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以往的經驗,周平很可能會把約不到傅景琛采訪的失敗,歸咎於溫以臻能力不足、不夠努力,然後借題發揮,一通斥責。
溫以臻拿起水杯,溫熱透過杯壁傳到掌心。
她抿了一口,抬起眼,看向總監辦公室緊閉的門,神色卻比沈楠預想的要平靜許多。
她甚至輕輕拍了拍沈楠的手臂。
“別擔心,采訪傅總的事,我已經聯系好了。”
“啊?”
沈楠猛地瞪大眼睛,滿臉不可思議。
“聯系好了?昨晚咱們分開的時候,你不是還說連電話都打不通嗎?這才......一個早上?”
她看了看表,現在是上午九點過五分。
“你怎麼辦到的?”
溫以臻放下水杯,拿起桌上的采訪提綱,做出整理的樣子,語氣依舊平淡。
“嗯,早上......溝通了一下,時間安排好了。”
這輕描淡寫的態度反而讓沈楠更好奇了,八卦之心熊熊燃燒。
“怎麼溝通的?傅氏總裁辦突然給你回電話了?還是你找到了什麼通天的人脈?”
她盯着溫以臻堪比天仙的側臉,腦洞大開,半開玩笑地小聲驚呼。
“天哪,以臻,你該不會......真像電視劇裏演的那樣,是什麼隱藏大佬,或者......傅景琛其實是你失散多年的哥哥?不對不對......總不能是你老公吧?哈哈哈!”
溫以臻整理文件的手指停頓了零點一秒,隨即恢復自然。
她沒有看沈楠,只是唇角微微彎起一個極淡的弧度。
睫毛垂下,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陰影。
她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沈楠的猜測,只是輕輕噓了一聲,示意她小聲點,然後低聲說:“晚點再細說,先工作。”
沈楠被她這反應弄得心裏癢癢的。
但看溫以臻不欲多談的樣子,也只好壓下滿肚子疑問,嘟囔了一句“神神秘秘的”,回了自己工位,眼神卻忍不住一直往她那邊瞟。
溫以臻坐在電腦前,屏幕亮起,映着她沒什麼表情的臉。
到了九點十三分,周平辦公室的門被猛地拉開。
男人背着手走出來,頭有點禿,大肚子,知道的是三十歲,不知道還以爲四五十了呢。
他臉色沉得能滴出水,目光凌厲,掃過整個開放式辦公區。
“所有人,三分鍾後,小會議室開會。”
他的聲音不高,但壓抑着火氣,然後頭也不回自己先走去會議室。
三分鍾後,小會議室裏坐滿了人,氣氛凝滯。
各部門小組長依次匯報昨工作進展和今計劃,聲音都比平時低了八度,語速加快,恨不得立刻說完坐下。
周平雙手搭在椅子上,臉上沒什麼表情,手指在椅子扶手上一下一下地敲着。
終於,最後一個人匯報完畢。
周平坐直了身體,雙手撐在會議桌邊緣,目光緩緩掃過在座每一個人,眼神裏的冷意和失望毫不掩飾。
“剛才說的,都是些什麼?數據呢?亮點呢?突破呢?”
他猛地一拍桌子,砰的一聲,震得桌上的筆筒都跳了一下,幾個膽子小的實習生縮了縮脖子。
“經理早上把我叫去,就差指着鼻子罵了!上季度業績,我們部門倒數!倒數!”
“平時的方案做得花團錦簇,一到落地就見光死!客戶維護不用心,新線索挖掘沒魄力!再這樣下去,整個部門都得跟着喝西北風!”
他越說越氣,口起伏,目光平緩移動,顯然是在尋找一個具體的發泄口。
終於,他看到溫以臻身上。
“還有你,溫以臻!”
周平的手指幾乎要戳過來。
“交給你的第一個像樣點的任務,聯系傅總的專訪,這都幾天了?有下文嗎?”
周圍同事有的低頭裝鵪鶉,有的投來同情的目光。
沈楠在桌子底下着急地扯了扯她的衣角。
溫以臻放在膝蓋上的手微微握緊,指尖陷入掌心。
她能感覺到臉上升起的熱度,畢竟她是第一次進入職場工作。
她抬起頭,努力平靜的說:
“周總監,傅景琛先生的專訪,時間已經初步溝通好了。”
一句話,像按下了靜音鍵。
所有人都愣住了,目光齊刷刷聚焦在溫以臻身上,都難以置信。
傅景琛?那個回國後連財經頻道王牌欄目都約不上的傅景琛?
她一個新人,溝通好了?
周平又想起自己想跟她處男女朋友,還被她裝傻充愣拒絕。
自己可是一個事業單位總監,當自己女朋友能保證她事業快速進步,她竟然瞧不清形勢,還敢拒絕自己,於是更氣了。
“你說什麼?溝通好了?溫以臻,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傅景琛是什麼人?他的行程是你能溝通好的?”
“多少家媒體,動用了多少關系,都排不上號!你一個電話,就能搞定?”
他越說越覺得荒謬,語氣裏的譏諷幾乎要溢出來。
“才來幾天?別的沒學會,信口開河的本事你倒是無師自通了?”
“當着全部門的面,你編這種一戳就破的謊話,有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