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霧氣彌漫,尚未消散。栓子嬸早早地就起床了,她動作迅速地將麻繩纏繞回腰間。麻繩在她手中熟練地穿梭着,仿佛這已經成爲了一種習慣。
然而,當麻繩與她掌心的傷口接觸時,一陣刺痛襲來。她的掌心因爲長期勞作而布滿了老繭,但這粗糙的麻繩還是輕易地劃破了她的皮膚,滲出血珠。
栓子嬸皺了皺眉,卻並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她只是稍微調整了一下麻繩的位置,避免傷口被進一步摩擦。她沒有時間去包扎傷口,因爲她聽到了身後山路上傳來的此起彼伏的狗吠聲。
那狗吠聲就像一根繃緊的弦,緊緊地揪住了栓子嬸的心。她知道,那些狗是被主人放出來追趕她的。如果她被追上,後果不堪設想。
栓子嬸加快了腳步,她的心跳也隨着狗吠聲越來越快。她不敢回頭看,生怕一回頭就會看到那些凶猛的狗撲向自己。
在遙遠的山坳裏,一縷縷淡淡的炊煙嫋嫋升起,宛如薄紗般在晨霧中若隱若現。那團熟悉的青色煙霧,仿佛是栓子嬸記憶深處的一個標記,讓她的喉嚨猛地一緊。
栓子嬸凝視着那團煙霧,心中涌起一股復雜的情緒。她知道,那煙霧的背後,是她曾經生活過的地方,一個充滿了回憶和痛苦的地方。那裏有她的家,有她的親人和朋友,但同時,也是她無數個被鐵鏈鎖住的夜晚的所在。
每一次看到那團炊煙,栓子嬸都會想起那些被囚禁的日子。她的手腳被冰冷的鐵鏈束縛着,無法自由活動。她只能默默地忍受着孤獨和恐懼,等待着黎明的到來。
然而,盡管那段經歷如此不堪回首,栓子嬸卻始終無法忘記那個地方。因爲那裏也有她的生活,有她的歡笑和淚水。那團炊煙,就像是一個紐帶,將她與過去的自己緊緊相連。
當黎明的曙光漸漸照亮天邊,天邊泛起一抹淡淡的魚肚白時,栓子嬸終於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她的身體搖晃着,仿佛隨時都可能再次摔倒。
栓子嬸的草鞋早已破爛不堪,鞋底被磨得幾乎透明,腳底板上的血滲出來,染紅了地面。然而,她卻似乎完全沒有感覺到疼痛,只是機械地一步一步向前走着。
廟外的樹林裏,晨露沉甸甸地壓在鬆針上,晶瑩的水珠在微弱的光線下閃爍着。栓子嬸撥開那些帶刺的藤蔓,毫不顧忌它們在她的手臂上劃出一道道細密的血痕。
這些傷口帶來的刺痛,反而讓栓子嬸感到一種異樣的清醒。這種真實的疼痛,比起被關在那間黑屋裏的恐懼,要實在得多,也讓她覺得自己還活着。
晌午的日頭毒辣,栓子嬸在溪邊喝水時,看見倒影裏的自己:頭發亂得像團枯草,臉頰布滿血痂,眼神卻亮得驚人。她掬起冰涼的溪水潑在臉上,突然聽見遠處傳來人語聲。心髒猛地提到嗓子眼,她抓起包袱躲進灌木叢,直到那陣談笑聲漸漸遠去,才發現指甲又在掌心掐出了新月形的傷口。
不知走了多遠多久,一直在樹林裏,遠離了人家,身體極力叫囂着休息,她不得不停下,找個樹蔭遮蔽的地方,也不容易被發現,坐着迷迷糊糊睡着了,一個咯噔趕緊醒過來不知時間繼續起來趕路。
黃昏來臨前,體力又透支的栓子嬸再也撐不住,癱倒在一棵老槐樹下。眼皮重得像墜了石塊,她強迫自己保持清醒,卻還是在恍惚間睡了過去。夢裏她又回到山坳,栓子舉着油燈獰笑着靠近,鐵鏈的譁啦聲越來越響,口裏說着:“媳婦,給我生個娃,最好是男娃,嘿嘿嘿”......她猛然驚醒,冷汗浸透了後背。
夜色如墨,緩緩地蔓延開來,將山林籠罩在一片朦朧之中。栓子嬸站在這茫茫夜色中,心中充滿了迷茫和不安。月光如水,灑在她身上,勉強能讓她看清周圍的環境,但卻無法爲她指引明確的方向。
她抬頭仰望着天空,尋找着那顆傳說中的北鬥星。終於,她在頭頂的夜空中發現了它,閃爍着微弱的光芒,仿佛在告訴她北方的方向。然而,栓子嬸卻發現自己無法確定哪一邊才是真正的北方,北鬥星的位置似乎有些模糊不清。
迷路的焦慮像一只凶猛的野獸,不斷地啃噬着她的心。她開始懷疑自己是否能夠找到出山的路,是否能夠逃離這片困住她的山林。但每當她想到山那邊的自由,心中就會涌起一股堅定的力量,支撐着她繼續前行。
腳下的路崎嶇不平,露水打溼的枯葉在她的腳下發出細碎的聲響。每一步都需要小心翼翼,以免滑倒或者扭傷腳踝。栓子嬸就這樣深一腳淺一腳地走着,仿佛一只受傷的孤雁,在無邊的黑夜裏孤獨地飛翔,尋找着黎明的方向。
暮色四合時,她終於在一處廢棄的山神廟落腳。廟門的朱漆剝落大半,供桌上橫七豎八堆着發黴的玉米棒。栓子嬸蜷縮在布滿蛛網的神龕下,懷裏緊緊摟着藍布包袱。月光從破瓦間漏進來,在地上投下細碎的銀斑,她盯着那些光斑,聽着廟外忽遠忽近的蟲鳴,總覺得暗處藏着無數雙眼睛。
子夜時分,萬籟俱寂,整個世界都被一片黑暗所籠罩。突然,一陣山風呼嘯而過,如同一頭凶猛的巨獸在山林間狂奔。那風聲在空曠的山谷中回蕩,仿佛是無數鬼魂的哀號,令人毛骨悚然。
伴隨着山風的肆虐,那扇朽木制成的門框也開始發出“吱呀”的聲音,仿佛是一個年邁的老人在痛苦地呻吟。這聲音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刺耳,讓人不禁想起栓子酒醉後推門時的情景。
栓子嬸本來已經入睡,但那詭異的門框聲卻將她從夢中驚醒。她猛地坐直身子,心跳急速加快,額頭上甚至冒出了一層細汗。她的手緊緊抓住被子,指甲深深地掐進掌心,試圖用這種方式來緩解內心的恐懼。
“別怕,別怕……”栓子嬸對着空蕩蕩的廟門喃喃自語,仿佛這樣就能驅散心中的恐懼。然而,她的聲音在空曠的殿堂裏回蕩,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只有那扇朽木門框還在不停地發出“吱呀”聲,仿佛是在嘲笑她的膽小。
突然,一只黑影從梁上掠過,如同幽靈一般。栓子嬸的尖叫聲還未出口,那黑影便如閃電般迅速消失在了黑暗中。緊接着,一群蝙蝠被驚起,它們在殿堂裏四處亂飛,翅膀拍打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清晰。
栓子嬸的頭發被蝙蝠的翅膀掃過,那冰涼的觸感讓她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豎了起來。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着,腦海中不斷浮現出各種恐怖的畫面。
寒意順着石板縫隙爬上脊背,栓子嬸把包袱裏的碎布全裹在身上,還是止不住地發抖。腹中胎兒突然不安分地扭動,像是在提醒她處境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