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米跑的成績單貼在告示欄上。蘇晚的名字,赫然排在倒數第三的位置。時間後面,是一個刺眼的紅色數字。
她站在隊列裏,汗水順着新剪的短發鬢角滑落,滴在滾燙的塑膠地面上,瞬間蒸發。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平靜無波,如同深潭,映不出任何情緒。
王紅班長拿着成績單,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燈,緩緩掃過隊列。她的聲音不高,卻帶着一種沉重的、如同山嶽般的壓力:
“看看你們的成績!像什麼樣子?!軟腳蝦!豆腐渣!三千米跑進十六分鍾的有幾個?嗯?!就這體能,上了戰場,就是活靶子!就是拖累戰友的廢物!”
她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狠狠刺向排在末尾的幾個人,最後精準地釘在蘇晚身上。
“特別是某些人!”王紅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鞭子抽打在空氣裏,帶着毫不掩飾的嚴厲和失望,“體能墊底!拖全班後腿!就憑這,還想搞武器系統?還想報效祖國?簡直是癡人說夢!我告訴你,在戰場上,武器不會因爲你是個女的就對你手下留情!敵人不會因爲你跑得慢就放你一馬!體能跟不上,一切都是空談!是笑話!”
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石頭,狠狠砸在蘇晚心上。周圍的空氣仿佛凝固了,無數道目光聚焦在她身上,有同情,有嘲諷,有漠然,也有趙雅那道沉靜中帶着一絲復雜審視的目光。
體能墊底。
拖後腿。
癡人說夢。
笑話。
這些冰冷的字眼,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進她剛剛因爲趙雅那無聲的認可而泛起一絲微瀾的心湖。前世被所有人否定、被當做工具利用、最終被棄如敝履的冰冷記憶,如同毒藤般瞬間纏繞上來,試圖將她重新拖入絕望的深淵。
蘇晚垂在身側的手,猛地攥緊!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帶來尖銳的刺痛!指關節因爲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微微顫抖。
她緩緩抬起頭。
目光迎向王紅班長那雙銳利如刀、充滿失望和審視的眼睛。
沒有辯解。沒有委屈。沒有憤怒。
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如同萬年寒冰般的沉寂。那沉寂之下,是洶涌的暗流,是幾乎要將靈魂都點燃的、冰冷刺骨的執拗!
王紅的訓斥如同驚雷,炸響在滾燙的測試場上空,每一個字都帶着冰碴,狠狠砸向蘇晚。體能墊底,拖後腿,癡人說夢,笑話……這些冰冷的標籤,如同淬毒的荊棘,瞬間纏繞上她剛剛在武裝越野中耗盡最後一絲力氣、依舊在劇痛中顫抖的身體。
周圍的目光如同實質的針,刺得皮膚生疼。趙雅那道沉靜中帶着復雜審視的目光,此刻也仿佛帶着千鈞重量。
蘇晚垂在身側的手,攥得死緊,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的皮肉裏。指關節因爲過度用力而發出細微的咯咯聲,泛出不正常的青白色。身體在巨大的壓力和殘留的疲憊下,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汗水順着緊繃的下頜線瘋狂滴落,砸在滾燙的塑膠跑道上,發出“嗤”的輕響,瞬間蒸騰起微弱的白汽。
她緩緩抬起頭。
動作有些僵硬,仿佛承載着無形的重壓。
目光迎向王紅班長那雙銳利如鷹隼、充滿失望和毫不留情審視的眼睛。
沒有辯解。沒有委屈。甚至沒有憤怒。
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如同暴風雨來臨前死寂海面般的沉寂。那沉寂之下,是洶涌的暗流,是幾乎要將靈魂都點燃的、冰冷刺骨的執拗!
王紅的目光在她蒼白的臉上、顫抖的身體上掃過,在她那雙沉寂卻執拗的眼睛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深處,似乎有什麼極其復雜的東西一閃而過——失望?惋惜?還是……一絲不易察覺的、對這份執拗本身的評估?
但最終,所有的情緒都被更深的嚴厲取代。她移開目光,聲音如同冰冷的鐵錘,砸向所有人:
“體能是基礎!是保命的根本!更是承載你們所有專業知識的基石!沒有這塊基石,再聰明的腦子,再高的理想,都是空中樓閣!從今天起,晚操加練!體能不達標者,取消所有專業理論課旁聽資格!直到達標爲止!”
取消理論課旁聽資格?!
如同晴天霹靂!蘇晚的身體猛地晃了一下!眼前陣陣發黑!她選擇武器系統,就是爲了掌握那冰冷符號背後的力量!理論課是她唯一的希望!是她對抗命運、掙脫枷鎖的唯一武器!
剝奪它?
等於扼殺她的希望!
一股冰冷的恐慌瞬間攫住了她的心髒!比身體的劇痛更甚!
“現在!解散!目標——食堂!十分鍾就餐時間!遲到者,操場十圈!”王紅班長最後的命令下達,如同最後的審判。
隊伍如同得到赦免般,瞬間鬆散。沉重的腳步聲、粗重的喘息聲、低聲的抱怨聲混雜着響起。
蘇晚站在原地,像一尊被遺忘的石雕。身體的劇痛和精神的沖擊讓她幾乎無法思考。取消理論課……體能不達標……她該怎麼辦?
“走。”
一個沉靜的聲音在身邊響起。是趙雅。她不知何時已經走到蘇晚身邊,聲音不高,卻帶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她甚至沒有看蘇晚的眼睛,只是目光平視前方,仿佛只是陳述一個既定的事實。“吃飯。補充能量。”
蘇晚僵硬地側過頭,看向趙雅。趙雅的臉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汗水順着她線條硬朗的臉頰滑落,古銅色的皮膚在陽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澤。她的眼神依舊沉靜,但那份沉靜中,似乎多了一種……篤定?
蘇晚混沌的思維無法理解這份篤定從何而來。但她麻木的身體,卻下意識地跟着趙雅邁開了腳步。腳步虛浮,每一步都沉重無比。
食堂裏彌漫着飯菜的味道。蘇晚機械地跟着趙雅排隊、打飯。餐盤裏是簡單的米飯、蔬菜和幾塊紅燒肉。她端着餐盤,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
看着眼前的飯菜,胃裏卻一陣翻江倒海。強烈的惡心感涌上喉嚨。她勉強拿起筷子,夾起一根青菜,送進嘴裏。味同嚼蠟。身體殘留的劇烈消耗和精神的巨大壓力,讓她毫無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