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不是今天才知道懷孕的嗎?這反應來得也太快、太猛烈了吧!
謝庭舟剛想開口讓她喝點溫水壓一壓,下一秒,林梔寧已經猛地從凳子上彈起來,捂着嘴快步沖到牆角的洗腳盆邊,也顧不得髒,蹲下去就劇烈地嘔起來。
因爲她一天沒怎麼進食,胃裏空空如也,吐出來的也只是些酸水,但喉嚨和食道被胃酸灼燒得辣地疼,眼淚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謝庭舟看着她蜷縮在那裏,單薄的後背因爲嘔吐而劇烈起伏,顯得異常可憐。
他眉頭緊鎖,立刻起身跟了過去,在她身邊蹲下,寬厚的手掌有些生疏地、一下下輕拍着她的背:“難爲你了。”
林梔寧此刻被生理上的難受占據,也顧不上什麼尷尬了,全部的注意力都用來對抗那陣翻江倒海。
好不容易那股惡心勁兒暫時過去了,林梔寧虛脫般地靠在牆邊,謝庭舟扶着她,讓她重新坐回飯桌前。
可她的屁股剛挨到凳子,目光不經意間又掃到桌上飯盒裏油光鋥亮的五花肉,胃裏立刻又是一陣熟悉的抽搐,她趕緊別開臉,用手死死捂住嘴。
謝庭舟看着她難受的樣子,沉聲道:“這樣不行。我帶你去找我媽看看吧,她畢竟是婦產科醫生,看看有沒有什麼辦法能緩解。”
林梔寧剛想說什麼,“咚咚咚”——敲門聲突然響了起來,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謝庭舟皺了皺眉,起身走到門口,拉開了門。
只見門口站着一個穿着這個年代流行的紅色格子棉襖、圍着白色圍巾的年輕女同志,她梳着兩條油光水滑的麻花辮,臉頰凍得紅撲撲的,一雙眼睛又大又亮。
看見開門的是謝庭舟,她臉上立刻綻開一個明媚又帶着幾分羞澀的笑容,聲音清脆地喊道:
“庭舟哥!你真的在家。”
謝庭舟微不可查地擰了擰眉,語氣冷漠:“蘇曉月?你怎麼來了?”
蘇曉月笑着示意了一下手中提着的鋁制飯盒:“我媽今天包了白菜豬肉餡的餃子,非讓我給你送點過來。”
她的話語裏帶着熟稔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親昵。
就在這時,謝庭舟的身後又傳來一陣壓抑不住的嘔聲。
蘇曉月的目光越過謝庭舟寬闊的肩膀,被吸引過去,竟然看見從前向來清高孤傲的林梔寧,此刻正臉色蒼白地蹲在牆角,捂着口,一副難受至極、止不住嘔的模樣。
蘇曉月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幸災樂禍,她挑了挑眉,語氣帶着誇張的關切,實則暗含譏諷:“庭舟哥,林梔寧這是怎麼了?該不會是腸胃不舒服,還是……純粹因爲吃不慣部隊的飯菜,給餓壞了?那她也太嬌氣了吧!咱們這兒的條件就這樣,可比不得她在滬市的精細。”
謝庭舟眉頭皺得更緊,側身想擋住她的視線,沉聲道:“不是,她……”
蘇曉月卻不等他說完,自顧自地提着飯盒,像是進自己家一樣自然地繞過謝庭舟,走進了屋內。
她將飯盒放在桌上,打開蓋子,裏面是白白胖胖的餃子,還冒着些許熱氣,皮薄餡足,隱約能看到裏面白菜和肉餡的油潤色澤,看上去挺好吃的。
“蘇曉月,替我謝謝阿姨的好意。不過我們這正吃着,就不麻煩……”謝庭舟想拒絕。
蘇曉月卻撅起嘴:“哎呀,庭舟哥,你就別客氣了!我媽特意囑咐我一定要送到你手上,讓你嚐嚐鮮。”
這時,林梔寧感覺胃裏那陣翻江倒海稍微平息了一些,她扶着牆站起身,慢慢坐回飯桌旁的凳子上。
據原主的記憶,她立刻認出了面前這個神情帶着幾分優越感的年輕女同志是誰。
蘇曉月,是謝庭舟領導的女兒,家境在家屬院裏算是頂好的。
她本人剛從衛校畢業,如今在部隊醫院當實習醫生,心高氣傲,一直對年輕有爲、相貌英俊的謝庭舟抱有想法。在原主記憶中,蘇曉月沒少明裏暗裏地針對原主,覺得原主這個落難鳳凰本配不上謝庭舟。
蘇曉月見林梔寧的眼神落在自己帶來的餃子上,立馬將飯盒往自己這邊拉了拉,一臉警惕地看着她:“你看什麼?這餃子是我媽特意包了給謝大哥吃的!他平時爲了照顧你,大部分津貼都花在你那些講究的吃穿用度上了,自己都舍不得吃點好的。我媽看着心疼,才讓我送來的,可不是給你吃的!”
林梔寧本來喝了口水,感覺惡心感已經壓下去了不少,正想開口。
可蘇曉月說話時湊近了些,一股濃烈而廉價的香水味撲面而來,那味道過於甜膩刺鼻,猛地鑽進她的鼻腔。
“唔……”林梔寧臉色一白,剛剛平復的胃部再次劇烈翻騰起來,她猛地捂住嘴,側過身,又是一陣嘔。
蘇曉月看見林梔寧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先是一愣,隨即臉上浮現出被冒犯的惱怒。
她以爲林梔寧是故意做出一副嫌惡的樣子給她看,氣得跺了跺腳:“林梔寧!你嘛?你爲什麼要故意這麼侮辱我?”
林梔寧心中一陣無語,不知道蘇曉月是從哪裏看出她是故意的,她明明已經很難受了好嗎?
她抬起有些蒼白的臉,語氣不耐:
“蘇曉月,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是故意的?我明明已經很難受了好嗎?是你自己身上噴了不知道什麼劣質香水,味道沖得要命,直接把我熏得惡心!”
蘇曉月聽到林梔寧不僅不道歉,反而指責她來之前特意噴的香水,心中的火氣“噌”地一下就冒得更高了。
她下意識低頭聞了聞自己的身上,明明是很好聞的香氣,哪裏惡心了?
“林梔寧,你亂說什麼?!這明明是我特地去百貨大樓買的香水和香粉,哪裏劣質了?林梔寧,你自己矯情怪毛病多,聞不慣好味道就算了,憑什麼說我的是劣質貨!”
“庭舟哥!你看看她!林梔寧她太過分了!我好心來送餃子,她怎麼能這樣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