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營地點起了星星點點的燈火。
御帳之前，蕭執利落地翻身下馬。
候在一旁的宮女見狀，正要上前攙扶明妃，卻見陛下倏然轉身，面向馬背上的京禾，徑直張開了雙臂。
“下來。”
京禾臉頰微熱，在周遭宮人低垂的目光中，只得微微傾身，任由他攬住自己的腰肢，穩穩地將她抱下馬來。
雙腳剛一沾地，她便想掙脫，細聲囁嚅：“陛下，臣妾可以自己走了……”
蕭執非但沒鬆手，反而將手臂收得更緊，打橫將她整個人抱離了地面，穩穩當當地擁在懷裏。
他低頭，湊近她瞬間泛紅的耳廓，溫熱的氣息拂過，聲音裏含着一絲刻意的嚴肅：
“別動。明妃，朕現在要審你。”
京禾被他這話驚得一愣，還未及反應，蕭執便故意使壞般地向上顛了顛手臂。
她嚇得低呼一聲，下意識地伸出雙臂緊緊環住了他的脖頸，整個人幾乎埋進他懷裏，聲音又軟又慌。
“陛下……您審什麼呀……”
周圍的宮女內侍早已訓練有素地垂下頭，悄無聲息地退開數步，讓出通路。
蕭執眼底掠過一絲得逞的笑意，不再多言，抱着她大步流星地走入御帳之中。
帳內暖意融融，炭火燒得正旺，驅散了秋夜的寒涼。
那張寬大的軟榻上鋪着厚厚的錦被，柔軟舒適。
蕭執走到榻邊，俯身將她輕輕放下。
京禾臀尖剛觸及柔軟的褥子，還未坐穩，一道陰影便籠罩下來。
蕭執已然俯身近，雙臂撐在她身側，將她困在方寸之間。
他深邃的目光鎖住她驚慌失措的眼眸，帳內暖黃的光線爲他棱角分明的側臉鍍上一層柔光，卻也掩不住那目光中灼人的審視與……某種更深沉的東西。
帳內燭火搖曳，將兩人交疊的身影投在帳壁上。
京禾被他圈在方寸之間，周身縈繞着他身上清冽的氣息和溫熱的體溫，心跳得又快又急，像揣了只受驚的小兔子。
她下意識地伸出小手，抵在他堅實的膛上，聲音帶着細微的顫音。
“陛下……您、您這是做什麼呀？”
蕭執非但沒有退開，反而又近了幾分，鼻尖幾乎要觸到她的，深邃的眸子裏映着跳動的燭光，也映出她慌亂的小臉。
“朕想問問愛妃，”他聲音低沉，帶着幾分刻意的審問意味，“朕何時誇贊過那徐家小子與高家女是天作之合了？又何時說過要賞他們玉如意了？嗯？”
京禾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像蝶翼般輕顫。原來他是在“追究”這個。
她心下稍安，卻又因這過近的距離而臉頰發燙，垂下眼不敢與他對視，嘴角卻忍不住微微翹起，帶着點小小的狡黠，小聲嘟囔。
“陛下就是說過的……許是陛下自己貴人多忘事，不記得了……”
她這些子被縱容着，膽子確實大了不少，都敢跟他胡攪蠻纏了。
蕭執被她這耍賴的模樣氣笑，伸手不輕不重地捏了捏她腰側的軟肉，惹得她輕呼一聲，身子一縮。
“還敢狡辯？那朕再問你，你又是從何處知道他們這些婚約往事的？嗯？明妃娘娘？”
京禾最是怕癢，被他這一捏，立刻“繳械投降”。
乖乖答道：“是……是越國夫人告訴臣妾的……”她聲音細細的，一五一十地交代。
原來，越國夫人在講書之餘，偶爾也會提及些舊事。
京禾這才知曉，越國夫人與蕭執的母後、已故的先皇後竟是閨中密友，情誼深厚。
她心中對那位素未謀面的先皇後生出幾分好奇與敬仰，便順着話頭，小心翼翼地向夫人打聽了一些舊瑣事，自然也就知曉了高家大小姐曾救過先皇後，以及那樁婚約的來龍去脈。
蕭執靜靜地聽着她的解釋，眸中的戲謔漸漸斂去，化作一絲復雜的怔忡。
他沒想到，她會如此用心地去了解這些與他相關的過往。
片刻後，他眼底泛起一絲極淡的、幾乎難以捕捉的暖意，低頭在她光潔的額上輕輕印下一吻，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溫和：
“原來如此……你做得很好。”
這一吻很輕，卻像帶着灼人的溫度，讓京禾渾身一僵，隨即整張臉都紅透了，連脖頸都染上了緋色。
她縮了縮脖子，將發燙的臉頰埋得更深，心裏卻像化開了一勺蜜糖，甜絲絲，暖洋洋。
帳內燭火輕搖，暖意融融。
看着京禾因那一記額間輕吻而羞得滿臉通紅、眼神躲閃的模樣，蕭執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被觸動。
這段時的相處，她的乖巧、她的聰慧、她的依賴，都讓他覺得，眼前這個人很好。
他們之間的關系，或許也該……更近一步了。
他依從了內心的牽引，又靠近了些，鼻尖幾乎要觸到她的，溫熱的呼吸交織。
他低聲重復，語氣裏帶着珍視：“你做得很好，朕心甚慰。”
京禾被他灼熱的目光看得心慌意亂，下意識地伸出纖細的食指，輕輕戳了戳他靠得太近的膛，聲音細若蚊蚋，帶着點嬌憨的抱怨。
“陛下……您靠得太近了，臣妾……臣妾有點熱。”
蕭執聞言，猛地一怔。他看着她清澈見底、只有羞澀卻無半分情欲眼眸，瞬間明白了——她本不懂他此刻的渴望與暗示。
那句“你不想……”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他搖了搖頭，像是要甩開某些旖旎的念頭，隨即利落地翻身，在她身旁躺下，順手將錦被拉高，把兩人都蓋得嚴嚴實實。
“無事。”他聲音有些暗啞，刻意轉移了話題。
“禾兒，朕……給你講講朕母後的事，可好？”
京禾乖巧地點點頭，往他身邊湊近了些，給予他無聲的安慰。
她聽說過，先皇後是位極其溫柔的女子，可惜紅顏薄命。
“禾兒，朕的母後……她真的很好，”蕭執的聲音低沉下來。
“她很溫柔，會給朕講很多有趣的故事，會親手給朕縫制衣裳，哪怕針腳並不算最好……她還在宮裏偷偷養過一只雪白的小貓，後來……後來被貴妃尋由頭處置了……”
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壓抑着翻涌的情緒：“可她遇上了這吃人的後宮，遇上了昏聵的父皇，還有那些……那些只顧權勢、將她當作棋子的家人……”
話未說完，蕭執卻像是忽然被什麼刺痛，猛地坐起身來！方才那一瞬間的脆弱消失無蹤，他迅速披上外袍，語氣恢復了慣常的冷靜，甚至帶着一絲倉促：
“禾兒，朕忽然想起還有緊急政務需處理，你……先歇息吧。”
說罷，他甚至未敢再看她一眼，便大步流星地離開了營帳，仿佛身後有什麼在追趕。
京禾怔怔地望着他離去的背影，帳簾晃動，帶入一絲秋夜的涼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