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周傾序臉色鐵青，額上青筋突跳，胸膛劇烈起伏着，顯然氣到了極點。
他太清楚沈俏的性子，她說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想到梁茵茵肚子裏那個他期待已久的孩子，那股滔天怒火又硬生生被他壓了下去。
半晌，他才從口袋裏摸出手機，啪地一聲摔在桌上。
“給你！”
沈俏看着桌上的手機，心頭還是有些發酸。
果然，只要是在梁茵茵跟她之間做選擇，他永遠會毫不猶豫的選前者。
她拿起手機，確認無誤後，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意。
“祝你和梁茵茵，早日成婚，百年好合。”
周傾序臉色一僵，隨即沉聲：“沈俏，我不會和你離婚。周太太的位置永遠是你的，等茵茵把孩子生下來，我會給她一筆錢，和她徹底斷幹淨。”
沈俏連一個眼神都懶得再給他，轉身便走。
他的話，她一個字都不會再信了。
看着她毫不猶豫離開的背影，周傾序心頭莫名一空，滿是煩躁。
沈俏徑直打車去了市立醫院。
重症監護室外，護士以她不是病人家屬爲由，攔住了她。
沈俏：“我認識你們科室的李主任，麻煩你通報一聲，就說沈俏找。”
護士狐疑地打量了她幾眼，還是撥通了內線。
片刻後，護士抱歉地搖了搖頭：“李主任今天休假，而且病人情況特殊，沒有直系親屬籤字，任何人不能探視。”
正當沈俏準備離開，另想辦法時，一轉身，卻撞上了一個堅實的胸膛。
熟悉的清冽氣息撲面而來。
“唔——”
“小心。”低沉而熟悉的嗓音在頭頂響起。
沈俏抬頭，四目相對。
是宋洺也。
兩人皆是微微一愣，顯然都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對方。
宋洺也看着她眉宇間未散的焦灼，瞬間明白了什麼。
沒多問，只對一旁的護士低聲說了幾句，那護士看了沈俏一眼，點了點頭。
然後，他回身對沈俏道：“跟我來吧。”
沈俏默默跟在他身後。
隔着一層厚厚的玻璃，沈俏終於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宋瑤。
女孩面無血色，身上插滿了各種管子，監測儀器的滴答聲敲擊着沈俏的心髒。
宋洺也沙啞的聲音在寂靜的走廊裏響起。
“上次她發病，情緒很激動，抓着我問，她是不是治不好了，是不是沒救了，所以才會連當初信誓旦旦說一定會治好她的沈醫生，也放棄她了。”
沈俏心髒被狠狠揪緊。
“對不起，我......”她聲音艱澀，愧疚幾乎將她淹沒。
“我說......”宋洺也打斷她，望向玻璃窗內的宋瑤，“不會的，沈醫生馬上就會來，她一定會來的。我相信她，你也相信她，好嗎。”
宋洺也沒有再說下去。
沈俏徹底沉默了。
那未盡的話語，卻比任何指責都來得沉重。
是啊，她答應過的，可直到宋瑤跳樓的那一刻，她都沒有出現。
是她食言了。
宋洺也卻伸手，溫熱的掌心輕輕落在她的頭頂，揉了揉，“沒有怪你的意思。”
他頓了頓，眸光深沉而復雜，“以後宋瑤就拜托你了。”
沈俏秀眉倏地蹙起，心頭一緊，“什麼意思？”
宋洺也：“今晚是紀璟書的接風宴，宴會之後，我就要離開宋家了。”
沈俏心裏猛地咯噔一下，她追問：“那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宋洺也轉過頭，視線落在她臉上，嘴角微微揚起：“我打算娶你。”
對上他幽深的視線，沈俏腦袋有一瞬的空白。
看着她呆愣的模樣，宋洺也眼底暗了些，隨即勾唇輕笑：“逗你的，別害怕。紀家那邊，我總得先回去一趟。”
那股窒息感退去，沈俏卻覺得心口某個地方空落落的。
她幾乎是脫口而出：“還回來嗎？”
話音剛落，她就有些懊惱，自己憑什麼問這句話。
宋洺也聞言，倒是微微一愣，隨即，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裏，才終於透出幾分真實的笑意。
“回。”
沈俏點點頭，移開視線，沒再說話。
兩人之間又陷入一陣沉默，各自懷揣着復雜的心事。
之後，宋洺也將沈俏送到了公寓樓下。
車剛停穩，宋洺也正要開口道別，沈俏卻忽然拉住了他的手腕。
他的手臂溫熱而有力，隔着薄薄的衣料，好似能感受到他脈搏的跳動。
在宋洺也微帶詫異的目光中，沈俏傾身，柔軟的唇瓣在他微涼的側臉上輕輕貼了一下。
她聲音很輕：“注意安全。”
宋洺也身形一僵，握着方向盤的手指微微收緊。
他眸色深沉地看着她，那目光似深潭，要將她溺斃。
許久，他才應了一聲：“嗯。”
然後推門下車，替她打開了車門。
他站在車旁，目送她走進公寓大樓，身影消失在電梯口，這才重新坐回駕駛座，卻久久沒有發動車子，指尖無意識地碰了碰剛才被她吻過的地方，一片滾燙。
沈俏回到公寓，徑直走進浴室。
熱水淋下，沖刷着一身的疲憊，卻沖不散心頭的紛亂。
回想起剛才不自覺親吻宋洺也的行爲，她更加懊惱。
她不該這樣的......
洗完澡出來，她將離婚協議協議打印好，然後才躺到床上，習慣性地拿起手機，手機屏幕上推送着幾條本地新聞。
【宋氏集團繼承人紀璟書今日歸國，宋董親自設宴接風！假少爺宋洺也何去何從？】
【宋氏集團繼承人歸位！闊別二十載，真少爺紀璟書今晚正式回歸宋家！】
【宋家舉辦盛大接風宴，慶祝紀璟書認祖歸宗，場面堪比名流盛會！】
照片上，紀璟書年輕英俊，意氣風發，被宋家人簇擁在中央，他是聚光燈下的焦點，萬衆矚目。
可關於宋洺也的，卻只有那一個疑問句標題，再無其他。
一夜之間，那個曾經在滬城光芒萬丈，被譽爲商界傳奇的宋洺也，就這麼悄無聲息地從公衆視野裏徹底消失了。
仿佛他從未出現過。
這樣的落差，她知道，宋洺也此刻一定不好受。
沈俏心口驀地一抽，泛起一陣莫名的疼。
可隨即，她又立馬回過神。
她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情緒？
爲宋洺也心疼？
不，她不該有的。
沈俏做了個深呼吸，試圖將這股情緒壓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