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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頭,顧尋舟竟站在幾步外,
他的眼神,藏着深不見底的暗涌,
這荒郊梅林,本不該有人知道我會來。
梅林深處,顧尋舟正爲我處理潰爛的燙傷。
布條解開時,他眉頭緊蹙:“怎麼弄成這樣?”
“不小心。”我低聲答。
藥粉灑下,刺疼讓我恍惚想起寧古塔那個雪夜,高燒瀕死時,也是這雙手把我從鬼門關拉回。“謝謝。”我說。
他動作微頓:“跟我還客氣。”
包扎妥當,他抬頭,眼裏映着梅枝疏影:“晚吟,這三年,你過得好嗎?”
“至少活着”我無奈開口。
他嘆了口氣,抬手想碰我的臉,又停住了。
“晚吟,如果你願意,我可以——”
“她不願意。”
冰冷的聲音從林外傳來。
我和顧尋舟同時轉頭。
沈淮序握着馬鞭立在梅徑盡頭,目光如刀。
顧尋舟起身將我護在身後:“在下顧尋舟,一名醫者。”
“醫者?”沈淮序步步近,忽然一把攥住我手腕狠狠扯開,布條散落,新傷暴露。
我倒抽冷氣。
“侯爺!”顧尋舟欲上前阻止。
“滾。”沈淮序只盯着我,眼底猩紅,“他是誰?”
“恩人。”
我迎上他的目光,
“寧古塔救我性命之人。”
他倏地冷笑:“所以要以身相許?”
這話荒唐得讓我笑出聲:“侯爺以何身份質問?主子審奴婢,還是......”
我頓了頓,“前夫管束前妻?”
“您是不是管得太寬了?”
他呼吸驟重。
我繼續道:“你和林姑娘就要成婚了,我留在侯府當個丫鬟,不會礙你們的事。三年了,該還的我都還了。你恨我也好,厭我也罷,都該夠了。”
“還?”
他猛地抓起石桌燭台,滾燙燭油對準我傾下,
“清月落水後的噩夢,我這三年,你拿什麼還?”
灼痛炸開在手心。
看着他失控,,我突然不怕了。
“你當年認定是我推她下水,認定了我善妒狠毒。我解釋過,你不聽。現在我累了,不想解釋了。”
我輕輕握住他的手腕。
“你若真那麼恨我,那就了我。”
他瞳孔驟然收縮。
然後我聽見了很多腳步聲。
沈母第一個沖進來。
“啪——!”
一記耳光,狠狠扇在我臉上。
我撞上石柱,額頭磕破了。
“下作東西!深夜私會外男還敢頂撞!”
林清月攙扶着沈母,
“姐姐還是賊心不死,我都要和淮序哥哥城婚了,姐姐還是纏着不放。”
我抹了把臉上的血,挺直腰杆:“大家都誤會了。”
“誤會?”沈母厲笑,“我們都親眼所見!”
“看見什麼?”我問,“看見顧大夫爲我治傷?還是看見侯爺拿燭台燙我?”
衆人一靜。
沈母噎住。
我抬起受傷的手,攤開。
手心一片狼藉,新舊燙傷疊在一起,燭油凝固在上面,混着血。
“若這叫私會,”我看向林清月,
“那林姑娘和侯爺尚未成婚,便同進同出,又算什麼?”
林清月臉色一白。
沈淮序厲聲:“蘇晚吟!”
我沒理他,繼續說:“至於糾纏”
“三年前我就死心了。今更沒纏着誰不放。”
我轉身,面對所有人,
“忘記告訴大家了,這三年,我在寧古塔認識了一個人,他救過我的命,待我很好,我......”
“蘇晚吟!你給我住嘴!”
話音未落,天旋地轉。
沈淮序將我扛起,徑直摔入馬車。
車門砰然緊閉,隔絕了所有視線與譁然。
疾馳的車廂裏,他扣住我氣息滾燙:
“待你很好?蘇晚吟,你以爲我會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