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回頭,只見紀雲旃(zhan)款步走來,她身着淺綠色雲紋的長裙,頭七枝珍笄,身姿挺拔卻帶着幾分疏離
她祖父是兩朝太傅,既教過當今陛下,也教過太子
她身後跟着的邱賀然,穿一身素色衣裙,眉眼間帶着幾分怯懦。
紀雲旃微微屈身:“幾位妹妹。”
顧琳婉、周忱溪與沈汀禾三人交換了個眼神,眼底皆閃過一絲了然
誰人不知她喜歡太子,爲了太子,她推掉了好幾門好親事,至今未曾定親
偏生愛裝出清高模樣,動輒便提祖父對太子的教導,仿佛自己與太子格外親近一般
周忱溪最瞧不慣她這副做派,故意揚聲問道:“殿下召見王大人時,阿禾也在跟前,不知殿下當時原話是怎麼說的?倒讓我們也聽聽殿下的仁心。”
沈汀禾瞬間便明白了周忱溪的用意,配合着垂眸道:“殿下議事時的言論,皆是機密,我怎好隨意外傳。”
“瞧我,說錯話了。”周忱溪故作懊惱地拍了下額頭,說話間刻意瞥了紀雲旃兩眼。
紀雲旃臉上的笑容僵住,指尖不自覺攥緊了帕子,臉色白了幾分,先前的傲氣消散大半
她勉強扯了扯嘴角:“你們先聊着,我與阿然去那邊看看。”
紀雲旃離去時深深的看了一眼沈汀禾
那眼神復雜難辨,有不甘,有嫉妒,更有一絲隱藏極深的陰鷙
沈汀禾似乎對這道沉重的視線渾然不覺。她唇邊漾着一抹淺淡的笑
那笑意並非刻意爲之,更像是一種與生俱來的平和
就是這副從容,徹底點燃了紀雲旃心中的怒火
憑什麼?她付出了那麼多,步步爲營,機關算盡,卻只能遠遠看着
而沈汀禾,什麼都不用做,就能安安穩穩地坐上太子妃的位置,享受着無上的榮光
紀雲旃在心中冷笑,太子的後宮不會只有一個人,到時候她一定會進宮
沈汀禾,你不會一直笑下去的
邱賀然跟在她身後,路過沈汀禾三人時,腳步微頓,對着她們深深福了一禮,眼神中滿是歉意,而後才快步跟上紀雲旃的身影。
“還是阿溪你厲害,三兩句就把她噎走了。”顧琳婉笑道。
周忱溪撇撇嘴:“我就是看不慣她那裝模作樣的樣子,真以爲提幾句太傅就能拉近和殿下的距離?”
沈汀禾望着兩人離去的方向,輕輕嘆了口氣:“也爲難邱家小姐了。”
“可不是嘛。”顧琳婉點頭
“邱家勢弱,全靠着紀家扶持才勉強立足,邱賀然也只能事事跟着紀雲旃,身不由己罷了。”
正說着,沈汀禾瞥見遠處小徑上又走來幾位衣着光鮮的貴女,看方向正是朝着澄心亭而來
她揉了揉眉心,起身道:“我去西面躲躲清靜,你們幫我擋一下。”
她如今已是板上釘釘的太子妃,後更是母儀天下的皇後,這些貴女見了她,無不是趨炎附勢地前來巴結
這般虛與委蛇的場面,她實在應付得膩了
顧琳婉與周忱溪相視一笑,默契地點頭:“放心去吧,這裏有我們呢。”
沈汀禾提着裙擺轉身,朝着西側走去
風吹過竹葉沙沙作響,隔絕了亭中的笑語與喧囂,終於讓她覓得片刻安寧。
沈汀禾立在沁芳湖邊,她閉着眼,感受着微風拂過鬢角的碎發
空氣中彌漫着青草與睡蓮混合的清新氣息,暫時驅散了一些沉悶
她身後幾步遠的地方,立着兩個婢女,青闌和青黛
她們身姿挺拔,眼神銳利,即使是穿着普通的侍女服飾,也難掩那份久經訓練的練
二人是謝衍昭派來的,名義上是貼身伺候,實則是保護她安全的暗衛
沈汀禾在府中多由青萸青絮照料,外出時隨侍左右的,必然是這兩個能以一當十的姑娘。
“小姐。”見沈汀禾望着湖中嬉戲的錦鯉,又往前挪了一小步,青闌和青黛幾乎是同時出聲
這湖水雖不深,但小姐的安危,是殿下千叮萬囑的頭等大事,容不得半點差池。
沈汀禾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意,未曾回頭:“放心吧,我還能掉下去不成?”
青闌和青黛對視一眼,悄然上前,一左一右地護在她身側,形成一個微妙的保護姿態
小姐是殿下的命,一點萬一都不能有
這時,不遠處的假山後面,傳來一陣壓低的、鬼祟的交談聲
“小、小姐,我們這樣……不會被發現吧?”一個婢女的聲音,帶着明顯的怯意。
“怕什麼?”另一個女聲響起,尖銳而刻薄:“那藥是我花高價買來的,沾在衣服上就揮發了,神不知鬼不覺”
沈汀禾挑了挑眉,腳步微頓
這個聲音,她認得,是杜侍郎家的女兒,杜意賢
“紀雲旃那個賤人,仗着有幾分狐媚相,不僅勾引我哥哥,連清麟哥也被她迷得暈頭轉向!”
“真以爲裝出一副清高樣子,太子殿下就會看得上她?做夢!我今天就要毀了她,看以後哪個男人還敢要她。”
杜意賢冷哼一聲,語氣得意:“紀雲旃已經被扒了衣服,扔在房裏了。現在你去把李刻引過來。”
“小姐,我……我不敢……”那婢女聲音都在發抖。
“沒出息的東西!”杜意賢低聲呵斥
“李刻不過是個八品芝麻官,有什麼好怕的?他喝得醉醺醺,稀裏糊塗的,能發現什麼?你只要把他帶到房門口,讓他自己進去就行。只要他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她紀雲旃的名聲就徹底毀了!”
沈汀禾心中了然
又是這等拙劣的把戲,無非是想毀掉一個女子的清白。
而這次遭殃的,是紀雲旃。
說起紀雲旃,沈汀禾的心情有些復雜
她不喜歡紀雲旃,但眼睜睜看着一個女子被毀名節,還是動了點惻隱之心
她輕輕嘆了口氣,轉過身,對青黛問道:“這附近,最近的客房在何處?”
青黛立刻回道:“回小姐,往東走約百十來步,有一間雅致的廂房,是專門爲客人預備的。”
“那多半就是那裏了。”沈汀禾眸光微動,“去看看。”
三人向東面的客房走去,離門口還有幾步遠,沈汀禾便停住了腳步
她能想象到裏面的情景,紀雲旃此刻想必是衣衫不整,就不要讓更多人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