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一章:“攬佬的酸筍味”

小傑從下水道鑽出來時,天已蒙蒙亮。晨霧像稀釋的米湯,籠罩着廢棄的老碼頭。生鏽的龍門吊在霧中若隱若現,像巨獸的骨架。空氣裏有江水溼的腥氣,混雜着鐵鏽和腐爛木頭的味道——但在這片熟悉的氣味中,小傑的鼻子突然捕捉到一絲異樣。

酸。

不是腐敗的酸,是那種熟悉的、發酵的、帶着一點嗆辣的酸。像……酸筍。而且是廣西老家那種用山泉水泡出來的,帶着點野山椒味的酸筍。

他愣住了,站在溼的水泥地上,褲腿還在往下滴着黑色的污水。這味道太突兀,太不合時宜,像在一場葬禮上突然聽見了山歌。

碼頭上堆着廢棄的集裝箱,鏽蝕的鐵皮上爬滿暗綠色的青苔。遠處江面上傳來貨輪的汽笛,沉悶而悠長。小傑貼着集裝箱的陰影移動,腳踩在積水的水窪裏,發出粘膩的聲響。那絲酸筍味時有時無,像條看不見的線,牽引着他往碼頭深處走。

然後他聽見了說話聲。

不是普通話,也不是本地方言。是那種硬邦邦、尾音上挑、每個字都像從喉嚨裏砸出來的話——

柳州話。

“,這單貨搞成這個樣子,點收場啊?”

“慌什麼,攬佬還沒發話。”

小傑的血液一下子沖上頭頂。他躲在集裝箱後,透過鐵皮之間的縫隙看去。兩個男人站在一盞昏黃的路燈下,一個光頭,一個染着黃毛,都穿着緊身黑T恤,露出胳膊上的紋身——不是龍虎豹,是廣西特有的壯族銅鼓紋樣。

光頭在抽煙,煙是“真龍”,廣西煙。黃毛在啃包子,小傑看見了包子餡——深褐色的,帶着碎花生米,是廣西扣肉包的典型特征。

“攬佬說了,”光頭吐了個煙圈,“那批貨不能留。今晚必須處理。”

“怎麼處理?丟江裏?”

“你傻啊?江裏有水警巡邏。攬佬聯系了拆船廠,融了。”

“那……那個撿垃圾的瘸子?”

“瘸子嘴巴不嚴,但腦子壞了,說不出什麼。問題是,”光頭壓低聲音,“瘸子撿了個東西。可能……是集裝箱的鎖扣牌。”

小傑的手瞬間摸向口袋,那塊鏽蝕的金屬牌冰涼刺骨。

“攬佬怎麼說?”

“攬佬說……”光頭的聲音更低了,小傑只能斷斷續續聽見幾個詞,“……要找到……不能留……”

突然,黃毛抬起頭,鼻子抽了抽:“喂,你聞沒聞到一股……下水道的臭味?”

兩人同時轉頭,目光掃向小傑藏身的集裝箱。

跑!

小傑轉身就逃,赤腳踩在碎玻璃和鐵屑上,鑽心的疼。身後傳來怒罵和追趕的腳步聲。他慌不擇路,鑽進集裝箱迷宮深處。七拐八繞,那酸筍味卻越來越濃——不是從身後,是從前方傳來。

前方是個死胡同,三面都是集裝箱。唯一的出口被一輛廢棄的叉車堵住了大半。小傑絕望地回頭,看見光頭和黃毛的身影出現在通道口。

“小子,跑啊,怎麼不跑了?”光頭獰笑着近。

小傑背靠着冰冷的鐵皮,手摸向腰間那把鈍斧。他知道沒用,但至少能拼一下。

就在這時,旁邊一個集裝箱的門,“吱呀”一聲,開了。

不是被風吹開的。是從裏面拉開的。

一只枯瘦、布滿老繭的手伸出來,對他招了招。

“後生仔,入來。”聲音蒼老,口音很重,但的確是柳州話。

沒有時間猶豫。小傑一矮身,鑽進了集裝箱。門在他身後迅速關上,落鎖。

集裝箱內部很暗,只有一盞充電式LED燈掛在頂上,發出慘白的光。空間比想象中大,被改造成了一個簡陋的住所:一張折疊床,一張小桌,幾個塑料箱壘起來當櫃子。牆上掛着兩樣東西——一件洗得發白的壯族對襟褂子,還有一張泛黃的照片,照片裏是桂林山水。

燈下坐着一個人。

很老,看不出具體年紀。臉上皺紋深得像刀刻,皮膚黝黑,眼睛卻很亮,像深山裏老獵人的眼睛。他穿着普通的工裝,但腳上是一雙廣西特有的手工編織草鞋,已經磨得很舊了。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面前的小桌——上面擺着幾樣東西:一碗螺螄粉,湯色紅亮,酸筍豆角木耳花生一樣不少;一小碟酸嘢,泡的是青芒果和蘿卜;還有一個打開的玻璃罐,裏面是暗紅色的醬,小傑一眼就認出來,那是廣西特有的老友醬。

酸筍味,就是從這裏散發出來的。

老人慢條斯理地吃着粉,吸溜吸溜,聲音很響。完全無視了外面的拍門聲和叫罵。

“老野!開門!知道你在裏面!”

“再不開門,老子把箱子燒了!”

老人放下筷子,擦了擦嘴,用柳州話對外面說:“吵什麼吵?沒見我食緊粉咩?”

外面靜了一瞬。

“攬……攬佬?”光頭的聲音變了調。

“不是我,是你阿公啊?”老人沒好氣地說,“滾遠點,沒打擾我吃早餐。”

“可是攬佬,剛才有個生面人……”

“沒見到。”老人打斷他,“就算有,入得我這兒,就是我的人。懂沒懂?”

外面又是一陣沉默。然後腳步聲漸漸遠去。

小傑背靠着集裝箱內壁,心髒還在狂跳。他盯着老人,手依然按在斧柄上。

老人又拿起筷子,指了指對面一張小板凳:“坐。食粉沒?”

“你……你是攬佬?”小傑沒動。

“他們都這樣喊我。”老人夾起一筷子酸筍,“你喊我阿公得了。廣西哪裏的?”

小傑喉嚨發:“桂……桂林。”

“桂林好啊,山水甲天下。”老人笑了,露出被檳榔染黑的牙齒,“我是柳州的。來,坐。沒使驚,外面那兩只契弟,沒敢入來。”

小傑慢慢坐下,眼睛依然盯着老人。

老人推過來一碗粉:“食吧,沒落毒。看你這身,掉下水道了?”

小傑低頭看了看自己——溼透的破爛衣服,糊滿污泥,赤腳上還扎着碎玻璃。他確實餓壞了,那碗熱騰騰、酸辣撲鼻的螺螄粉,對他來說是致命的誘惑。

但他沒動筷子。

“爲什麼幫我?”

老人停下動作,看着他。那目光很銳利,像能穿透皮肉,看到骨頭裏去。

“因爲,”老人慢悠悠地說,“你身上有樣東西,我聞得到。”

“什麼?”

“窮氣。”老人點了點自己的鼻子,“我鼻子靈。真正的窮氣,和裝的窮氣,不一樣。你是真窮,窮到骨子裏那種。”

小傑沒說話。

“還有,”老人指了指小傑的口袋,“你口袋裏,有塊鐵牌,對沒對?”

小傑渾身一緊。

“沒使驚,”老人擺擺手,“那牌子,是我讓人丟的。”

“什麼?!”

“準確講,是我讓那個瘸子撿的。”老人重新端起碗,“那瘸子以前在碼頭活,腿被砸了,沒人管,我給他口飯吃。前幾天,我讓他去四號倉庫那邊,幫我‘撿’點東西。結果他真撿到寶了——那牌子。”

“那牌子……是什麼?”

老人沒直接回答,反問道:“後生仔,你知沒知道,什麼叫‘攬佬’?”

第二章:“小傑搖了搖頭。”

“舊時候,在廣西碼頭,”老人喝了口湯,“有一群人,專門幫船主攬貨、卸貨、安排倉存。這些人,就叫攬佬。他們沒是官,也沒是商,但在碼頭上,說話比誰都管用。因爲什麼?因爲他們懂規矩,重承諾,講情義。”

他放下碗,看着小傑:“我年輕時,就是柳州碼頭的大佬。後來……出了點事,跑路到這裏。沒想到,幾十年後,在這邊廢碼頭,又起老本行。”

“什麼老本行?”

“幫人處理一些……見見得光的貨。”老人說得輕描淡寫,“比如,那個紅叉集裝箱。”

第三章:“小傑的呼吸屏住了。”

“三個月前,”老人點了支“真龍”煙,“有條船,半夜靠岸。卸下一個集裝箱,上面用紅漆打了個叉。沒走正規報關,直接拉到這個廢碼頭。接貨的人,你猜是誰?”

小傑腦子裏閃過一個名字:“王志國?”

老人挑眉:“你識得他?”

“精英創富協會的副會長。”

“表面是,”老人吐了口煙,“背地裏,幫一些大老板洗錢。那集裝箱裏,裝的就是見見得光的東西——假古董,走私醫療器械,還有些……賬本。”

“賬本?”

第四章:“第一次出貨”

“嗯。一些大人物的黑賬。”老人彈了彈煙灰,“王志國幫他們處理掉,收手續費。但那批貨出了岔子——有個集裝箱的鎖扣牌掉了。就是瘸子撿到那塊。”

“掉了個牌子……有這麼嚴重?”

“那牌子,”老人看着他,“上面有編號。編號連着貨物清單,清單上……可能有王志國和他的靠山們,沒想讓人知道的東西。”

小傑明白了:“所以你要找那塊牌子?爲什麼?”

“因爲,”老人笑了,那笑容裏有種復雜的意味,“王志國欠我一筆債。很大一筆。”

他站起來,走到牆邊,取下那件壯族褂子。褂子內側,縫着一個小口袋。老人從裏面掏出一張照片,遞給小傑。

照片更老,黑白。上面是年輕時的老人,和一個女人。女人穿着壯族服飾,笑容很美,眼睛和小傑母親很像。

第五章:“隔壁村的阿妹”

“這是我阿妹,”老人說,聲音有些啞,“王志國最早起家,是靠我阿妹。她幫王志國管賬,後來……賬出了問題,王志國把她推出去頂罪。她在裏面,沒挨過三年,就走了。”

小傑看着照片,說不出話。

“我找了王志國十幾年,”老人把照片收回口袋,“最後在這裏等到他。那批紅叉貨,就是他經手的。我讓瘸子撿牌子,就是想留個證據。沒想到,牌子沒落到我手裏,落到你手裏。”

他重新坐下,看着小傑:“現在,後生仔,你可以選了。一,把牌子給我,我保你平安離開,當沒見過你。二,牌子你留着,但你要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

第六章:“阿公的集裝箱,LED的牌子”

“用這塊牌子,”老人一字一句,“和我一起,扳倒王志國。”

集裝箱裏很安靜。只有遠處江輪的汽笛,和LED燈輕微的電流聲。酸筍味、螺螄粉的辣味、老友醬的豆豉味,混雜在一起,像某種奇異的儀式。

小傑摸了摸口袋裏的金屬牌,又摸了摸另一張照片——母親年輕的合影。

他想起旗袍阿婆的話:“人啊,有時候就得卡在縫裏,才活得下去。”

也想起舅舅的話:“你要帶着所有人,逆襲。”

現在,他卡在這個滿是酸筍味的集裝箱裏,面前是一個要報仇的廣西老攬佬,口袋裏是一塊可能扳倒一個大佬的鏽鐵牌,身後是無數個在雨中共舞的窮人。

“阿公,”小傑開口,聲音有點澀,“碗粉……還能食冇?”

老人愣了一下,然後哈哈大笑,把碗推過來:“食!管夠!我柳州人,沒別的,就是粉多!”

第七章:“攬佬的家鄉”

小傑端起碗,滾燙的湯,酸辣的筍,勁道的粉。一口下去,從喉嚨暖到胃,又從胃暖到心。那是家鄉的味道,是窮子裏唯一能握住的、滾燙的尊嚴。

他吃得很快,很香,像老人那樣吸溜吸溜。

老人看着他吃,眼裏有光。

等小傑放下碗,抹了抹嘴,他說:“阿公,我幫你。但有個條件。”

“講。”

“扳倒王志國,拿到的錢——如果真有黑錢,”小傑盯着他,“要分給需要的人。那些被騙的,被欠薪的,像瘸子那樣,沒人管的。”

老人沉默了很久。

然後他伸出手,手掌粗糙,布滿老繭。

小傑握住。

那是廣西老表之間的握手,很用力,像要把彼此的骨頭捏碎。

“後生仔,”老人說,“你比你阿媽,有種。”

第八章:“小傑眼睛一熱。”

“現在,”老人鬆開手,從床底拖出一個舊木箱,“我們來計劃一下,點樣讓那只仆街,撲街。”

木箱打開,裏面不是武器,也不是金銀。

是一疊疊泛黃的賬本復印件,一些模糊的偷拍照片,還有幾盒錄音帶。

最上面,是一張地圖——老碼頭的平面圖,上面用紅筆圈了幾個位置,其中一個,畫着醒目的紅叉。

“首先,”老人指着紅叉,“我們要回到那個箱箱箱。裏面的東西,應該還在。王志國想融掉,但拆船廠那邊,我有人。”

“什麼東西?”

“一些,”老人眯起眼,“能讓王志國,和他背後的大佬們,睡不着覺的東西。”

窗外,晨霧漸散。江面泛起金光。

在這個散發着酸筍味的集裝箱裏,一老一少兩個廣西人,開始謀劃一場,屬於窮人的逆襲。

碼頭遠處,那輛黑色轎車還停着,車門依然敞開。

“但這次,有人要上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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