看着副駕上的林墨。
“真不用我陪你進去？”
林墨搖搖頭，解開安全帶。
“雅姐在裏面等我，你去了她又要說你。”
趙天宇咂了下嘴，沒反駁。蘇雅那個女人氣場太強，他確實有點怵。
當初怎麼就選了他給林墨當經紀人。
“行吧，那你有事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別一個人硬扛。”趙天宇叮囑道，“這裏不比上個劇組，聽說《傾城》劇組水深得很。”
“嗯，我知道。”
林墨拉開車門，一陣熱風裹着遠處傳來的嘈雜人聲涌了進來。
這裏是國內最大的影視基地，光是門口那座仿古的城門樓就比張國盛他們整個劇組的棚子還大。穿着各色戲服的群演、扛着設備的工作人員進進出出，像一個高速運轉的巨大蟻巢。
林墨剛走進大門，就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蘇雅。
她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利落的白色西裝，戴着墨鏡，在一群忙碌混亂的人裏，特別扎眼。
“雅姐。”林墨快步走過去。
蘇雅摘下墨鏡，上下打量了他一圈，目光在他那張素淨但氣色不錯的臉上停了停。
“休息好了？”
“嗯。”
“那就行。”蘇雅把墨鏡隨手遞給身邊的助理，“記住我昨天跟你說的，今天開始，你就是《傾城》的二皇子慕容熙，也是那個剛從爬回來，被全網心疼的林墨。”
她點了點林墨的口。
“周桐導演不喜歡浮誇的人，尤其討厭仗着有點熱度就翹尾巴的新人。一會兒見了他，還有劇組的其他人，你知道該怎麼做。”
林墨垂下眼簾，聲音很輕：“我知道，少說，多做，放低姿態。”
蘇雅的嘴角挑了一下，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走吧，帶你去拜碼頭。”
穿過幾個正在拍攝的區域，蘇雅帶着林墨進了一個古色古香的宮殿內景。
殿內燈火通明，幾十號人正圍着一個監視器，一個穿着馬甲，頭發花白但精神矍鑠的老人正對着監視器畫面大聲說着什麼。
“……這個機位再往左挪十公分！光打得太硬了，我要的是那種透過窗櫺的疏離感，不是大白天的太陽直射！燈光師睡着了？”
聲音中氣十足，帶着不容置疑的權威。
那就是《傾城》的總導演，周桐。拿過國內好幾個頂級大獎，以脾氣火爆和要求嚴苛聞名。
蘇雅等他說完一個段落，才踩着高跟鞋走過去。
“周導，忙着呢？”
周桐聞聲回頭，看到蘇雅，臉上的暴躁收斂了些。
“你可算來了。人呢？”
蘇雅側過身，露出身後一直低着頭的林墨。
“周導，給您介紹一下，這是林墨。”
林墨往前走了一小步，對着周桐深深地鞠了一躬。
“周導您好，我是林墨，以後請您多多指教。”
殿內坐着一男一女，男的穿着一身玄色錦袍，面容俊朗，正是這部劇的男一號，國內頂流男星陸風。女的一身淡黃色宮裝，溫柔婉約，是女主角，當紅花旦秦悅。
林墨又分別對着他們躬了躬身。
“陸老師好。”
“秦老師好。”
一連串動作下來，禮數周全，姿態放得極低，找不到半點錯處。
周桐“嗯”了一聲，渾濁的眼睛在林墨身上掃了一遍。
“你就是那個林墨？網上鬧得挺熱鬧啊。”
這話聽不出喜怒，帶着審視。
林墨嘴唇抿了抿，低聲說：“給劇組添麻煩了，對不起。”
他這副樣子，活脫脫一個做錯事被長輩訓話的小孩。
一直沒說話的陸風抬了抬眼皮，目光在林墨臉上掠過，沒什麼表情。
反倒是女主角秦悅笑了笑，主動開口打破了有些僵硬的氣氛。
“周導，您就別嚇唬新人了。我看這孩子挺好的，文文靜靜的。”
她看向林墨，語氣溫和：“你好，我叫秦悅，你演的是慕容熙吧？我看過你的照片，特別符合我想象裏二皇子的樣子。”
“秦老師謬贊了。”林墨小聲回道，臉頰泛起一點紅。
【叮！被動效果‘破碎的守護’觸發。】
【目標：秦悅。心理戒備降低5%，保護欲小幅度提升。】
周桐沒再說什麼，揮了揮手：“行了，既然人到了，就準備一下。今天沒你的戲，先過來跟組看看，熟悉一下。下午有個劇本圍讀會，別遲到。”
“好的，周導。”林墨連忙應聲。
下午的劇本圍讀會在一個單獨的會議室舉行。
長桌旁坐了導演、編劇和幾個主要演員。
林墨拿到劇本，安靜地坐在角落，幾乎沒什麼存在感。
前面幾場戲的對白走得很順利，氣氛還算輕鬆。
直到周桐翻了一頁劇本，手指在上面點了點。
“第十七場，慕容熙和長樂公主的對手戲。這場很重要，是慕容熙這個人物第一次露出獠牙。”他抬眼看向林墨和秦悅，“你們兩個，試着走一遍。”
秦悅笑着點頭：“好啊，周導。”
林墨也跟着站了起來，拿着劇本的手指微微收緊。
這場戲，是秦悅飾演的長樂公主準備出宮去見心上人，被占有欲極強的皇弟慕容熙攔了下來。
秦悅很快進入狀態，她理了理裙擺，帶着幾分少女的嬌俏和急切：“三弟，你怎麼來了？”
會議室裏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林墨身上。
他依然是那副有些內向的樣子，但當他抬起頭看向秦悅時，整個人的感覺忽然變了。
他沒有看劇本，只是往前走了一步，擋在秦悅面前。
“皇姐這是要去哪兒？”
他的聲音還是那麼輕，甚至比剛才更柔和，但秦悅卻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寒意從背後升起。
“我……我就是出去隨便走走。”秦悅按照劇本上的台詞回答，但語氣裏已經帶上了不自然的閃躲。
林墨笑了。
他慢慢地抬起手，像是要幫秦悅拂去肩上不存在的灰塵，指尖卻在離她一寸的地方停下。
“外面風大，夜也涼了。”他的聲音裏帶着繾綣的關心，每一個字都說得極慢，“皇姐的身體一向不好，萬一着了涼，弟弟會心疼的。”
“我……”
“還是說，”林墨打斷她，往前又近了半步，聲音壓得更低，“皇姐是想去見什麼不該見的人？”
明明是質問的台詞，從他嘴裏說出來，卻帶上了一種近乎哀求的卑微。
他眼圈微微泛紅，就那麼看着秦悅，好像她要是說一個“是”字，他馬上就會碎掉一樣。
可那雙溼漉漉的眼睛深處，藏着的是讓人不寒而栗的偏執。
秦悅被他看得心髒一抽，劇本上的台詞忘了個一二淨。
會議室裏一片寂靜。
編劇張大了嘴，陸風一直淡漠的臉上也出現了一絲裂痕，他盯着林墨，目光裏帶着探究。
蘇雅抱臂站在一邊，臉上是毫不掩飾的滿意。
“過。”
周桐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他看着林墨，眼神裏第一次有了贊許。
“不錯。”
林墨像是剛從戲裏抽離出來，他眨了眨眼，臉上的褪去，又變回了那個怯生生的少年。
他對着秦悅和周桐鞠了一躬，有些不好意思地小聲說：“辛苦導演，辛苦悅姐。”
這個反差讓在場的人都有些恍惚。
這個新人，是個怪物。
圍讀會結束，趙天宇的車已經在外面等着了。
“怎麼樣？第一天還順利嗎？”趙天宇一邊開車一邊問。
“還行。”林墨靠在椅背上，閉着眼睛，感覺有些累。
“周導沒爲難你吧？”
“沒有。”
趙天宇這才鬆了口氣，隨即又忍不住感慨：“蘇雅真神了，我看微博上，你的粉絲後援會都成立了，還組織了給劇組的應援，陣仗搞得比陸風都大。”
林墨知道，這些都是蘇雅的手筆。她要讓所有人都看到他的價值，包括《傾城》劇組裏的這些人。
車子開出影視城時，林墨忽然睜開了眼。
車窗外，一個熟悉的身影靠在牆邊抽煙。
是陸風。
他似乎也剛收工，換回了自己的便服，一個人站在那裏，神情有些寥落。
就在這時，陸風好像感覺到了什麼，轉頭朝他們的方向看了過來。
他的目光穿過車窗，準確地落在了林墨臉上。
林墨一怔。
陸風掐了煙，朝他走了過來。
趙天宇也認出了他，有些緊張：“他要嘛？”
陸風走到車邊，敲了敲林墨這側的車窗。
林墨把車窗降下一條縫。
“陸老師，有事嗎？”
陸風看着他，眼神很復雜，不像在劇組時那麼疏離，也沒有敵意。
他沉默了幾秒鍾才開口，聲音壓得很低。
“你……小心點蘇雅。”
說完這句沒頭沒尾的話，他沒等林墨反應，就轉身走了。
車裏的兩人都愣住了。
欄杆升起，後面的車按起了喇叭。
趙天宇一腳油門踩出去，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他什麼意思？”
林墨搖了搖頭。
他也不知道。
但這位頂流巨星的善意來得太過突然，也太過奇怪。
蘇雅是他的經紀人，是他現在唯一的依仗。
爲什麼要小心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