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雪下了一整夜。

整個軍區大院銀裝素裹,冷得像個大冰窖。

馬家。

爐子裏的煤雖然燒得旺,但馬建國的心卻是涼的。

桌上擺着一盤鹹菜疙瘩,還有兩個硬得能砸死狗的二合面饅頭。

這就是他和劉翠芬今天的早飯。

爲了把貪污的窟窿堵上,家裏這點家底都掏空了。現在別說吃肉,連吃頓細糧都得算計着。

“咔嚓。”

馬建國咬了一口鹹菜,腮幫子酸得直抽抽。

“媽的。”

他罵了一句,筷子狠狠戳在碗裏,“這子沒法過了!”

就在這時。

一股奇異的香味,順着門縫、窗縫,像長了腿一樣鑽了進來。

濃鬱,霸道。

那是肉香。

而且是那種燉得軟爛入味、油脂在高溫下發生了美妙反應的紅燒肉味!

馬建國吸了吸鼻子。

喉結劇烈滾動。

這味道……太他娘的香了!

“誰家啊?”

劉翠芬也饞得直咽口水,“大早上的燉肉?不過子了?”

馬建國放下筷子,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

冷風夾着雪花灌進來,但這並沒有吹散那股肉香,反而讓味道更清晰了。

味道的來源……

是對門!

是姜家!

馬建國的眼珠子瞬間瞪圓了。

怎麼可能?

姜苒那個小賤人,煤停了,糧斷了,撫恤金還沒發。她哪來的肉?哪來的火?

他明明讓人掐斷了供暖,她屋裏應該冷得像冰庫才對,怎麼可能燉得出這麼香的肉?

“不對勁。”

馬建國眯起眼睛,那雙三角眼裏閃爍着狐疑的光,“這死丫頭,有貓膩。”

他披上大衣,悄悄出了門。

站在樓道裏,那香味簡直濃得化不開。

確實是從姜苒屋裏飄出來的。

馬建國把耳朵貼在門上聽了聽。

屋裏靜悄悄的,沒有柴火爆裂的聲音,也沒有拉風箱的聲音。

這不合常理。

燉肉得用大火,沒動靜怎麼燉?

除非……

她用的不是普通的灶!

再聯想到姜苒這幾天雖然閉門不出,但每次露面都面色紅潤,完全沒有半點挨餓受凍的樣子。

一個念頭,像閃電一樣擊中了馬建國的腦海。

投機倒把!

她肯定是在搞投機倒把!

只有黑市,才能弄到不要票的肉,不要票的炭!

而且,她肯定在屋裏藏了違禁的爐子!

“好啊,姜苒。”

馬建國嘴角勾起一抹猙獰的笑,興奮得渾身發抖。

“天堂有路你不走,無門你闖進來。”

投機倒把,在這個年代可是重罪。

要是數額巨大,那是得吃槍子的!

這回,不用他動手,法律就能收拾了她!

馬建國轉身就跑。

腳下的步子輕快得像陣風。

直奔保衛科。

這回,他要抓現行!他要讓姜苒人贓並獲,永世不得翻身!

屋內。

空間裏。

姜苒正夾起一塊晶瑩剔透的紅燒肉放進嘴裏。

“真香。”

她眯着眼,享受着美食。

至於外面的動靜?

她早就聽到了。

馬建國在門口像只老鼠一樣窸窸窣窣,那一肚子壞水晃蕩的聲音,她隔着門板都能聽見。

“想抓我?”

姜苒咽下嘴裏的肉,嘴角勾起一抹冷嘲。

她意念一動。

桌上的砂鍋、碗筷,瞬間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冷冰冰的破桌子,上面放着半個啃剩的冷紅薯。

屋裏的溫度,也隨着她撤去空間屏障,迅速下降。

不到一分鍾。

這裏就恢復成了一個斷水斷糧、寒風刺骨的“貧民窟”。

姜苒裹緊了那件破軍大衣,往臉上撲了點粉,讓臉色看起來更加蒼白慘淡。

甚至還往眼角抹了點水,做出一副剛哭過的樣子。

舞台搭好了。

演員就位。

馬建國,請開始你的表演。

“快!就在前面!”

馬建國一馬當先,跑得氣喘籲籲,臉上卻掛着病態的亢奮。

身後,跟着四五個穿着制服的保衛科事。

領頭的,是保衛科長張鐵軍。

張鐵軍一臉的不耐煩。

大冷天的,正抱着熱茶缸子烤火呢,就被馬建國火急火燎地拽了出來。

說什麼姜苒投機倒把,私藏違禁物資。

“老馬,你確定?”

張鐵軍皺着眉,腳踩在雪地上嘎吱作響,“姜苒可是烈士遺孤,這要是搞錯了,咱倆都得吃掛落。”

“錯不了!”

馬建國信誓旦旦,唾沫星子橫飛,“老張,你聞聞!這樓道裏全是肉味!她一個斷了糧的小丫頭,哪來的肉?肯定是從黑市倒騰來的!”

張鐵軍吸了吸鼻子。

確實有股肉味。

還挺香。

但這也不能說明就是投機倒把吧?也許是人家以前剩下的臘肉呢?

“到了!”

一行人沖到了二樓。

姜家大門緊閉。

馬建國指着那扇門,眼裏閃着惡毒的光:“老張,別猶豫了!這丫頭狡猾得很,晚了她就把東西藏起來了!直接破門!”

張鐵軍猶豫了一下。

但想到馬建國現在雖然還在“戴罪立功”,但畢竟官復原職,而且背後好像還有人。

爲了這點小事得罪他不值當。

“敲門!”

張鐵軍揮了揮手。

一個小事上前,把門拍得震天響。

“開門!保衛科檢查!”

“砰砰砰!”

那架勢,不像是在敲門,倒像是在砸門。

樓上樓下的鄰居都被驚動了。

王大嬸披着衣服出來,一看這陣仗,嚇了一跳:“這是啥呀?苒苒犯啥事了?”

“少管閒事!”

馬建國回頭瞪了一眼,“姜苒涉嫌嚴重投機倒把,我們在執行公務!”

投機倒把?

鄰居們面面相覷。

那可是要坐牢的啊!

屋裏沒動靜。

馬建國急了:“老張,她肯定在銷毀證據!撞門!”

張鐵軍點了點頭。

兩個壯實的事後退一步,猛地撞向大門。

“咣!”

這年頭的門板都不結實。

一下就被撞開了。

馬建國第一個沖了進去,那模樣就像是一條聞到了腥味的瘋狗。

“都不許動!把手舉起來!”

他大吼一聲,視線飛快地在屋裏掃視。

然而。

下一秒。

他愣住了。

屋裏沒有想象中的熱火朝天。

沒有紅燒肉。

沒有違禁的爐子。

只有一個冷得像冰窖一樣的房間。

姜苒正縮在牆角的破被子裏,手裏捧着半個冷硬的紅薯,一臉驚恐地看着這群突然闖入的不速之客。

她的小臉慘白,嘴唇凍得發紫,整個人瑟瑟發抖。

那模樣,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你……你們要什麼?”

姜苒的聲音顫抖着,帶着哭腔,“是要來抓我嗎?我……我沒有犯法……”

這幅景象,和馬建國描述的“大魚大肉”、“投機倒把”簡直是天壤之別。

張鐵軍走進屋,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這屋裏,比外面暖和不了多少。

桌上那個冷紅薯,看着都硌牙。

這就是所謂的投機倒把?

這就是所謂的吃香喝辣?

張鐵軍轉頭看向馬建國,臉色沉了下來。

“老馬,這就是你說的……大魚大肉?”

馬建國也傻眼了。

他不可置信地沖到桌子前,伸手摸了摸那個紅薯。

冰涼。

硬得像石頭。

他又沖到灶台邊,伸手去摸鍋。

冷的。

連點餘溫都沒有。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馬建國像瘋了一樣,在屋裏亂轉,“我明明聞到了!那麼大的肉味!就在這屋裏!她肯定藏起來了!”

他趴在地上,往床底下看。

打開櫃子,把裏面的舊衣服翻得亂七八糟。

甚至連米缸都掀開了。

空空如也。

除了那個冷紅薯,這屋裏連一粒米、一片菜葉子都沒有。

“姜苒!”

馬建國猛地轉身,指着床上的姜苒,眼珠子通紅,“你把肉藏哪了?你把那些黑市買來的東西藏哪了?交出來!”

姜苒縮了縮脖子,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馬叔叔……我真的沒有……”

她舉起手裏那個冷紅薯,哭得梨花帶雨,“家裏沒糧了,煤也停了。我就剩這幾個紅薯了……這還是王大嬸前兩天偷偷塞給我的……”

這番話,聽得門口圍觀的鄰居們心都要碎了。

“作孽啊!”

王大嬸忍不住了,站在門口罵道,“馬建國,你還是個人嗎?斷了人家孤兒的糧,現在還帶着人來抄家!你是要把人死才甘心嗎?”

“就是!這也太欺負人了!”

“什麼投機倒把,我看就是打擊報復!”

輿論的風向,瞬間倒向了姜苒這邊。

大家看着馬建國的眼神,充滿了鄙夷和憤怒。

馬建國急得滿頭大汗。

他不明白。

明明聞到了啊!

那味道那麼真,怎麼可能一眨眼就沒了?

難道見鬼了?

“搜!給我仔細搜!”

馬建國不甘心,沖着那幾個事吼道,“肯定有暗格!肯定有地窖!挖地三尺也要給我找出來!”

幾個事面露難色,看向張鐵軍。

張鐵軍的臉已經黑透了。

這不僅是撲了個空。

這是在當衆打保衛科的臉,是在幫着馬建國欺負烈士遺孤!

這事兒要是傳到旅長耳朵裏……

張鐵軍打了個哆嗦。

“夠了!”

張鐵軍一聲暴喝,止住了馬建國的發瘋。

“馬建國同志,請你冷靜一點!”

“冷靜?我怎麼冷靜!”

馬建國指着姜苒,“她肯定有問題!這屋裏的味道還沒散淨呢!你們聞聞!”

確實。

屋裏雖然冷,但空氣中確實還殘留着一絲若有若無的香氣。

但那味道很淡。

而且在這一屋子的黴味和冷氣中,顯得很不真實。

姜苒吸了吸鼻子,怯生生地說:“那是……那是我想我想出來的味兒。我太餓了,做夢都想吃紅燒肉……可能……可能是我身上帶的味兒吧……”

這解釋,雖然牽強。

但在這一貧如洗的現實面前,卻顯得無比心酸。

一個餓極了的孩子,幻想着吃肉。

這有什麼錯?

“行了!”

張鐵軍不想再丟人現眼了,“收隊!”

“不能走!”

馬建國攔在門口,雙眼赤紅,“老張,你信我一次!這丫頭絕對不淨!她那眼神……她在裝!她在演戲!”

他看到了。

就在剛才那一瞬間。

姜苒低頭擦淚的時候,嘴角閃過了一絲嘲諷的笑。

那是勝利者的嘲笑。

那是把他們所有人當猴耍的輕蔑!

“她在耍我們!她在耍保衛科!”

馬建國歇斯底裏地吼道。

然而。

沒人信他。

在大家眼裏,他就是一個喪心病狂、因爲私仇而陷害忠良的瘋子。

姜苒慢慢抬起頭。

這一次,她沒有再哭。

那雙清澈的眼睛裏,透着一股子令人心悸的寒意。

“馬科長。”

她輕聲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進每個人的耳朵裏。

“你說我投機倒把,說我藏了違禁品。”

“那要是搜不出來呢?”

她從床上下來,裹着那件破大衣,一步一步走到馬建國面前。

雖然身形單薄,但氣勢卻一點不輸。

“你帶着人破門而入,翻亂我的家,污蔑我的名聲。”

“這筆賬,怎麼算?”

馬建國被姜苒那雙冷冰冰的眼睛盯着,心裏莫名地發毛。

但他已經是騎虎難下。

今天要是搜不出來東西,他不僅沒法交代,還得背上一個“誣告烈士遺孤”的罪名。

那可是要脫層皮的!

“怎麼算?”

馬建國咬着牙,色厲內荏地吼道,“要是搜不出來,我給你磕頭認錯!但要是搜出來了,你就等着把牢底坐穿吧!”

他就不信邪了。

那麼大的肉味,還能憑空消失?

肯定是藏在哪個隱蔽的角落裏!

“給我搜!”

馬建國推開擋路的事,自己動起手來。

他像條瘋狗一樣,把姜苒那點可憐的家當翻了個底朝天。

床板掀開,下面是空的。

牆角的老鼠洞都被他用棍子捅了幾下。

甚至連那個用來裝煤灰的破桶,都被他倒出來檢查了一遍。

灰塵飛揚,嗆得人直咳嗽。

鄰居們站在門口,看着這一幕,指指點點。

“這老馬是瘋了吧?”

“真不像話!人家那屋裏一眼就能看到頭,能藏啥?”

“唉,可憐了苒苒這孩子,攤上這麼個惡鄰居。”

十分鍾過去了。

二十分鍾過去了。

屋裏一片狼藉,像是遭了賊。

但除了那個冷紅薯和幾件破衣服,什麼都沒有。

沒有肉。

沒有錢。

沒有票。

甚至連一顆多餘的糧食都沒找到。

馬建國累得氣喘籲籲,癱坐在地上,兩眼發直。

怎麼會這樣?

這不科學啊!

他明明算計好了一切,明明聞到了味道,怎麼就抓不住呢?

難道這死丫頭會妖法?

“馬科長。”

張鐵軍冷着臉,拍了拍身上的灰,“搜夠了嗎?”

他是真生氣了。

被馬建國當槍使喚了一上午,結果鬧了這麼大個烏龍。

這要是傳出去,他這個保衛科長的臉往哪擱?

“沒……沒搜夠……”

馬建國還想掙扎,“肯定還有地方!比如……比如那個……”

他環視四周,卻再也找不到任何可以藏東西的地方了。

姜苒站在一旁,看着像條死狗一樣的馬建國。

她整理了一下被翻亂的衣領,語氣淡淡的。

“馬科長,您剛才說,要是搜不出來,給我磕頭認錯?”

馬建國身子一僵。

讓他給一個小丫頭片子磕頭?

做夢!

“哼!誰知道你是不是提前轉移了!”

馬建國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屁股,一臉的無賴相,“今天算你運氣好!咱們走着瞧!”

說完,他抬腿就想溜。

“站住。”

姜苒的聲音不高,卻帶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嚴。

她擋在門口,瘦弱的身軀像是一道鐵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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