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的目光裹着融融暖意直直撞過來,像春日的第一縷朝陽穿透晨霧。我指尖無意識絞緊袖口的銀線流蘇,垂落的穗子隨着顫抖的手腕輕輕搖晃,呼吸也跟着亂了節奏,忙別開發燙的臉頰。

餘光裏,玄色衣袍的下擺掠過青石板,繡着暗紋的布料翻涌如墨浪。心髒突然劇烈跳動,仿佛有只受驚的玉兔在胸腔裏亂撞。

他今天怎麼這般溫柔?

莫不是因爲昨夜醉酒失態,倒叫他生出幾分憐惜?

咬着泛白的下唇,我在心底自嘲,不過是副空皮囊罷了,難不成還真當我是什麼稀世珍寶不成?這般想着,耳尖卻不受控地泛起薄紅,連指尖纏繞的流蘇都燙得握不住了。

思緒正像團亂麻在腦海裏糾纏,突然“轟”地炸開一聲驚雷——喝醉了!

這個詞如同一把重錘,狠狠砸在神經末梢。

我瞳孔驟然收緊,指尖霎時褪盡血色,寒意如蛛網般順着血管攀爬蔓延,瞬間裹遍四肢百骸。後頸沁出的細碎冷汗黏濡而冰涼,正沿着脊骨蜿蜒滑落,像淬了冰的絲線貼着皮膚遊走。

喉頭發緊得像被無形的手攥住,連呼吸都帶着砂紙打磨般的澀意。寂靜裏每一次幹澀的吞咽都格外刺耳,指節掐進掌心才勉強維持住面上的鎮定。

心底瘋狂祈禱着,昨夜千萬只是安安靜靜睡了一覺,千萬不要...千萬不要做出什麼讓人追悔莫及的荒唐事。

他凝望着那張青白交迭的嬌俏面龐,眼底笑意如春水般翻涌,瞧那模樣,倒像是只被踩中尾巴、毛發根根倒豎的幼獸。

喉間逸出幾不可聞的低笑,卻偏要斂起神色欺身近前,玄色衣擺掠過沾着晨露的草尖,驚得露珠紛紛墜地,碎成一灘星河般的微光:“公主可是有什麼心事?”

我慌亂地抬手抵皮革鞋底碾過碎石的脆響步步緊逼,驚得我踉蹌着連連後退。

發間銀鈴隨動作迸出細碎聲響,墨色長發掃過營帳繩結時,幾縷碎發已被後頸的薄汗黏在瑩白的皮膚上,宛如雪地裏暈開的墨痕。

掌心下傳來沉穩有力的心跳,燙得指尖發麻,卻怎麼也推不動這座突然靠近的“大山”。

“你!你你你你!”

喉間剛掙出個破碎的音節,舌尖便如浸在寒冰中般發顫。

“誒呀媽呀!”

後移的腳步猛地撞上氈房木樁,整個人踉蹌着向後跌去。

我撐住晃蕩的木樁,掌心滲出的冷汗瞬間洇透了粗糙的木紋。喉結重重滾動兩下,才將卡在嗓子眼的話語硬擠出來:“我...我們昨兒夜裏...”尾音被風卷得支離破碎:“...是不是睡一塊了?”

聲音輕得像怕驚醒什麼禁忌,說完連耳尖都燒得通紅。

我的目光如被無形的釘子釘牢,死死膠着在他腰間那柄寒光四射的佩刀上,刀刃折射的冷冽光芒刺得瞳孔陣陣發顫。喉結不受控制地上下滑動,慌亂中猛地低下頭,緊盯着自己不安蜷縮的腳尖,仿佛那簇磨得起球的裙擺能將滿心驚惶盡數藏匿。

濃密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出細碎陰影,隨着劇烈的心跳簌簌發顫,宛如暴風雨中振翅欲墜的蝶翼,每一次顫動都裹着倉皇的氣息。

話音甫落,他忽而仰頭低笑,胸腔震動的氣流卷着溫熱氣息直撲而來。琥珀色眼眸微眯成線,細碎的光如同揉碎的星子在眼底流轉,漾開一汪狡黠的漣漪:“公主昨夜在本汗帳裏睡了半宿,倒忘了?”

這句話如同一記重錘狠狠砸在心頭。

一世清白竟在醉後毀於一旦?!

這倒黴催的劇情怎麼比本子還離譜!我攥着裙擺的手直發抖,腦子裏瘋狂上演十八般社死場面。

難不成我昨晚抱着這位冷面煞神喊“親親”?還是扯着他的披風唱小曲兒?救命!現在連夜逃出草原還來得及嗎?

耳膜被狂跳的心髒震得生疼,眼前驟然漫開一片刺目的白茫,連呼嘯的風聲都退成遙遠的嗡鳴。腳步不受控制地踉蹌後退,後腰猛地撞上雕花矮幾,只聽“當啷”一聲脆響,青銅酒盞墜地的刹那驚破死寂。

帳頂棲着的雪雁撲棱棱振翅騰空,翅羽劃破空氣的聲響混着碎瓷片落地的輕響,在沉沉寂靜裏炸出驚心動魄的回響。

見你如受驚的塞北雪狐般踉蹌後退,珍珠步搖隨雲鬢晃動碎作銀芒,發間玉鈴撞出一串慌亂的清音。他喉間逸出半聲悶笑,轉瞬斂去眼底戲謔,狼皮大氅下的身軀繃如勁弓,劍眉微蹙間似覆層疊寒霜:“公主多慮了。”尾音卷着瀚海晨風吹過兩人間隙,鬆脂與馬奶酒的氣息交織如絲,化作無形的套馬索,將心緒纏得七上八下,恰似草原上迷途的羔羊,在風裏亂了方向。

指腹無意識地摩挲着腰間懸掛的狼牙佩飾,那枚由狼腿骨精心打磨的配飾已浸透經年汗漬,表面光滑如鏡,卻硌得掌心泛起細密的麻癢。他喉頭輕輕滾動,喉結在牛皮護領下劃出一道緊繃的弧線,仿佛草原上拉滿的弓弦,透着難以言說的張力。

原以爲中原女子皆如中原綢緞般綿軟易折,此刻她偏頭避開的模樣,倒像極了雪山上不肯低頭的孤雁。喉間溢出一聲輕不可聞的嘆息,藏藍氆氌下的胸膛卻泛起異樣的溫熱。

比起那些攀附上來的鶯鶯燕燕,這般帶着刺的鮮活,倒教人想起初春草原下涌動的生機。

“昨夜你醉得像團軟毛糕,本汗不過是抱你回帳,總不能讓睡在篝火堆旁喂狼吧?”

轉瞬之間,阿爾木·多吉斂去眼底翻涌的戲謔,狼皮大氅下的脊背驟然繃如滿月弓弦,青銅護腕相擊迸出清越聲響。冷硬的話音裹挾着塞北砭骨的寒風劈面而來,驚得氈房外的經幡獵獵作響,連草尖凝着的霜花似乎都在這聲線裏簌簌震顫。

“不必如此驚慌,本汗的帳裏可沒藏着吃人的妖怪。”

餘光瞥見你捂着胸口長舒氣的模樣,睫羽仍在簌簌輕顫,緋紅從耳尖漫至脖頸,如朝霞浸染雪原,連衣領處露出的一截皓白肌膚都籠上了薄紅,恰似初綻的山丹花被風拂過,漾開細碎的漣漪。

晨風卷着草原深處的草香穿簾而入,掀起他耳畔一縷碎發,墨色發絲如鴉羽掠過頰邊,卻遠不及眼前人慌亂的模樣攫人心神。她發間的鬆石墜子隨着呼吸輕輕晃動,那抹蒼綠在晨光裏流轉,像極了呼倫池底沉澱的翡翠。

他望着那枚墜子,喉結在牛皮護領下重重滾動,氈帳外朔風卷着沙礫撲打牛皮帳的聲響轟然如雷,入耳卻化作模糊的嗡鳴。

唯有她慌亂的喘息聲清晰可辨,每一聲都像馬蹄踏在心頭,驚起遍野漣漪。指尖無意識碾過鎏金刀柄,冰涼的金屬觸感抵不住掌心的灼熱,眼底翻涌的暗潮幾乎要沖破眼眶,恰似草原上醞釀雷霆的烏雲,裹挾着不容錯辨的滾燙情意。

若待來年草原開滿格桑花時,她褪去這少女的青澀,眉眼間該會凝着怎樣驚心動魄的光華?那時她鬢邊的珠翠搖曳,怕是要比聖湖的月光更教人挪不開眼,連長生天見了,都要忍不住多垂憐幾分。

聽到他說昨晚並無逾矩,懸在嗓子眼的心總算“咚”地落回胸腔,我悄悄撫着狂跳的胸口長舒口氣,暗自慶幸沒上演什麼俗套的狗血戲碼。

什麼草原第一美男子,什麼權勢滔天的可汗,在現代獨立女性這兒統統不好使!

卻未察覺身後人琥珀色的眸子裏,正凝着你發間晃動的碎玉流蘇,嘴角笑意如春水漫堤,越漾越濃。

昨夜你醉後攥着他衣襟呢喃的模樣,此刻又在他腦海中鮮活翻涌。

指尖似乎還殘留着錦緞的紋路,耳畔仿佛仍縈繞着含混不清的囈語。粗糲的指腹還殘留着她面頰的溫軟,恰似沾了晨露的芍藥花瓣,細膩得仿佛一觸即碎。皮革護腕蹭過掌心的餘溫,混着她發間若有似無的乳香,在塞北刺骨的風中織成綿密的網,將他困在這刹那的溫柔裏,連呼吸都染上了草木與脂粉交織的暖意。

晨風驟然掀起他的墨色衣擺,獵獵作響間將這隱秘的思緒揉碎,混着草尖的露珠與遠處敖包的桑煙,悄然散入草原茫茫的晨霧裏,只餘下喉間一聲極輕的、被風聲吞沒的嘆息。

緊繃如弓弦的脊背剛一鬆懈,窺探的心思便如春草遇雨般瘋長。我垂首佯裝整理袖口並蒂蓮的針腳,指尖摩挲着細膩的錦緞,餘光卻不受控地飄向那人。往日裏總板着冷硬如鐵的面容,此刻竟被初升的日頭鍍上一層暖金。

高挺鼻梁挑着細碎光斑,劍眉斜飛入鬢,琥珀色眸中盛着的細碎金光,恰似裹着蜜糖的瑪瑙,流轉間竟將草原的晨霧都染得朦朧。

古銅色肌膚在朝陽下泛起暖玉般的柔光,寬厚的肩膀撐起玄色大氅獵獵作響,窄腰束着嵌銀邊的革帶,隨着呼吸起伏勾勒出勁瘦弧線。

我猛地別開臉的瞬間,鬢邊銀鈴“叮鈴”撞出脆響,卻被耳畔忽如其來的低沉悶笑徹底淹沒。帶着雪鬆冷冽與馬奶酒甘醇的溫熱氣息拂過頸側,像草原上掠過的暖鋒,驚得汗毛根根倒豎。指尖無意識攥緊的裙擺輕輕發顫,錦緞上的暗紋在光影下浮動,如同此刻慌亂不已的心跳。

他伸手解下腰間酒囊的刹那,腕間鐵護腕與鎏金扣環相撞,發出清越聲響,整個人如同一株扎根草原的白楊樹,挺拔得教人挪不開眼,連遠處帳頂盤旋的雄鷹,都忍不住斂翅低飛,似要一窺這人間少有的英姿。

“公主殿下這般看着本汗,可是有什麼不妥之處?”

阿爾木·多吉的耳尖陡然泛起緋色,如破曉時分被朝霞浸透的格桑花瓣,連鬢邊碎發都似沾了晨露的光澤。

他猛地別過臉去,粗糲的指尖無意識摩挲着發燙的鼻尖,喉間溢出一聲悶雷般的低咒,藏藍氆氌下的胸膛隨之震出細微共鳴。昨夜還在軍帳中運籌帷幄、令萬千鐵騎臣服的草原之主,此刻竟被那雙靈動的眸子攪亂了心緒,心跳如受驚的野馬在胸腔裏狂奔,全然沒了往日的沉穩,活脫脫像個初遇心儀姑娘的青澀少年。

救命!我這眼睛怕不是被裝了GPS追蹤器吧?

全程鎖定這位“草原土皇帝”瘋狂輸出,活像村口二大爺搬着馬扎蹲守免費露天電影,恨不得把眼珠子粘人家身上。說好的高冷御姐人設呢?現在倒好,整個人跟被施了定身咒的二哈似的,盯着人家鑲金邊的狼皮大氅直犯花癡,哈喇子都快流成呼倫湖了!

那雙琥珀色的眸子宛如長生天傾灑的瓊漿玉露,盛着斡難河底千年不涸的粼粼波光,我明明在心底千百次告誡莫要沉淪,餘光卻像中了薩滿的古老咒術,總不受控地飄向那抹如孤鬆般挺拔的身影。

遠處漸次模糊的馬蹄聲碎成塵煙,恍惚間天地間只餘下胸腔裏擂鼓般的心跳,震得耳骨發疼。連氈帳外獵獵翻卷的狼頭纛旗,都在眸光裏化作了眼前人衣擺晃動的虛影,那抹玄色輪廓在瞳孔裏不斷放大,恍若整個草原的風聲都被這心跳碾成了細雪,簌簌落在發燙的面頰上。

那道黏人的目光燙得他後頸發麻,阿爾木·多吉猛地抬手搓了把臉,指腹碾過古銅色皮膚發出沙沙輕響。掌心薄繭蹭過滾燙的面頰,驚得耳尖霎時泛起桃花色,連喉結都不受控地上下滾動。

晨光順着狼皮大氅的毛領蜿蜒而下,將那抹可疑的紅暈順着脖頸往下推,直沒入鑲銀邊的皮甲領口。他慌忙抓起腰間酒囊猛灌一口,嗆人的馬奶酒卻澆不滅心底騰起的燥熱,反倒讓喉間溢出的氣息都帶上了幾分狼狽的滾燙:“莫不是沾了奶酒漬?”

我二話不說,踮腳如狡兔般躍起,指尖精準鉗住他發燙的耳垂,像逮住偷腥的小獸似的左右狠狠搖晃,驚得他一聲低呼,耳尖的緋紅瞬間漫到脖頸,連帶着狼皮大氅都因掙扎而滑落半肩,露出古銅色肌膚上滲出的細密汗珠。

“阿爾木·多吉,原來你也會害臊!”

我效仿他平日冷硬的模樣擰緊眉峰,刻意將話音拖得老長,尾音像草原上盤旋的蒼鷹,拖着悠揚的調子在空氣中打了個轉,連氈帳外的經幡都仿佛跟着這聲線輕輕晃動:“堂堂草原之主,耳朵紅得能滴出血來,哪還有半分威風?”

話音未落,他驟然側身,玄色皮甲隨動作繃出利落的線條,金屬扣環相撞迸出細碎清響。裹挾着雪鬆冷冽與牧草清甜的氣息洶涌而至,撞得人喉頭發緊。晨光溫柔描摹着他泛紅的耳垂,泛着薄汗的後頸透着灼熱,哪裏還有半分昨日戰場上揮刀斬敵的狠厲?

分明是只被戳中軟肋的草原孤狼,在晨曦裏露出了難得的無措。

“若是想看。”阿爾木·多吉喉間溢出的輕笑浸着馬奶酒的甘醇,玄色衣擺拂過凝着晨露的狼尾草,驚起的水珠濺上牛皮靴面,恰似他此刻失序的心跳,將草原的露水都攪成了蕩漾的漣漪。那話音的尾音如狡黠的小蛇,吐着溼潤的信子悄然纏上耳畔,連帶着草葉上的露珠都仿佛在這聲線裏微微發顫:“大可光明正大地瞧。” 溫熱的氣息裹挾着雪鬆與陽光炙烤過的狼皮味,混着他刻意壓低的嗓音,在耳畔炸開一團滾燙的酥麻,驚得鬢邊銀鈴都跟着發顫。

你慌得如被弓弦驚起的沙燕,雙手在半空胡亂撲騰,耳尖紅得似草原深秋燃遍山崗的紅柳。幾乎是踉蹌着轉身,皮靴重重碾過凝着晨露的狼尾草,驚起的水珠如碎鑽般迸濺。

“我!我開玩笑的!”話音還裹着顫音,尾調被草原的風扯得七零八落:“我、我去洗漱了!”發帶不知何時鬆落,幾縷碎發黏在汗溼的後頸,隨着慌亂的腳步在晨光裏飛舞,活像只偷了青稞的旱獺,狼狽中透着憨態,跌跌撞撞地逃向氈帳深處,身後留下一串被踩扁的草葉和怦怦亂跳的心跳。

我臊得恨不能當場化身地鼠,掘個洞把發燙的臉埋進草甸裏。

阿爾木·多吉望着那道跌跌撞撞的背影,喉間溢出悶雷般的輕笑,驚得肩頭棲落的海東青撲棱着羽翼,利爪在皮甲上刮出細碎聲響。他粗糙的指尖反復摩挲着狼頭腰帶扣,鎏金狼眼在晨光中狡黠地閃爍,忽而就抬手扯了扯鑲銀邊的衣襟。

刹那間,皮甲縫隙裏露出的古銅色肌理隨動作起伏,宛如被陽光吻過的沙丘,裹挾着雪鬆與青草的氣息撲面而來,連掠過耳畔的風都仿佛被這熱度灼得發燙。

扯着綴滿銀鈴的衣襟,指尖在繁復盤扣上反復摩挲,往日嫌其累贅的金絲刺繡此刻竟成了心頭寶。銅鏡般的湖面映出他的身影,他不自覺地挺直腰板,連垂落的流蘇都要撥弄再三。

想起那雙偷偷打量他時亮得驚人的眼睛,喉間突然泛起馬奶酒般的甜澀,胸前懸掛的狼牙護身符燙得驚人,仿佛被篝火炙烤過的鐵石。他伸手去捂,卻觸到自己發燙的胸膛,嘴角不受控地揚起,驚得帳外覓食的百靈鳥撲棱棱飛遠了。

“這小丫頭慌慌張張的樣子,倒比繳獲的敵國珍寶還要有意思。”

我跌撞撞退回營帳,整個人癱軟在雕花梳妝台前,銅鏡裏那張緋紅的臉刺得人發燙。耳垂泛着桃花般的豔色,連鬢角碎發都被熱氣蒸得微卷。

指尖剛觸到滾燙的臉頰,就像被草原篝火燎到般猛地縮回,腕間銀鐲撞出清脆聲響。

深吸一口氣,望着鏡中神色慌亂的自己,喉間溢出的低語混着耳畔未消的嗡:“王剛你清醒點!這可汗一看就是草原上的孤狼,動心動得快,骨頭怕是都得被他嚼碎了吞下去!”

指尖正揪着發燙的耳垂跟自己較勁,帳外突然傳來熟悉的皮靴碾過碎石的聲響。阿爾木·多吉帶着雪鬆混着馬汗的氣息掀簾而入時,我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抄起鑲玉梳,發間的銀鈴撞出一串凌亂的顫音。

顫抖的手指在發間胡亂攪動,原本順滑的青絲轉眼纏成死結,連玉梳齒都卡進糾結的發繩裏,像極了此刻在胸腔裏橫沖直撞的心跳。

他凝視着你慌亂地絞着發繩的指尖,思緒瞬間飄回到初見你的那個夜晚。

那時,每至深夜,你總會獨自坐在氈帳外,仰頭望着草原上空的月亮,眼神空茫而哀傷,宛如一只在茫茫草原中迷失方向的幼獸。即便裹着厚實的狼皮大氅,周身卻仍散發着一種脆弱感,仿佛下一刻就會被凜冽的夜風吹散。

喉間陡然泛起的酸澀如草原上猝然漫過的晨霧,他下意識蜷起手指,指腹的薄繭蹭過掌心的舊疤。

良久,才緩緩拾起那把鑲玉梳子,梳齒滑過發間時帶着不易察覺的微顫,將你鬢邊沾了露水的碎發輕輕別到耳後,動作輕柔得仿佛在梳理一捧易碎的月光,一下下,從發頂梳至發尾,讓檀木梳齒間的溫熱,慢慢浸透進每一縷發絲裏。

微涼的指尖似草原夜露,輕巧撥開垂落的碎發別向耳後。驚得我手肘猛磕妝奩,胭脂盒骨碌碌打轉,粉撲跌在繡着狼紋的桌布上。

見你瞪圓的杏眼裏寫滿驚惶,阿爾木·多吉喉間滾出悶雷般的輕笑,粗糙的指尖下意識摩挲着方才觸碰發絲的位置,像是要將那縷溫軟的觸感烙進掌紋。

銅鏡裏,他俯身的身影如蒼鷹收攏羽翼,古銅色脖頸上的狼牙項鏈幾乎要擦過你顫抖的肩頭,每顆犬齒都泛着冷冽的光。雪鬆混着硝煙的氣息如潮水漫來,裹着他刻意壓低的體溫,燙得你像被弓弦彈起的箭矢,“騰”地從雕花凳上蹦起,驚得帳中懸掛的銀鈴都跟着叮當作響。

轉身時,阿爾木·多吉玄色氆氌裹挾着塞北長風撲面而來,皮甲上的銀飾在晨光裏迸濺細碎星芒,恍若他眸中躍動的琥珀色火焰。他闊步逼近的刹那,整片氈帳的陰影都朝着我傾倒,將驚惶的倒影與他挺拔的輪廓,一同吞進銅鏡搖晃的光暈裏:“還以爲你在偷偷抹眼淚。”

“我、我好得很!”

我撓着後腦勺,目光黏在他腰間晃蕩的狼牙護身符上,半晌才憋出句:“真搞不懂,你明知我在中原不過是棵沒人待見的野草,咋偏偏不娶個金枝玉葉當可敦?”話音剛落,他正端起馬奶酒的動作驟然凝滯。氈帳內只剩下羊皮袋傾倒時的汩汩聲響,他喉結在古銅色肌膚下重重滾動,琥珀色眼眸裏翻涌着揉碎的星光與草原暮色,復雜的光影在瞳孔深處交織成網。

你以爲他會像初見時那樣冷笑,或是拿草原規矩壓人,卻不想他突然把陶碗重重擱在矮幾上。

琥珀色眼眸被帳外斜射的陽光鍍上金邊,光影明滅間像藏了片起霧的草原。

"本汗要的是可敦,不是中原的嫡女招牌。"

昨夜你縮在氈帳陰影裏偷瞄,見他指尖劃過那件纏枝蓮嫁衣。

領口磨出的毛邊、袖口泛白的素綢,針腳雖密卻透着窮酸氣。他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指腹反復碾過衣襟上褪色的蓮瓣,喉結上下滾動着,末了卻只將嫁衣疊得方方正正,塞進了盛着狼頭骨飾的舊木箱裏,金屬扣環碰撞時發出一聲輕響。

他指尖蹭過碗沿的奶漬,忽然抬眼時睫毛在晨光裏投下陰影。

“你母親繡的嫁衣,針腳比大周貢來的雲錦都密實。”

這話像塊熱炭砸在你心尖,昨夜篝火旁他替你掖皮草時,指尖拂過衣領暗紋的畫面突然清晰起來。

原來那時候他就看清了,這粗布嫁衣上藏着的,是被中原皇室碾碎的母女情分。

你指尖猛地攥緊衣角,忽然想起初穿來時掀開嫁妝箱的場景。

那件被自己嫌棄“針腳歪得像老鼠啃過”的素綢嫁衣,此刻卻在原身記憶裏清晰起來。

領口磨白的地方泛着細密的絲線,是常年摩挲才有的痕跡。衣襟內側用同色線繡着極小的“平安”二字,針腳歪歪扭扭,倒像是趕工熬夜時刺破手指染的血點。

昨夜他捧着嫁衣皺眉的模樣突然有了注解,喉間猛地泛起澀意,原來這寒酸的針線下,縫着的是另一個母親用盡最後力氣的牽掛。

馬奶酒的酸香混着他身上的鬆木味漫過來,你盯着他垂在膝頭的手,指節上有道舊傷疤,是前日圍獵時爲給你捉些野味被獵鷹抓傷的。

他突然抓起酒袋往碗裏倒,琥珀色液體濺出時,你聽見他用幾乎被風聲蓋過的聲音說:

"草原上的狼,只認自己叼回窩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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