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在不遠處看着這一幕,眼中的笑意更濃了。
這小家夥,還真有幾分自己的派頭。
子池可沒空理會這些繁文縟節,他現在滿腦子都是他的“提水神器”。
“好了好了,都起來活!”
子池清了清嗓子,開始了他的現場指揮。
“你,去把那幾最粗的竹子,給我砍成一樣長的幾段!”
“你,去把那些細的竹子,從中間剖開!”
“還有你,去水池邊,用石頭給我鑿幾個洞!”
他用肉嘟嘟的手指,一個個地分派任務。
被點到名的宦官們一臉的懵圈。
小公子這是要嘛?
搭積木嗎?
可他們不敢問,只能再次將求助的目光投向嬴政。
嬴政依舊是那副看好戲的表情,淡淡地揮了揮手。
“照小公子說的做。”
“諾!”
有了陛下的首肯,宦官們再無遲疑,立刻行動起來。
一時間,章台宮的後院變得熱鬧非凡。
砍竹子的聲音,鑿石頭的聲音,不絕於耳。
子池叉着腰,站在假山旁,儼然一個監工。
“哎,你那個洞鑿偏了!往左邊一點!”
“你!對,就是你!竹子要剖得光滑一些,不然會漏水!”
“你們幾個,動作快點!沒吃飯嗎?”
他聲氣地指揮着。
那群宦官被一個娃娃呼來喝去,非但不敢有半句怨言,反而得更起勁了。
開玩笑!
這可是陛下心尖尖上的寶貝孫子!
他讓啥就啥,說不定還能討個好彩頭呢!
在子池的“英明”指揮下,一個簡易水車的雛形,很快就在假山瀑布下搭建了起來。
那是一個用竹子交叉固定成的十字架,架在兩打了孔的竹樁上。
十字架的四個末端,都綁着一個傾斜的竹筒。
“搞定!”
子池看着自己的傑作,得意地拍了拍手。
“接下來,就是最關鍵的一步了!”
他指揮着幾個宦官,將水車的底座推入瀑布下方的水流中。
湍急的水流沖擊在十字架的竹筒上,發出譁啦啦的聲響。
一開始,水車只是晃動了幾下,並沒有轉動。
“嗯?”
子池皺起了小眉頭。
“水流的沖擊力不夠?”
他圍着水車轉了一圈,很快就發現了問題所在。
“是角度不對!”
“喂!你們兩個,把左邊的底座往後挪一點!”
“對對對,就是這樣!”
隨着底座位置的調整,其中一個竹筒成功地兜滿了水。
在水流的推動和自身重力的作用下,竹筒向下沉去,帶動了整個十字架的轉動!
“動了!動了!”
一個眼尖的小宦官驚喜地叫了起來。
只見那簡陋的竹制水車,在水流的沖擊下,開始一圈一圈,富有節奏地轉動起來。
每一次轉動,都會有一個竹筒從水中舀起一捧清泉,升到高處,然後又因爲重力而傾斜,將水倒出。
“成了!”
子池興奮地差點跳起來。
基建狂魔的基因,果然是刻在骨子裏的!
他在心裏給自己點了個贊。
水車主體已經完成,接下來就是輸水系統了。
子池指揮着宦官們,將那些被剖成兩半的細竹子,一地連接起來,形成一個長長的水槽。
水槽的一端,被高高地架在水車的正上方,正好可以接住從竹筒裏倒出來的水。
而另一端,則一路延伸,越過十幾米的距離,最終抵達了那片裂的“試驗田”。
爲了連接這些竹槽,宦官們用上了子池提供的“秘方”——和稀泥。
看着幾個宦官笨手笨腳的樣子,子池實在是忍不了了。
“讓開讓開!看我的!”
他推開一個宦官,自己蹲下身,抓起一把溼潤的泥土,熟練地糊在竹槽的接口處。
那副認真的小模樣,和他萌的外表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一個年長的宦官看着子池的小手沾滿了泥巴,心疼得不行。
“哎喲,我的小祖宗!”
他連忙上前,想要阻止。
“小公子,這泥巴多髒啊,您可是千金之軀,萬一染了病氣可怎麼好?”
“快讓奴才來吧!”
子池正得起勁,被人打擾,頓時不爽了。
他抬起頭,沾着泥點的小臉上,一雙眼睛冷冷地掃了過去。
“閉嘴。”
“讓你你就,哪來那麼多廢話?”
“耽誤了我的大事,你擔待得起嗎?”
那宦官被他這冰冷的眼神和不符合年齡的呵斥給鎮住了。
他唯唯諾諾地退到了一旁,再也不敢多言。
周圍的宦官們也都噤若寒蟬。
這位小公子,平時看着軟萌可愛,沒想到發起火來,竟然有如此氣勢。
簡直和陛下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子池沒再理會他們,繼續專心致志地糊着他的“水泥”。
……
與此同時。
嬴政正和李斯、馮去疾等一衆大臣商議着祭天求雨的細節。
“祭品需用太牢之禮,齋戒沐浴七,由朕親自主祭,以示誠心。”
嬴政如是說着。
“陛下聖明!”
李斯躬身道。
“如此,定能感動上蒼,降下甘霖,解我大秦之旱!”
馮去疾也跟着附和。
“只是這祭台搭建,遴選吉,準備祭品,皆需時。怕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啊。”
嬴政揉了揉眉心,臉上露出疲憊的神情。
他何嚐不知。
但眼下,除了求助於虛無縹緲的鬼神,他又能如何?
就在這時,嬴政的目光不經意地瞥向了子池的方向。
他這才想起,自己的寶貝孫子還在“胡鬧”呢。
也不知道那小家夥把那些竹子折騰成什麼樣了。
想到子池那副小大人的可愛模樣,嬴政緊繃的神經放鬆了些許,臉上也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
他站起身。
“今就議到這裏吧。”
“衆卿隨朕去看看,那小家夥究竟在鼓搗什麼名堂。”
“諾!”
李斯和馮去疾等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好奇。
他們也想知道,那位被陛下寵上天的小公子,到底在玩什麼新花樣。
一群人跟在嬴政身後,朝着子池在的地方走去。
遠遠地,他們就看到子池正蹲在地上,小小的身影被一群宦官宮女圍在中間。
他身上那件華貴的錦袍,已經沾上了不少泥點,小臉也弄得和花貓一樣。
“胡鬧!”
馮去疾眉頭一皺,下意識地就想開口訓斥。
一個皇孫,如此不顧體統,成何體統!
可他話還沒出口,就被嬴政一個眼神給瞪了回去。
嬴政緩步走上前,臉上帶着縱容的笑意。
“子池,在玩什麼呢?”
他本以爲會看到一堆亂七八糟的竹子,或者一個不成形的玩具。
然而,當他走近,看清眼前的景象時,有些啞然。
李斯、馮去疾等人也跟了上來,當他們看到眼前的一幕時,所有人都石化當場。
只見那座假山瀑布之下,一個奇異的竹制輪子,正在水流的帶動下,不知疲倦地緩緩轉動。
隨着輪子的轉動,一個個竹筒將池中的水舀起,又在最高點傾倒而下。
清澈的水流匯入一個由竹子拼接而成的長槽之中。
順着長槽,一路流淌。
最終,在一片裂的土地上,匯聚成一汪清淺的水窪。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周而復始。
沒有一個人力驅動。
沒有一聲法術咒語。
它就那樣,自己動着,自己提水,自己灌溉。
嬴政的腦海裏,瞬間回響起孫兒那句稚嫩卻又無比清晰的話語。
我們不能讓河水……自己跑過來嗎?
河水自來!
原來,他說的是這個意思!
嬴政僵硬地轉過頭,看向身旁的李斯和馮去疾。
只見這兩位大秦的肱股之臣,此刻正張大了嘴巴,滿臉都是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