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NeuroLink芯片緊貼着雷恩的胸膛,仿佛一顆跳動的心髒,蘊含着力量與風險。碎骨的警告在耳邊回響——基礎芯片無法長期支撐【毒牙】。升級迫在眉睫,但這不是能自己動手的簡單維護,需要專業的環境和技術。
他的目標是“老狗”醫療站。一個在黑市底層傳聞中流傳的名字,據說那裏可以進行一些見不得光的地下手術,收費高昂,不問來歷。位置隱秘,在一個廢棄生物實驗室的通風管道深處。
穿過更加污穢和危險的區域,雷恩找到了那個僞裝成廢氣排放口的入口。濃烈的消毒水味和淡淡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撲面而來。
推開一道吱呀作響的金屬門,內部空間狹小卻令人驚異。雖然簡陋,但竟然保持着相對的無菌環境。一台老舊的醫療用機械臂懸在中央手術台上方,發出輕微的嗡鳴。牆壁上掛着各種經過粗糙改造但功能尚存的手術器械。一個穿着沾有不明污漬白大褂、頭發花白稀疏的老者,正背對着門,調試着一台生命體征監測儀。
他聽到動靜,緩緩轉過身。他的臉上布滿皺紋,眼神疲憊卻異常銳利,帶着一種看透生死和人性醜惡的麻木。他的雙手異常穩定,手指有精細的改造痕跡,是外科醫生的手。
“走錯地方了,夥計。這裏只處理‘垃圾’。”老狗的聲音沙啞,帶着不容置疑的送客意味,目光掃過雷恩和他刻意遮掩的【毒牙】,沒有絲毫波動。
“植入手術。升級神經交互芯片。”雷恩開門見山,將那塊NeuroLink芯片放在旁邊一個金屬托盤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老狗瞥了一眼芯片,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但很快恢復平靜。“好東西。可惜,不做。”他轉過身繼續擺弄儀器,“風險太大,報酬太低,麻煩太多。”
“代價。”雷恩追問。
“代價是你現在就離開。”老狗毫不客氣。
雷恩沉默了一下。金錢或者普通物資顯然無法打動這種見過風浪的人。他需要別的籌碼。
他的目光銳利地掃過這個狹小的醫療站。角落的一個簡易工作台上,散落着幾張潦草繪制的解剖圖,旁邊還有一個相框,裏面是一張舊世界的老照片——年輕些的老狗和一個笑容燦爛的小男孩。
但吸引雷恩注意力的,是工作台下半開着的一個抽屜裏,露出的一個藥瓶標籤——“Phoenix Stabilizer V6”(鳳凰穩定劑V6)。
V6?和他從鼠巢得到的V7型號不同,但顯然是同系列產品!這個老狗,和“鳳凰計劃”有關?
雷恩沒有立刻點破。他換了一種方式。
“你的通風系統,第三號過濾網需要更換了。左側管道接口有0.3毫米的裂縫,正在緩慢泄漏……‘灰燼’黴菌的孢子。”雷恩的聲音平淡無波,仿佛在陳述一個事實。這是他剛才潛入時觀察到的細節,那種黴菌對呼吸系統傷害極大,且難以根除。
老狗的動作猛地一僵。
雷恩繼續施壓,目光掃過那個相框:“這裏的無菌環境能維持多久?你……或者你的‘客人’,能承受幾次感染?”
老狗的背脊微微繃緊,手指捏緊了手中的工具。醫療站陷入死寂,只有儀器單調的嗡鳴。
良久,他緩緩轉過身,眼神變得極其復雜,有憤怒,有無奈,更深的是一種疲憊的妥協。
“你比外面的鬣狗更危險。”他沙啞地說,“芯片給我看看。”
雷恩將芯片推過去。
老狗拿起芯片,借助放大鏡仔細檢查了足足五分鍾。
“精密級NeuroLink,型號不算最新,但品質是頂級的。和你體內那個軍用基礎貨色比,一個是超跑,一個是三輪車。”他放下芯片,看着雷恩,“植入它,需要先安全剝離你舊的芯片,過程很疼,有風險。更重要的是,它的算力和帶寬遠超你的基礎義體負載,強行滿負荷運行可能會燒掉你的運動控制單元,甚至損傷神經。你需要至少一周時間讓神經緩慢適應,逐步提升同步率,絕對不能……”
“直接植入。最大化性能。忽略風險。”雷恩打斷他,語氣不容置疑。他沒有一周時間慢慢適應。“屠夫”布拉沃的威脅如同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頭頂。
老狗像是看瘋子一樣看着他:“你會死的幾率超過40%,殘廢的幾率更高!”
“那是我的問題。”雷恩的聲音冰冷,“你的問題是,做,或者看着你的醫療站變成培養皿。”
冰冷的脅迫,毫無轉圜餘地。
老狗死死盯着雷恩,胸口起伏了幾下,最終,那股精氣神仿佛被抽空了,他頹然地點點頭。
“躺上去。”他指了指那張冰冷的手術台,“別指望有麻醉劑,那會影響神經接駁的初始同步精度。而且……我現在很不爽。”
雷恩沒有任何猶豫,脫掉上身衣服,躺上了手術台。金屬的冰冷觸感瞬間傳遍全身。
老狗操作着機械臂,各種精細的探針和激光刀頭對準了雷恩頸後數據接口的位置。
“可能會有點疼。”老狗毫無感情地說了一句,然後啓動了設備。
“呃——!”
下一瞬間,難以形容的劇痛從頸後傳來!那感覺像是用燒紅的細針直接挑開皮肉,剝離與神經和血管黏連的舊芯片!雷恩的身體瞬間繃緊如鐵,牙齒死死咬住,額頭青筋暴起,汗水瞬間涌出!
沒有麻醉,生生剝離!這是老狗的報復,也是他冷酷的“專業”——確保絕對精準,排除一切幹擾因素。
劇痛如同潮水,幾乎將他的意識淹沒。但他死死扛着,眼神死死盯着頭頂鏽蝕的天花板,沒有發出一聲慘叫。
舊芯片被成功取下。
緊接着,新的NeuroLink芯片被機械臂精準地置入,更細更密集的接口針腳刺入神經束!
嗡——!
又是一波全新的、截然不同的痛苦襲來!如同冰冷的數據洪流強行沖入大腦,重新定義着神經通路!他的視網膜上瘋狂刷過無數綠色的初始化代碼和錯誤提示!
【檢測到新硬件…NeuroLink精密級芯片…】 【驅動安裝…神經匹配度檢測中…】 【警告!負載過高!風險…】
過程緩慢而極端煎熬。老狗冷漠地操作着,偶爾調整參數,對雷恩的痛苦視若無睹。
終於,所有的痛苦浪潮般退去。
【安裝成功!】 【NeuroLink精密級芯片在線。】 【算力提升278%。帶寬提升410%。】 【當前與T2-“毒牙”臂鎧同步率:89%(穩定)】 【警告:義體負載已達臨界值117%。超頻運行可能導致不可逆損傷。】
雷恩猛地從手術台上坐起,劇烈地喘息着,渾身如同剛從水裏撈出來。頸後的傷口火辣辣地疼,但一種全新的、無比清晰敏銳的感知充斥着他的大腦。世界在他“眼中”變得更加細致,【毒牙】臂鎧傳來前所未有的如臂使指感,那股侵蝕性的能量似乎也變得……更馴服,更強大。
他握了握左拳,幽綠的晶石光芒穩定而深邃。
成功了。代價是極致的痛苦和未來更高的風險。
他走下手術台,穿上衣服,將幾塊高能量電池和那半壺淨水放在手術台上——這是他目前能支付的全部“報酬”。
老狗看都沒看那些東西,只是冷冷地擦拭着工具。
就在雷恩準備離開時,他忽然開口,聲音依舊沙啞:“你要找‘屠夫’布拉沃的麻煩?”
雷恩腳步一頓。
“他上個星期送來了一個傷員,傷勢很重,身上有和類似那芯片同源的……能量灼傷痕跡。”老狗似乎在暗示什麼,“他的據點,紡織廠地下三層,有個老舊的液壓通道,通向他的寶貝‘倉庫’。通道的應急手動閥門……年久失修。”
信息。這是額外的“饋贈”,還是想借刀殺人?
雷恩沒有回答,只是深深看了老狗一眼,將那瓶V6穩定劑和V7的標籤記在心裏,然後轉身離開了醫療站。
脅迫完成了。 芯片升級了。 關於“屠夫”和“鳳凰計劃”的線索,也意外地串聯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