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電梯無聲地沉降,如同墜向未知的深淵。幽閉的空間裏,只有冰冷的金屬牆壁和蘇清顏壓抑的、斷斷續續的啜泣。顧墨淵站在她身側,如同一尊沉默的守護石像,金絲邊眼鏡後的目光銳利如鷹,警惕着任何一絲可能的危險氣息。他握着蘇清顏手臂的力道依舊沉穩有力,既是支撐,也是不容她再沖動的束縛。

“顧伯伯…”蘇清顏的聲音帶着濃重的鼻音和顫抖,她抬起頭,淚水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着微光,“您…您早就知道,是不是?您知道夜宸就是慕寒!” 這不是疑問,而是帶着受傷的控訴。顧墨淵方才在應急通道裏的話,還有他此刻毫不意外的凝重,都指向了這個事實。

顧墨淵沉默了幾秒,電梯運行的輕微嗡鳴填補了這短暫的空白。最終,他緩緩點頭,聲音低沉而帶着歲月的滄桑:“是。我知道他回來了。我也知道,他暫時不能與你相認。”

“爲什麼?!” 蘇清顏的情緒再次激動起來,委屈和不解如同火焰灼燒着她的心,“他明明就在我身邊!他明明在保護我!他明明…明明沒有死!爲什麼不能認我?!七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沈伯伯沈伯母的死,是不是也和墨霆淵有關?!還有那場海難…” 一連串壓抑了七年的疑問如同開閘的洪水,洶涌而出。

“清顏,”顧墨淵的聲音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沉重,打斷了她,“現在不是解釋的時候。這裏也不安全。等到了地方,我會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 他的目光掃過電梯內閃爍的樓層指示燈,帶着深深的憂慮。影武者如同跗骨之蛆,絕不會輕易放棄目標。這看似平靜的電梯,也可能成爲致命的牢籠。

電梯門在負二層停車場無聲滑開。一股混合着汽油和灰塵的冰冷空氣撲面而來。停車場燈光昏暗,巨大的水泥柱投下濃重的陰影,如同蟄伏的巨獸。

顧墨淵沒有絲毫猶豫,拉着蘇清顏迅速走出電梯,警惕地掃視四周。他的步伐看似不快,卻異常穩健,每一步都踏在監控的死角和車輛的掩護之中,如同一個經驗老道的潛行者。

“這邊。”他低聲道,帶着蘇清顏走向停車場最深處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那裏停着一輛極其普通、落滿灰塵的灰色老款大衆轎車,與周圍光鮮的豪車格格不入。顧墨淵掏出鑰匙,遙控解鎖,動作熟練。

就在他拉開車門,示意蘇清顏上車的瞬間!

異變陡生!

一道黑影如同融化的瀝青,悄無聲息地從旁邊一輛高大的SUV車頂滑落!落地無聲!緊接着,寒光乍現!一把閃爍着幽藍光澤、一看就淬了劇毒的短小弩箭,如同毒蛇吐信,撕裂空氣,帶着致命的尖嘯,直射蘇清顏的後心!

角度刁鑽!時機精準!正是兩人心神稍懈、蘇清顏即將彎腰上車的刹那!

這絕非普通的影武者!這是隱匿在暗影中的頂級殺手!如同附骨之蛆,一路尾隨至此,只爲這致命一擊!

顧墨淵瞳孔驟然收縮!他反應極快,猛地將蘇清顏往自己身後一拽!同時身體強行扭轉,試圖用自己的身體去擋那支毒箭!

然而,他的動作再快,也快不過那蓄謀已久、勢在必得的毒箭!

眼看那點致命的幽藍寒芒就要穿透顧墨淵的身體,射入蘇清顏的心髒!

千鈞一發之際!

“嗤啦——!”

一道刺耳到令人牙酸的輪胎摩擦聲如同驚雷般在空曠的停車場炸響!

一輛黑色的、沒有任何標識的改裝越野車如同咆哮的鋼鐵巨獸,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和角度,從一根水泥柱後猛沖出來!車頭精準無比地、帶着毀滅性的力量,狠狠撞向那個剛剛射出弩箭、身形尚未站穩的殺手!

砰——!!!

如同重錘砸中朽木!

那殺手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身體如同破麻袋般被狂暴的沖擊力狠狠撞飛!在空中劃過一道短暫的弧線,重重砸在十幾米外冰冷的牆壁上!發出一聲令人頭皮發麻的骨肉碎裂的悶響!身體軟軟滑落,瞬間沒了聲息!

改裝越野車一個幹脆利落的甩尾漂移,穩穩地橫停在顧墨淵和蘇清顏面前,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鋼鐵壁壘!車門推開。

一個穿着黑色作戰服、身形如同鐵塔般魁梧的男人跳下車。他臉上有一道從眉骨斜劃至臉頰的猙獰疤痕,眼神銳利如鷹,帶着一股經歷過屍山血海的鐵血煞氣!正是烈火護衛——顧驍!

他看都沒看那個被撞成肉泥的殺手,目光直接鎖定驚魂未定的顧墨淵和蘇清顏,聲音沉穩如磐石:“顧老,蘇小姐,Boss讓我來接應。請上車。” 他拉開越野車後座車門,動作帶着不容置疑的強硬。

“Boss?” 蘇清顏的心猛地一跳!一個呼之欲出的名字在她心中瘋狂呐喊!

就在這時!

噠…噠…噠…

沉穩、有力、帶着一種無形壓迫感的腳步聲,在空曠寂靜的停車場裏清晰響起,如同踩在人的心弦上。

蘇清顏和顧墨淵猛地轉頭望去。

只見不遠處,一個穿着黑色西裝的身影,正一步步從一根巨大的水泥柱陰影中走出。他的步伐不快,卻帶着一種掌控一切的從容。燈光勾勒出他挺拔如標槍的身形,棱角分明的臉龐在光影交錯中逐漸清晰。

是夜宸!

或者說…是卸下了所有僞裝的沈慕寒!

他臉上的那張特制面具已經消失不見,露出了那張蘇清顏魂牽夢繞了七年、此刻卻帶着風霜和刻骨冷峻的真實面容!深邃的眼窩,高挺的鼻梁,緊抿的薄唇…還有那道從耳後斜斜延伸至下頜、在昏暗光線下依舊清晰可見的舊傷疤!唯一不同的是,那雙曾經盛滿少年意氣風發的眼眸,如今只剩下深不見底的寒潭和翻涌的、幾乎要焚毀一切的暴戾怒火!他的西裝外套敞開着,裏面的白色襯衫上,沾染着大片刺目的、尚未幹涸的暗紅色血跡!顯然剛剛經歷了一場慘烈的搏殺!

他一步步走來,目光如同實質的寒冰,先是掃過顧墨淵,微微頷首,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敬意和凝重:“顧叔。” 然後,那目光如同最精準的探照燈,牢牢鎖定在呆若木雞、淚水再次洶涌而出的蘇清顏臉上。

四目相對。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凝固。

停車場冰冷的空氣,彌漫的汽油味,還有那若有若無的血腥氣,都成了模糊的背景。

沈慕寒在蘇清顏面前一步之遙處站定。他看着她蒼白臉上縱橫交錯的淚痕,看着她眼中翻涌的震驚、狂喜、委屈、憤怒和那無法言喻的、深入骨髓的痛楚…七年的思念,七年的煎熬,七年的獨自支撐…所有的情緒在這一刻,如同洶涌的熔岩,沖破了他強行構築的冰冷堤壩!

他緩緩抬起手,指尖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輕輕拂過她冰涼臉頰上滾燙的淚水。動作溫柔得如同觸碰一件稀世珍寶,與他此刻滿身的血煞之氣形成了極其強烈的反差。

他的嘴唇翕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最終,所有的千言萬語,所有的愧疚與痛苦,所有的思念與守護,都化作了那一聲低沉沙啞、仿佛穿越了漫長時光隧道、飽含着無盡酸楚與釋然的嘆息:

“清顏…” 他的聲音帶着一絲久未開口的幹澀,卻如同驚雷般在蘇清顏心中炸響,“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蘇清顏喃喃重復着這四個字,巨大的沖擊讓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只有淚水如同決堤般奔涌!七年!兩千五百多個日日夜夜!生離死別的絕望,獨自支撐的艱辛,被一次次否認的委屈…所有的情緒在這一刻徹底爆發!她猛地撲進沈慕寒的懷裏,用盡全身力氣死死抱住他!仿佛要將自己融入他的骨血之中!

“慕寒!沈慕寒!真的是你!你還活着!你還活着!!” 她放聲大哭,哭聲撕心裂肺,帶着劫後餘生的狂喜和無盡的委屈,身體在他懷中劇烈地顫抖着,如同狂風暴雨中飄搖的小舟終於找到了港灣。“爲什麼…爲什麼不認我…爲什麼…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多害怕嗎…”

沈慕寒的身體瞬間僵硬,隨即又緩緩放鬆。他緊緊地、用力地回抱着她,仿佛要將這七年的虧欠和思念都揉進這個擁抱裏。他下巴抵着她柔軟的發頂,嗅着她發間熟悉的、如同雪後鬆針般的清冽氣息,冰冷的眼底終於涌起無法抑制的暖流和深沉的痛楚。他閉上眼,感受着懷中真實的、溫熱的身體,感受着她洶涌的淚水浸透他染血的襯衫…

“對不起…” 他低啞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帶着刻骨的沉重,“清顏…對不起…是我回來晚了…讓你…受苦了…”

顧墨淵站在一旁,看着這對歷經生死劫難終於重逢的年輕人,眼中也泛起一絲溼潤。他默默地從懷中掏出一個用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巴掌大小的長方形物體,那正是他拼死從混亂的拍賣展台上搶救下來的——沈氏家族的“星軌”徽章。

然而,當他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沈慕寒緊緊抱着蘇清顏的手腕時,金絲邊眼鏡後的瞳孔驟然收縮!他看到了沈慕寒腕間那塊造型古樸的黑色腕表——“寒星”!更看到了此刻,那“寒星”腕表中心那個抽象的星辰旋渦圖案,正散發出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幽藍色光芒!那光芒如同呼吸般明滅不定,並且…正與油布包裹中那枚“星軌”徽章產生着某種難以言喻的、微弱的能量共鳴!

與此同時,沈慕寒也猛地睜開了眼睛!他清晰地感覺到腕間“寒星”傳來的、前所未有的溫熱脈動!一股源自血脈深處的、古老而磅礴的悸動感,如同沉睡的火山般被喚醒!他猛地看向顧墨淵手中的油布包裹,又低頭看向自己腕間的“寒星”,眼神中充滿了震驚和一種宿命般的了然!

“星軌…共鳴…” 顧墨淵的聲音帶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打破了這短暫的溫情,“慕寒…你感覺到了,是嗎?血脈的呼喚…歸墟的牽引…”

沈慕寒緩緩鬆開蘇清顏,但依舊緊緊握着她的手,仿佛生怕一鬆手她就會再次消失。他看向顧墨淵,眼神銳利如刀:“顧叔,您知道什麼?關於‘星軌’,關於‘歸墟’,關於…沈淵訣!”

“沈淵訣?” 蘇清顏聽到這個陌生的名字,抬起淚眼朦朧的臉,滿是困惑。

顧墨淵深吸一口氣,將手中的油布包裹遞向沈慕寒,聲音低沉而肅穆:“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先離開。到了安全屋,我會把沈老爺子臨終前托付給我、用甲骨密碼加密的手札,還有沈家百年守護的…關於‘星軌能源’和‘歸墟吞噬者’的秘密…全部告訴你。”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地上那具殺手的屍體,又看向沈慕寒染血的襯衫,眼神無比凝重:“慕寒,你父母當年的‘海難’,絕非意外!墨霆淵…不過是推到前台的劊子手!真正的幕後黑手,是那個被封印在‘歸墟’深處百年的怪物——沈淵訣!而他最終的目標…”

顧墨淵的目光如同穿透了時空,帶着深深的恐懼,落在沈慕寒的心髒位置。

“…是你!”

下章預告:百年秘辛終見天日!甲骨密碼揭開血淚往事!當星軌之光點亮歸墟之影,當血脈的真相直指殘酷宿命,沈慕寒的心髒,竟是啓動滅世能源的“活體鑰匙”?墨霆淵的瘋狂反撲,沈淵訣的蘇醒低語,守護與毀滅的終極抉擇,即將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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