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黑水澤的沈青河,仿佛脫胎換骨。先天境界的氣場雖被他刻意收斂,但那歷經生死、手刃同門(魔教)、又遭雙重背叛後淬煉出的冰冷氣質,卻如同實質的寒意,讓偶爾在荒郊野外遇見的樵夫獵戶,都本能地避而遠之。
他需要信息,需要了解如今江湖的動向,更需要資源來鞏固修爲,並治療玄棺陰煞之氣留下的些微隱疾。他身上的金銀在逃亡中早已遺失殆盡,那身破爛的血衣更是顯眼。他必須進入有人煙的地方。
第一個目標,是距離黑水澤三百裏外的一座邊陲小城——“灰岩城”。此城魚龍混雜,是三不管地帶,正邪兩道的情報販子、逃亡者、黑市商人匯聚於此。
沈青河在城外山林中潛伏了兩日,終於等到一個落單的、身形與他相仿的江湖客。那人一臉凶悍,顯然也不是善茬。沈青河沒有猶豫,如同陰影般從樹後掠出,無光短劍悄無聲息地抹過對方的咽喉。動作幹淨利落,沒有一絲多餘。
換上對方的灰色勁裝,戴上鬥笠,將面容隱藏在陰影下,沈青河這才混在傍晚的人流中,進入了灰岩城。
城內喧囂而混亂,空氣中彌漫着酒氣、汗臭和一種廉價的脂粉味。賭坊的吆喝,妓院的拉客,兵器鋪的打鐵聲,交織成一曲屬於邊緣地帶的癲狂樂章。沈青河目標明確,徑直走向城西一家掛着“百曉生”招牌的破舊茶館——這裏是江湖上知名的情報集散地之一。
茶館內光線昏暗,人聲嘈雜。沈青河找了個角落坐下,要了壺最便宜的粗茶,默默傾聽。
不出所料,“青雲峰之變”和“魔教臥底沈青河”已成爲最熱門的話題。版本繁多,越傳越離奇。有人說他其實是正道苦心安插在魔教的臥底,功成身退卻被卸磨殺驢;有人說他身懷魔教至寶,才引得正邪兩道共同追殺;更有人說他早已被某個隱世老魔奪舍,如今重現江湖是爲了掀起血雨腥風……
沈青河默默聽着,鬥笠下的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謠言止於智者,但這江湖,智者寥寥。
他注意到,茶館裏至少有四五個人的氣息不同於尋常江湖客,眼神銳利,不時掃視衆人,顯然是在蹲守。其中兩人袖口有不易察覺的金線繡紋,是正道“金劍門”的標記;另一夥三人,氣息陰冷,腰間鼓鼓囊囊,怕是魔教或是黑道人物。
他被盯上了。雖然改變了裝束,但先天高手的氣息,以及那種獨特的冰冷感,在有心人眼中,依舊像是黑夜中的螢火蟲。
沈青河不動聲色,將幾枚銅錢放在桌上,起身離開。他剛走出茶館不遠,那兩撥人便默契地跟了上來,一前一後,將他堵在了一條僻靜的巷子裏。
“朋友,留步。” 金劍門爲首的是個面容刻板的中年人,“看你身形氣度,非常人。可否摘下面具,讓我等驗明正身?”
另一側,那三個黑道人物則嘿嘿冷笑:“驗什麼身!小子,把你從黑水澤帶出來的東西交出來,爺爺們給你個痛快!”
黑水澤?沈青河心中一動,他們竟能追蹤到黑水澤?是澤鬼死前發出了信號,還是那口玄棺出世時引起了某種天地異動被人察覺?
他懶得廢話。在這灰岩城,道理講不通,唯有實力。
“擋我者,死。”
冰冷的聲音從鬥笠下傳出,不帶一絲情感。
“狂妄!” 金劍門中年人大怒,長劍出鞘,化作一道金光直刺而來。他身後弟子也紛紛拔劍。另一側,三名黑道人物各持奇門兵刃,獰笑着撲上。
沈青河動了。
他身影如鬼魅般一晃,竟在狹小的巷子裏拉出一道殘影,避開了金劍門中年人的正面一劍。無光短劍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手中,沒有炫目的光華,只有死亡般的沉寂。
“噗!”
一名從側面偷襲的黑道漢子,咽喉處突然多了一道細小的血線,他前沖的勢頭戛然而止,眼中充滿難以置信的驚恐,軟軟倒地。
沈青河腳步不停,短劍劃出一道詭異的弧線,精準地點在一名金劍門弟子的劍脊薄弱處。“叮”的一聲輕響,那弟子只覺得一股陰寒詭異的勁力順着長劍透體而入,整條手臂瞬間麻木,長劍脫手飛出。
另一名黑道人物使的是淬毒匕首,狠辣地扎向沈青河後心。沈青河仿佛背後長眼,頭也不回,反手一抓,竟然後發先至,扣住了對方的手腕。“咔嚓”一聲脆響,腕骨碎裂!那人慘叫未出,無光短劍已回旋掠過,了結了他的性命。
頃刻之間,五人圍攻,已有兩人斃命,一人重傷!
那金劍門中年人和剩餘的一名黑道高手駭然變色!他們這才意識到,眼前這人根本不是他們能對付的!這身法,這出手的狠辣與精準,絕對是先天高手,而且絕非普通的先天初期!
“撤!” 金劍門中年人當機立斷,虛晃一劍,就想後退。
“晚了。”
沈青河的聲音如同索命梵音。他體內玄棺帶來的陰煞真氣轟然爆發,速度再增!如同瞬移般出現在中年人面前,無光短劍無視了對方倉促格擋的長劍,以一種違背常理的角度,直接刺穿了他的護體真氣,沒入心口。
中年人瞪大了眼睛,看着鬥笠下那雙冰冷無情的眸子,緩緩倒下。
最後那名黑道高手嚇得魂飛魄散,轉身就跑。沈青河抬手一揚,一枚從死者身上摸到的透骨釘激射而出,精準地釘入了他的後腦。
巷子恢復了寂靜,只剩下五具尚有餘溫的屍體。
沈青河看也沒看地上的屍體,彎腰迅速搜刮了他們身上的銀錢、丹藥和一些有用的零碎。他注意到,那金劍門中年人懷裏有一份密信,掃了一眼,內容是命令各地分舵密切注意疑似沈青河之人,尤其是可能與“陰煞之氣”相關的蹤跡。
“果然……” 他捏碎密信,眼神更冷。正道和魔教,都盯上他了,而且似乎對黑水澤的異動有所察覺。
他必須更快地提升實力,也必須更加小心。
這一次短暫的沖突,如同投入灰岩城這潭渾水的一顆石子。雖然無人看清他的真面目,但“一個戴着鬥笠、使用詭異短劍、身法如鬼、出手狠辣的先天高手”的消息,還是迅速在灰岩城的底層江湖傳開。有人給他起了個外號——“無影煞星”。
沈青河不在乎什麼外號。他拿着搜刮來的銀錢,購買了足夠的幹糧、清水和一些療傷解毒的藥材,又在一家黑市店鋪裏,用從玄棺旁撿到的一塊蘊含精純陰氣的黑色礦石,換到了一本殘缺的古籍——《幽冥鬼步》的身法秘籍,正好彌補他身法上的不足。
他沒有在灰岩城多做停留,當夜便悄然出城,再次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他的目標,是千裏之外,據說有地心炎脈流淌的“焚天谷”。玄棺的陰煞之氣雖助他突破,卻也留下了寒毒隱患,他需要至陽之地或靈物來調和陰陽。同時,焚天谷附近盛產一種“火髓晶”,乃是修煉陽剛功法的至寶,或許能助他進一步突破。
孤狼上路,前路漫漫,殺機四伏。但沈青河的心,已如玄棺般冰冷堅硬。他不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自己的力量。每一次奇遇,每一次戰鬥,都將成爲他踏上巔峰的階梯。
江湖,開始真正感受到這頭孤狼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