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養父母離開後,我情緒不太穩定,有時候還無法控制。
嚴重時,就會這樣。”
眼看着對面人的表情從迷茫糾結變成震驚與心疼,她便更賣力的扮演出楚楚可憐的姿態。
落魄千金,父母雙亡後繼承遺產,被一對夫婦收養,很多年沒有回國。
這是早在還一起上學時,她就側面透露給何依木的。
他被流放期間,心思全在回歸家族上,國外沒人認識他,喪家犬更沒什麼可圖的,所以防備心弱些,接近難度低些。
那時候做好的鋪墊,也全然是爲了現在。
她回來的突然,何依木一定還沒有來得及去查她的情況。
今天過後,他自會去查她。
可她背景被顧沉舟處理的很幹淨,小時候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和養父母也相處的很好,就算翻天覆地的查,也是無用功。
再加上這幾次的試探,查過後,那些微小的愧疚會變成日後的籌碼。
何依木回國前一晚,有找過她。
他說在她常和朋友們去玩的酒吧,想見一面。
溫念卿趕過去的時候,他已經醉的小憩,她靜靜坐了很久,沒有叫他。
醒來後的他狀態和平時完全不一樣,眼神裏的糾結掙扎都要溢出來,身上帶着濃濃的酒氣。
當時溫念卿就覺得,那一次的他,不是戴着面具的,而是用真切的自己面對她。
“畢業後,你會回國嗎?”他問。
“我會。”她不假思索答道。
他其實想問的是他們可以保持聯系嗎,可是他知道自己回來之後會面對什麼。
想在水深火熱間留她這一方淨土,可她又憑什麼配合他不定時的問候呢。
幾口酒下肚,最終卻是這句話。
“回來後聯系我,好嗎?”
他醉的不行,說完後整個人仿佛脫力般向桌子倒。
溫念卿本還期待他能告個白什麼的,結果被迫成了照顧醉鬼的工具人。
她送他回公寓,把他丟在床上,他卻抓着她的手,力氣大的驚人。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作祟,朦朧的眼神透着情欲。
“學長…”
她只記得當時很意外他居然會外顯欲望。
何依木看了她很久很久,像是想把她的面容印在腦海裏,融進記憶中,深刻而隱秘。
她以爲他們會發生什麼,至少接個吻什麼的,但最後的最後他只是把她抱在了懷裏。
他臂彎寬厚溫暖,擁抱的力度也是克制着的。
良久後,他似乎睡穩了,呼吸清淺均勻。
溫念卿不知道他醒來後還會不會記得這些,有沒有斷片,但能讓他日後想起時撩人心弦的記憶,她不會用他的酒品賭。
所以臨走前,她在他襯衫領子上故意印上個唇印。
他回國後發郵件問過她,她沒回復。
後面其他的問候和分享,她也是全部未讀。
這是顧沉舟的指示,不需要和何依木保持聯系。
那時候他只是個棄子,回歸葉家後也不一定何去何從,沒必要在他身上浪費精力。
後面他僅用一年時間不僅在葉家站穩了腳跟,還成了頂級家族都要倚仗的人,暗裏組建了自己的勢力,徹底有了話語權。
這是顧沉舟都不曾想到的,一個被排外兩年的棄子,一開始被視爲計劃外的人,又被劃回大魚位列。
何依木還是會發來郵件,但後面貿然的回復不穩妥,幹脆就放任了。
三年杳無音信,溫念卿拿不準她聯系何依木後的情況,即使知道他一直一個人,也多少有點沒底。
見面後,他沒有問起過唇印的事,甚至沒有問她爲什麼不回復他的郵件,對她散發的氣場仍是有意,只是差了點什麼。
他不該的,多年的思念,他該是更瘋狂些的,而不是處處挑不出問題卻讓人心裏沒底。
現在就很好,溫念卿能感覺到他在盡力壓制着某些東西。
這才是她預想中何依木的反應。
原來是需要些刺激,那這條腿傷的真值得啊。
眼見着何依木一腔悸動最後化成指尖輕撫,心疼地吹了吹傷處,溫念卿心裏綻放了志在必得的笑。
“乖一點,給你上藥。”
何依木聲音沙啞,說話時呼出的氣息是淺淡的威士忌香味。
她嗯了一聲,任由他手掌握在他膝蓋上方,眸子亮亮的。
何依木看她的反應,輕嘆了口氣。
她總是這樣,不管別人用什麼樣的心思對她,眼神總是澄澈坦蕩,讓所有想染指她的陰暗和齷齪都顯得低劣卑賤。
藥膏塗上的觸感涼涼的,還有些癢着,讓她縮了縮腿,但何依木誤以爲是沒收好力度害她疼了,眉眼頓時充滿自責。
“我輕點。”
他動作放得更輕,包扎結束後額頭都出了層薄汗,偏偏小姑娘再沒出一點聲音,怕給他壓力似的,讓他更心疼了。
不想讓她再受傷,再感受任何痛苦,全都由他替代也好。
“願不願意去看醫生?”
他問,願不願意,語氣裏是真切的尊重。
很多受過創傷的人是不願意面對的,也並不想承認自己心理有問題,他怕溫念卿也是這樣。
想幫她走出來,又怕她還不願意觸碰那些往事。
父母離世本就是這世界上最沉重的痛苦,很多人終其一生都沒辦法釋懷,他也經歷過,他很理解的。
哪怕那時候他才八歲,過了二十年,但是只要回想起,還是能輕易被悲傷吞噬。
“以後需要的時候,我會告訴學長,可以嗎?”
她的答案也在他預期中。
何依木幫她理着裙子,柔聲道:“那你答應我,別傷害自己,好不好。”
他很認真,像是在哄孩子一樣,還是那樣柔情的姿態,很難讓人拒絕。
準確來說,用他這張臉,哄着人提什麼要求,都比常人更容易被接受。
“答應你。”
她肯定的回答讓他鬆了口氣,隨後起身坐到了沙發上,身子歪在把手處,看了她一會兒,眼睛才緩緩閉上。
他第一次躺在沙發上的時候其實就已經醉到極致,卻因爲擔心她的傷撐着意志,現在倒是能放心睡了。
溫念卿安靜坐了會,想了想,篝火晚會什麼的,何依木不出現,她也沒有去的必要。
今天已經收獲滿滿。
和顧敘白的博弈,和何依木舔舐雙親的傷口,確認了周韻寧有多風光。
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