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慘叫,淒厲得像是厲鬼索命。
整個家屬大院瞬間被驚醒了。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好像是姜家那邊傳來的動靜!”
“聽着像是人了!快去看看!”
各家各戶的燈光接二連三地亮起,披着衣裳、趿拉着鞋的鄰居們,拿着手電筒、舉着煤油燈,紛紛涌向二樓姜家。
還沒走到門口,一股令人作嘔的惡臭就撲面而來。
走在最前面的王大嬸,剛吸了一口氣,差點當場吐出來。
“嘔——這啥味兒啊?誰家把茅坑炸了?”
衆人捂着鼻子,強忍着那股沖腦門的臭氣,用手電筒往屋裏一照。
這一照,所有人都傻眼了。
只見姜家的堂屋裏,一片狼藉。
地上流淌着黃黑色的不明液體,散發着令人窒息的味道。
而在那堆污穢的正中央,趴着一個渾身漆黑的人影。
那個身影正掙扎着想要爬起來,頭上扣着一個破塑料桶,身上、臉上、頭發上,全是那種黏糊糊的東西。
“救命……救命啊……”
那人影發出一陣含糊不清的呻吟,伸手把頭上的桶拽了下來。
手電筒的光束齊刷刷地聚了過去。
一張沾滿了糞水、爛菜葉,狼狽得看不出本來面目的臉,出現在衆人面前。
雖然糊滿了屎尿,但那雙標志性的三角眼,還有那身還沒來得及換下的黑衣裳,還是讓人一眼就認了出來。
“劉翠芬?!”
人群中,不知道是誰驚呼了一聲。
這一聲,就像是一滴水掉進了滾油鍋裏。
“天哪!真是劉翠芬!”
“大半夜的,她穿成這樣,跑到人家姜苒屋裏什麼?”
“這還用問嗎?你看她手裏還攥着個手電筒,腳上穿着軟底鞋,這不是做賊是什麼?”
“我的媽呀,這也太惡心了!她這是掉進糞坑裏了嗎?”
圍觀的人群迅速後退,生怕沾上一點晦氣,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精彩紛呈。
有的震驚,有的嫌棄,有的幸災樂禍。
王大嬸捏着鼻子,往後退了三步,一臉鄙夷地說道:“白天剛被處分,晚上就來偷東西?這馬家的人,還要不要臉了?”
旁邊的李事更是直搖頭:“這哪是偷東西啊,這是遭了吧?我看是姜烈士顯靈了,潑了她一身大糞!”
劉翠芬此時已經完全崩潰了。
那種鑽進鼻孔、嘴巴、耳朵裏的惡臭,讓她恨不得當場死過去。
更讓她絕望的是,門口那幾十雙像看垃圾一樣的眼睛。
她想解釋,想罵人,可一張嘴,一股糞水就流進了嘴裏。
“嘔——”
她趴在地上,劇烈地嘔起來。
就在這時,裏屋的門“吱呀”一聲開了。
姜苒穿着一身整潔的睡衣,手裏拿着一燒火棍,一臉驚恐地站在門口。
她看着地上的劉翠芬,像是被嚇壞了,聲音都在發抖。
“誰?誰在那兒?”
“劉阿姨?怎麼是你?”
姜苒瞪大了眼睛,一臉的難以置信,“這大半夜的,你怎麼會在我家?還有……這一地的東西……”
她像是突然反應過來,捂住了嘴巴,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我這兩天正準備漚點肥種菜,就把桶放在門口了……劉阿姨,你該不會是……是來偷我家房本的吧?”
這一句話,直接給這件事定了性。
人群瞬間炸了。
“我就說嘛!肯定是來偷房本的!”
“太缺德了!欺負人家孤兒寡母就算了,還當賊!”
“活該!這就叫惡有惡報!”
劉翠芬氣得渾身發抖,指着姜苒想罵:“你……你個小畜生,你故意的……”
“我故意什麼?”
姜苒打斷她,一臉無辜,“我故意在自己家裏放桶肥料?還是我故意請你半夜撬門進來洗個‘糞水澡’?”
“你……你……”劉翠芬氣急攻心,加上那股惡臭熏得她頭暈眼花,兩眼一翻,竟然又暈了過去。
這次是真暈,也是裝暈。
因爲她實在沒臉面對這千夫所指的場面了。
這時,樓道裏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馬科長披着件外套,氣喘籲籲地擠了進來。
“讓開!都讓開!”
他一看地上的慘狀,再聞聞那股味兒,差點沒背過氣去。
“這……這是怎麼回事?”
姜苒冷冷地看着他:“馬叔叔,這得問你愛人啊。深更半夜,撬門入室,還打翻了我給菜地準備的肥料。您是後勤科長,您給評評理,這算不算入室?”
馬科長看着周圍鄰居們那鄙夷、嘲諷的眼神,只覺得一張老臉被人狠狠地踩在地上摩擦。
完了。
徹底完了。
白天丟了官,晚上丟了人。
以後在這軍區大院裏,他們老馬家就是個笑話,是一坨臭狗屎!
他恨恨地瞪了一眼地上的劉翠芬,恨不得上去再補兩腳。
但衆目睽睽之下,他只能忍着惡心,上前抓住劉翠芬的一只腳,像拖死狗一樣往外拖。
“丟人現眼的東西!還不跟我回家!”
劉翠芬像個沾滿污穢的拖把,在地上劃出一道長長的痕跡。
人群自動分開一條路,像是躲避瘟疫一樣。
馬科長拖着老婆,狼狽逃竄,身後留下了一串臭氣熏天的腳印,和滿大院的哄笑聲。
姜苒站在門口,看着那兩道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眼底沒有一絲波瀾。
她轉過身,看着一地狼藉,並沒有覺得髒。
相反,她覺得這屋子裏的空氣,前所未有的清新。
“王大嬸,李事,不好意思啊,驚擾大家休息了。”
姜苒對着還沒散去的人群鞠了一躬,態度誠懇,“這屋子太髒了,我得收拾收拾,就不留大家了。”
衆人看着這個瘦弱卻堅強的女孩,心裏的天平徹底傾斜了。
多好的孩子啊!
被欺負成這樣,還這麼懂禮貌。
“沒事沒事,苒苒啊,你別怕,以後大家夥兒都給你作證!”
“對!以後馬家要是再敢欺負你,我們第一個不答應!”
人群漸漸散去,但今晚發生的事,注定會成爲整個大院未來半年的談資。
姜苒關上門,鎖好。
她並沒有急着打掃衛生,而是先進入了空間。
站在那片生機勃勃的黑土地上,她深深地吸了一口帶着草木清香的空氣,洗去了肺腑中的濁氣。
這一次,她是真的立住腳了。
用最狠的手段,立住了最穩的人設。
從今往後,誰再想動她姜苒,都得先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這雷霆一擊。
不管是明槍,還是暗箭。
她姜苒,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