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試的最後一門鈴聲響起時，林溪幾乎是攥着筆杆，看着監考老師收走試卷的。筆尖在草稿紙上劃出最後一道輔助線的殘影，他長長地舒了口氣，腔裏積攢了一整個月的緊繃感，瞬間消散了大半。
走出考場的那一刻，冬的暖陽晃得人睜不開眼。校園裏到處都是歡呼雀躍的聲音，有人抱着書包狂奔，有人圍在一起對答案，連空氣裏都飄着鬆快的味道。林溪逆着人流往前走，目光在攢動的人頭裏穿梭，沒走幾步，就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江熠站在梧桐樹下，手裏捏着兩瓶橘子味的汽水，陽光落在他微微揚起的嘴角，把他眼底的笑意襯得格外明亮。林溪的心跳漏了一拍，腳步都輕快了幾分，跑過去的時候，衛衣的衣角被風掀起：“江哥！你考完啦？”
江熠抬眸看他，把一瓶汽水遞過來，指尖碰到林溪的手背，帶着汽水的涼意：“剛出來。最後一道大題，你做出來了嗎？”
“當然！”林溪擰開瓶蓋，灌了一大口，橘子的甜香在舌尖炸開，他得意地揚了揚下巴，“多虧你之前給我講的那道變式題，思路一模一樣！”
江熠低笑出聲，眉眼彎成好看的弧度：“我就知道你可以。”
兩人並肩走在校園的小路上，腳下的落葉被踩得沙沙作響。考完試的學生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討論着假期去哪裏玩，有人提議去看跨年煙火，立刻引來一片附和聲。林溪咬着汽水的拉環，耳朵悄悄豎了起來，眼角的餘光不自覺地瞟向身邊的人。
“聽說市中心的廣場，跨年夜會放煙火。”林溪狀似不經意地開口，聲音裏帶着點不易察覺的期待，“好多人都想去呢。”
江熠的腳步頓了頓，側過頭看他，陽光穿過梧桐枝椏的縫隙，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想去？”
林溪的臉頰有點發燙，慌忙點頭又搖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瓶身：“也不是特別想去……就是聽說，煙火很好看。”
江熠看着他慌亂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指尖帶着微涼的風：“那元旦晚上，我們一起去。”
林溪猛地抬起頭，眼睛亮得像盛滿了星光：“真的？”
“嗯。”江熠點頭，嘴角的笑意更深，“我帶你去占個好位置。”
接下來的幾天，林溪幾乎是數着子過的。他把攢了很久的零花錢翻出來，買了兩包江熠愛吃的堅果，又偷偷去精品店挑了一個星星形狀的掛墜，藏在書包的最深處，想着跨年夜的時候送給他。
元旦那天來得很快。傍晚的時候，林溪換上了新買的紅色衛衣，對着鏡子照了半天，又抓了抓頭發，才揣着掛墜和堅果，跑出了家門。
市中心的廣場早已人山人海，到處都是歡聲笑語。賣糖葫蘆的小販推着車穿梭在人群裏，孩子們手裏拿着熒光棒，跑來跑去，五顏六色的光芒在夜色裏閃個不停。林溪踮着腳往約定的地方望，沒一會兒，就看到江熠朝他走來。
江熠穿了件黑色的大衣，圍巾鬆鬆地繞在脖子上，手裏拎着一個紙袋，裏面裝着熱乎的烤紅薯。他走到林溪身邊，把一個烤紅薯塞給他：“剛買的，趁熱吃。”
林溪接過烤紅薯，溫熱的溫度透過紙袋傳到掌心，甜香的氣息鑽進鼻腔。他咬了一口，軟糯的紅薯在嘴裏化開，甜得人心裏發暖。兩人擠過人群，找到一個視野開闊的台階坐下，身邊是熙熙攘攘的人，遠處的霓虹燈閃爍着，把夜空染成了彩色。
“你看，好多人。”林溪咬着烤紅薯，指着不遠處的摩天輪，它在夜色裏緩緩轉動，像一個巨大的童話。
江熠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目光落在他沾了點紅薯屑的嘴角，忍不住伸手替他擦掉，指尖的溫度燙得林溪一哆嗦，臉頰瞬間紅透。
“謝、謝謝。”林溪慌忙低下頭，心髒怦怦直跳，手裏的烤紅薯都變得燙手起來。他偷偷摸了摸書包裏的掛墜，指尖的觸感很光滑，卻怎麼也鼓不起勇氣拿出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廣場上的人越來越多，有人開始倒數。林溪和身邊的人一起，跟着喊出“十、九、八……”的數字，聲音越來越響亮，心裏的期待也越來越濃。
當“一”的尾音落下時，第一簇煙火倏地沖上夜空，在漆黑的天幕上炸開，變成漫天的星火。緊接着，無數道流光接踵而至，紅的、黃的、紫的、綠的，一朵接着一朵，把夜空照得亮如白晝。
人群爆發出陣陣歡呼，林溪仰着頭，看着絢爛的煙火在眼前綻放，眼睛裏映着漫天的光。他轉頭看向身邊的江熠，對方也正看着他，煙火的光芒在他眼底流轉，溫柔得不像話。
林溪的心跳快得像要蹦出嗓子眼，他攥緊了口袋裏的掛墜，嘴唇動了動，那些在心裏排練了無數遍的話，涌到嘴邊，卻又被咽了回去。
他想說，江哥，謝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
他想說，江哥，和你在一起的子，我很開心。
他還想說，江哥，我好像……喜歡你。
可話到嘴邊，最終只化作了一句：“煙火……真好看啊。”
江熠看着他泛紅的眼眶，輕輕“嗯”了一聲，聲音低沉而溫柔，被煙火炸開的聲響輕輕覆蓋：“嗯，很好看。”
林溪低下頭，把那句沒說出口的話，連同手裏的掛墜，一起塞回了書包深處。他看着漫天的煙火，心裏有點酸，卻又有點甜。
煙火漸漸落下帷幕，人群慢慢散去。兩人並肩走在回家的路上，路燈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晚風輕輕吹過，帶着煙火的餘溫，林溪偷偷看了一眼身邊的人，腳步放得很慢很慢。
他想，沒關系，還有很多時間。
有些話，慢慢來，也沒關系。
走到岔路口的時候，江熠停下腳步，看着他：“早點回去，路上小心。”
“你也是。”林溪點點頭，揮了揮手，轉身往家的方向走。
他走了幾步，忍不住回過頭，看到江熠還站在原地，路燈的光芒落在他身上，溫柔得像一幅畫。林溪的心裏暖暖的，嘴角忍不住彎起一個大大的弧度。
他知道，這個冬天的煙火，會永遠留在他的記憶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