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演武場上的死寂,被黑虎幫洶涌的殺意和黑彪陰冷的叫囂徹底撕裂。

周鐵山臉色鐵青,一步踏前,魁梧的身軀如同鐵塔般橫在承運廳石階之上,怒視黑彪:“黑彪!你放肆!青天白日,帶人持械強闖我長風鏢局,真當我周某人是泥捏的不成?!雷豹昨夜帶人伏殺我鏢局鏢師在先,技不如人被廢,那是咎由自取!要我交人?休想!”

他聲若洪鍾,氣勢勃發,試圖壓制對方的氣焰。但黑虎幫此次顯然是有備而來,數十名精銳刀手殺氣騰騰,眼神凶悍,絲毫不爲所動。尤其是被架着的雷豹,聽到周鐵山的話,怨毒的目光幾乎要噴出火來,死死釘在場中那道靛藍色的身影上,喉嚨裏發出“嗬嗬”的嘶啞詛咒。

“咎由自取?好一個咎由自取!”黑彪陰鷙的臉上扯出一個獰笑,他根本沒把周鐵山的警告放在眼裏,毒鉤般的目光越過周鐵山,牢牢鎖定林挽月,“周鐵山,你以爲老子是在跟你商量?今天,這妖女的命,老子要定了!至於你長風鏢局……哼,敢包庇此妖女,就是與我黑虎幫爲敵!兄弟們,給我……”

“慢着。”

清越冰冷的聲音,如同寒泉流經凍土,清晰地打斷了黑彪殺氣騰騰的宣言。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

林挽月緩緩從場中央走向前方,步伐從容,仿佛不是走向一群凶神惡煞的刀手,而是在閒庭信步。她臉上刻意塗抹的泥灰在剛才的劇烈動作和汗水浸潤下,又脫落了幾分,露出更多欺霜賽雪的肌膚,尤其是那雙眼睛,清澈依舊,卻冰寒徹骨,帶着一種俯視螻蟻般的漠然。

她的目光,沒有看叫囂的黑彪,也沒有看怨毒的雷豹,而是如同實質般掃過黑虎幫衆人手中那寒光閃閃、血跡斑斑的鋼刀,掃過他們身上纏繞的、遠比演武場濃鬱狂暴十倍的凶煞之氣!

那是一片翻涌的暗紅血霧!濃稠、暴戾、充滿了絕望的哀嚎、瘋狂的殺意、臨死的怨毒!無數道被他們虐殺、殘害的生靈留下的精神烙印,混雜着他們自身常年作惡積累的暴虐氣息,凝聚成這片令人靈魂都感到窒息的凶煞之雲!

而此刻,她胸口的枯黃葫蘆,其上傳來的滾燙悸動,幾乎要將她的肌膚灼傷!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貪婪的瘋狂渴望!葫蘆空間內,三顆血玉息壤藤種更是劇烈震顫,赤金色的紋路爆發出刺目的光芒,如同三個蘇醒的、飢餓到極致的凶獸,傳遞出的“渴求”意念幾乎要撕裂空間的束縛,直撲向那片磅礴的凶煞盛宴!

林挽月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更深了。她停在距離黑虎幫鋒線三丈之外,纖細的身影在對方數十名彪形大漢的映襯下顯得如此單薄,卻散發出一股無形的、令人心悸的威壓。

“交代?”她重復了一遍黑彪的話,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着一種奇異的、令人骨髓發寒的韻律,“好。我給你們交代。”

她緩緩抬起了右手,那只剛剛輕描淡寫廢掉趙猛、此刻依舊白皙如玉的手。五指纖細,指尖卻縈繞着一縷淡金色的、跳躍不休的光芒,如同最鋒利的金針,散發着令人頭皮發麻的危險氣息。

“就用你們的命,和你們帶來的……養料。”

“養料?”黑彪一愣,隨即勃然大怒,“妖女!死到臨頭還敢裝神弄鬼!給老子剁碎了她!”

“殺!!!”

早已按捺不住的黑虎幫精銳,如同出閘的惡狼,發出震天的咆哮!數十柄鋼刀同時揚起,在晨曦下反射出一片刺目的寒光,卷起一股腥風血雨般的狂暴煞氣,朝着場中那孤零零的靛藍色身影,狂撲而去!刀光如林,殺氣盈野!要將她徹底淹沒!

周鐵山目眥欲裂,厲吼一聲就想沖下去救援,卻被身邊的心腹死死拉住:“總鏢頭!不能去!太危險了!”

場邊的長風鏢局衆人更是嚇得魂飛魄散,不少人閉目不忍再看,仿佛下一刻那絕美的身影就要被亂刀分屍!

面對這足以將任何武林高手撕成碎片的恐怖刀陣,林挽月眼中非但無懼,反而閃過一絲冰冷的興奮!

就是現在!

她心念一動,識海中那灰霧繚繞的葫蘆空間驟然洞開!一股無形的、沛然莫御的吸力,以她胸口爲中心,轟然爆發!

目標——那洶涌撲來的、濃鬱到極致的凶煞血霧!

“呼——!”

仿佛平地卷起一股無形的狂風!

那些肉眼不可見、卻真實存在的暗紅煞氣,如同受到了至高無上的召喚,瞬間脫離了它們依附的刀兵和人體,化作一道道凝練的暗紅氣流,瘋狂地、爭先恐後地朝着林挽月匯聚!不,是朝着她胸口的葫蘆涌去!

沖在最前面的幾個黑虎幫刀手,只覺得一股難以形容的陰寒瞬間籠罩全身,仿佛靈魂都被抽走了一部分,動作不由自主地遲滯了一瞬,臉上凶悍的表情被一種莫名的茫然和虛弱取代。

而林挽月胸口的葫蘆,此刻如同一個無底深淵,貪婪地吞噬着這磅礴的煞氣!葫蘆空間內,三顆血玉息壤藤種如同打了雞血般瘋狂旋轉!種子表面的赤金色紋路光芒萬丈,形成一個微型的漩渦,將涌入的暗紅煞氣強行卷入、分解、提純!

暴戾、怨毒、瘋狂……種種負面精神烙印被赤金紋路無情碾碎、淨化,發出無聲的尖嘯湮滅!只留下最精純、最原始、蘊含着磅礴生命本源與凶悍戰鬥意志的赤金色能量洪流!

這股洪流,比之前在演武場吸收的,精純了何止十倍!百倍!

它被三顆藤種瘋狂吸收!種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更加飽滿、溫潤,紅玉髓般的光澤越發深邃內斂,內部那微弱的心跳搏動變得強勁有力!一股股強大的、帶着堅韌與鋒銳氣息的生命能量,從藤種內部反饋而出,一部分融入林挽月的四肢百骸,讓她感覺力量瞬間充盈,靈覺更加敏銳;另一部分則沉澱在種子內部,積蓄着,等待着破殼而出的契機!

嗡——!

三顆藤種同時發出一聲只有林挽月能“聽”到的、飽含滿足與渴望的嗡鳴!其中一顆藤種表面,甚至出現了一道極其細微、卻清晰無比的……裂痕!仿佛有什麼東西,即將破殼而出!

這一切描述起來漫長,實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就在煞氣被瘋狂抽取的刹那,黑虎幫刀手的刀鋒,也已然劈至林挽月身前!最近的刀鋒,距離她的發絲已不足一尺!

林挽月眼中寒芒爆射!

她動了!

沒有復雜的招式,只有快!極致的快!快到超越了凡人視覺捕捉的極限!

她的身形在原地留下一個淡淡的靛藍色虛影,真身已如同鬼魅般切入刀光最密集之處!

那只縈繞着淡金色光芒的右手,五指如穿花蝴蝶,又似死神的鐮刀,精準無比地在漫天刀影中劃過!

叮!叮!叮!叮!叮!

一連串清脆密集、如同珠落玉盤的撞擊聲驟然響起!

沒有金鐵交鳴的刺耳,只有一種令人牙酸的、金屬被強行扭曲折斷的脆響!

沖在最前面的五名黑虎幫精銳,只覺手中一輕,隨即一股無可抵御的巨力順着刀柄傳來!他們驚恐地看到,自己手中精鋼打造的厚重鋼刀,在與那纖細手指接觸的瞬間,竟如同脆弱的麥稈般,被那淡金色的光芒輕易地……點斷!崩碎!

斷刃如同被無形之力牽引,化作致命的碎片,以更快的速度倒射而回!

噗!噗!噗!噗!噗!

血花,瞬間在人群中綻放!

五名刀手喉嚨或心口被自己的斷刃碎片貫穿,臉上的猙獰瞬間凝固,化爲難以置信的驚恐和茫然,哼都沒哼一聲,如同被割倒的麥子般栽倒在地!

而林挽月的身影,已如輕煙般從他們倒下的縫隙中穿過,指尖淡金光芒吞吐,如同索命的閻羅帖,點向緊隨其後的敵人!

她的動作行雲流水,沒有一絲多餘。每一次抬手,每一次點指,都伴隨着一聲清脆的斷刃聲,一聲沉悶的骨裂聲,一聲短促的慘叫!

淡金色的靈力在她指尖凝聚成最鋒銳的針芒,無堅不摧!無論是厚重的鋼刀,還是堅硬的頭骨、護心鏡,在其面前都如同紙糊!每一次點出,都精準地命中要害——手腕、咽喉、太陽穴、心脈!

她如同在血與煞的狂潮中起舞的死神!靛藍色的身影所過之處,斷刃紛飛,血花四濺!凶悍的黑虎幫精銳,在她面前脆弱得如同嬰兒!

更恐怖的是,她不僅僅是在殺戮!

她每一次出手,每一次靠近那些充滿煞氣的刀手,胸口的葫蘆都在瘋狂運轉!磅礴的凶煞之氣如同被無形的巨鯨吞吸,源源不斷地涌入葫蘆空間,被藤種貪婪地轉化爲精純的生命本源能量!這股能量反饋回來,又讓她保持着巔峰狀態,甚至越戰越強!靈力運轉更加圓融,身法更加飄忽莫測!

此消彼長!

短短幾個呼吸!

地上已經躺倒了十幾具屍體!個個死狀淒厲,或被點碎喉骨,或被斷刃穿心!濃烈的血腥味瞬間彌漫開來,與尚未散盡的煞氣混合,形成一股令人作嘔的氣息!

演武場上,長風鏢局衆人早已看得目瞪口呆,渾身冰涼!他們見過高手,卻從未見過如此冷酷、如此高效、如此……非人的殺戮方式!這哪裏是戰鬥?分明是收割!

黑彪臉上的獰笑早已凝固,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的驚駭和一絲恐懼!他死死盯着場中那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看着她指尖跳躍的淡金色光芒,看着她每一次出手都精準地帶走一條人命,看着她身上那越來越盛、幾乎要凝成實質的冰冷殺意!

妖法!這絕對是妖法!

“廢物!都給我上!一起上!砍死她!”黑彪厲聲咆哮,聲音卻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猛地將身邊架着雷豹的兩個手下也推了出去,“雷豹!看你的了!”

被推出去的雷豹,眼中閃過一絲怨毒和瘋狂!他雙臂雖然被廢,但內息仍在!昨夜被廢時,林挽月打入他體內、用於封穴斷脈的那一絲陰寒靈力,此刻竟被他以某種邪門秘法強行壓制,甚至……引動了一部分!

“呃啊啊啊——!”雷豹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臉色瞬間變得青黑,一股陰冷、暴戾、充滿毀滅氣息的內勁從他殘破的丹田中瘋狂爆發出來!他竟不顧經脈寸斷的危險,強行催谷!整個人如同炮彈般,帶着一股玉石俱焚的慘烈氣勢,合身撞向林挽月的後背!速度之快,遠超他全盛時期!

這一下偷襲,陰狠毒辣,時機把握妙到毫巔!正是林挽月點倒數人,身形轉換的刹那舊力已盡、新力未生之際!

“小心背後!”周鐵山看得真切,肝膽俱裂,失聲驚呼!

林挽月靈覺早已籠罩全場,雷豹的異動自然瞞不過她。她眼中寒光一閃,正準備回身應對。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異變再生!

一直冷眼旁觀的黑彪,眼中凶光一閃,猛地從腰間抽出一物——那是一截約莫三寸長、慘白中透着詭異青黑、仿佛某種生物指骨的骨片!骨片表面刻滿了扭曲的暗紅色符文!

“妖女!給我死來!”黑彪臉上露出肉痛與狠厲交織的表情,猛地一口咬破舌尖,將一口精血噴在那骨片之上!

嗡——!

骨片上的暗紅符文驟然亮起,散發出妖異邪魅的紅光!一股陰森、污穢、充滿怨毒詛咒的氣息瞬間彌漫開來!骨片脫手飛出,化作一道慘白中帶着血光的流矢,帶着刺耳的鬼嘯之音,後發先至,速度竟比雷豹的撲擊還要快上三分!直射林挽月後心!

前有雷豹搏命撞擊,後有邪異骨片偷襲!

兩面夾擊!殺機凜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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