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織者……遺產……”
灰影冰冷沙啞的聲音，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在陳星衍混亂的意識中激起滔天巨浪！他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着灰影帽檐下的陰影，試圖捕捉任何一絲情緒波動，但那裏只有一片冰冷的黑暗和偶爾閃爍的微弱藍光。
“編織者……是什麼？遺產……又是什麼？”陳星衍的聲音因爲激動和虛弱而顫抖，他掙扎着想坐直身體，胸口貼着的金屬貼片傳來一陣冰涼的麻刺感。
灰影沒有立刻回答。他（她）轉身走向那個用廢棄金屬板和電路板拼湊的工作台，動作帶着機械的僵硬感，左肩傷口的電火花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刺眼。他（她）的手指在布滿灰塵和油污的鍵盤上快速敲擊了幾下，旁邊一台破舊顯示器的屏幕閃爍了幾下，亮了起來。
屏幕上沒有復雜的界面，只有一片深邃的、如同宇宙背景般的黑色。接着，一些極其模糊、扭曲、如同信號不良的老舊錄像般的影像片段開始斷斷續續地閃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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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段一： 一片無法形容的、由純粹幾何光斑和流動數據構成的浩瀚星雲。無數形態奇異、如同水晶雕塑般的巨大建築懸浮其中，散發出柔和的光芒。一種難以言喻的、寧靜而偉大的秩序感撲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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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段二： 一個模糊的、穿着類似宇航服但材質奇異的人影（？），站在一個巨大的、如同星環般的控制台前。他（她）手中托着一個……散發着柔和光芒的、形態不斷變幻的……光團？那光團散發出的能量波動，讓陳星衍懷裏的袋子微微震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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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段三： 影像瞬間變得混亂、扭曲！星雲在燃燒！水晶建築在崩塌！無數細小的、如同“萬象之囊”形態的碎片從崩塌的核心處噴射而出，如同宇宙級的煙花，射向無盡的黑暗虛空！一股絕望、悲愴、如同文明挽歌般的情緒透過模糊的影像傳遞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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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段四： 影像徹底破碎，只剩下一些難以理解的、如同亂碼般的符號和幾何圖形在屏幕上瘋狂閃爍，最終歸於一片雪花噪點。
“這就是……編織者？”陳星衍看着屏幕上那驚鴻一瞥的、充滿神性又最終走向毀滅的景象，聲音幹澀。那光團……那碎片……和他手中的袋子何其相似！
“高等……文明……”灰影的聲音帶着一種冰冷的、近乎詠嘆調般的節奏，“他們……編織……時空……維系……多元宇宙……平衡……奇點碎片……是……工具……”
“工具？”陳星衍握緊了手中的袋子，感覺它冰冷的觸感此刻如同燒紅的烙鐵，“那爲什麼……會毀滅？”
“貪婪……失控……”灰影的聲音毫無波瀾，卻仿佛帶着歷史的沉重，“他們……試圖……掌控……所有……碎片……聚合……力量……超越……極限……引發……反噬……文明……崩塌……”
陳星衍倒吸一口涼氣！試圖聚合所有碎片？掌控超越極限的力量？這和他之前被灌輸的“鑰匙”身份何其相似！難道……虛蝕之觸……想重蹈覆轍？！
“遺產……是什麼？”陳星衍追問，心髒狂跳。
灰影沉默了片刻。他（她）的手指再次在鍵盤上敲擊。屏幕上的雪花噪點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極其復雜的、由無數光點和線條構成的立體星圖。星圖浩瀚無邊，大部分區域黯淡無光，只有少數幾個光點閃爍着微弱的光芒。
“遺產……是……種子……”灰影指向其中一個相對明亮的光點，“編織者……在……崩塌前……散播的……文明……火種……知識……技術……希望……”
種子？火種？陳星衍看着那浩瀚的星圖，感覺自己的渺小如同塵埃。“這……跟我有什麼關系？爲什麼說我是……鑰匙？”
灰影轉過身，帽檐下的陰影“注視”着陳星衍，或者更準確地說，注視着他懷裏的袋子。
“萬象之囊……是……核心……碎片……”灰影的聲音帶着一種奇異的韻律，“它……記錄着……通往……遺產……的……坐標……以及……開啓……的……權限……”
“鑰匙……就是……能與它……深度……共鳴……的……存在……”灰影指向陳星衍，“你……是……容器……也是……鑰匙……只有你……能……激活……它……指引……方向……開啓……門戶……”
容器……鑰匙……激活……指引……開啓……
每一個詞都像重錘砸在陳星衍心上！他終於明白了！爲什麼虛蝕之觸要抓他！爲什麼黑淵稱他爲“鑰匙”！他們想要的，根本不是他這個人，而是他作爲“鑰匙”能開啓的——編織者那足以顛覆宇宙的遺產！
一股巨大的荒謬感和恐懼感瞬間將他淹沒！他只是一個普通的高中生！他只想活下去！他不想背負什麼拯救或者毀滅宇宙的使命！更不想成爲開啓潘多拉魔盒的鑰匙！
“不……不可能！”陳星衍猛地搖頭，聲音帶着一絲崩潰的嘶啞，“我做不到！我也不想！我只想擺脫這個該死的袋子！我只想回家！”
灰影靜靜地“看”着他，帽檐下的藍光穩定地閃爍着，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你……沒有……選擇。”灰影的聲音冰冷如鐵，“鑰匙……一旦……激活……綁定……無法……解除……除非……死亡……或者……遺產……被……開啓……”
無法解除？！除非死亡？！
陳星衍如遭雷擊！最後的希望破滅了！他死死攥着冰冷的袋子，指關節因爲用力而發白，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將他徹底淹沒。他感覺自己像一只被粘在蛛網上的飛蟲，無論怎麼掙扎，都逃不過被吞噬的命運。
“燃燒……壽命……”陳星衍的聲音帶着無盡的苦澀和恐懼，“使用它……就會……加速……死亡……對嗎？”
“是。”灰影的回答簡潔而殘酷，“生命能量……驅動……碎片……加速……熵增……不可逆……每一次……使用……都在……靠近……終點……”
靠近終點……死亡……
陳星衍癱坐在冰冷的金屬椅子上，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了。他看着屏幕上那浩瀚的星圖，看着那個代表着“遺產”的光點，只覺得那光芒刺眼得如同嘲諷。
他爲了活命而撿到的袋子，最終卻成了他加速死亡的催命符。他爲了自救而使用的力量，每一次都在燃燒他本就不多的未來。
“爲什麼……是我？”陳星衍抬起頭，看向灰影，眼神空洞，“爲什麼偏偏是我撿到了它？”
灰影沉默了很久。久到陳星衍以爲他（她）不會回答。
“命運……概率……或者……”灰影的聲音第一次出現了一絲極其微弱的、難以言喻的波動，“……編織者……最後的……選擇……”
編織者……最後的選擇？
這個答案讓陳星衍更加茫然。一個早已毀滅的文明，隔着無盡時空，選擇了他？一個普通的地球高中生？這聽起來比科幻小說還要離譜！
“那你呢？”陳星衍看向灰影左肩閃爍的電火花，“你又是誰？爲什麼幫我？你也想要遺產？”
灰影的身體似乎極其輕微地僵了一下。帽檐下的藍光閃爍頻率加快。
“我……是……守望者……”灰影的聲音恢復了冰冷，“使命……守護……鑰匙……阻止……碎片……落入……錯誤……之手……阻止……編織者……的……錯誤……重演……”
守望者？阻止錯誤重演？
陳星衍看着灰影那破舊、傷痕累累的身軀，看着他（她）不惜代價救下自己，心中涌起一股復雜的情緒。這個冰冷的半機械體，似乎有着比人類更堅定的信念。
“虛蝕之觸……他們……就是……錯誤？”陳星衍問道。
“是。”灰影的聲音斬釘截鐵，“他們……追求……力量……控制……會……毀滅……一切……”
“那……遺產呢？”陳星衍追問，“開啓它……就不會……毀滅嗎？”
灰影再次沉默。他（她）看向屏幕上閃爍的星圖光點。
“遺產……是……火種……也是……力量……”灰影的聲音帶着一絲難以察覺的……迷茫？“如何使用……取決於……鑰匙……取決於……你……”
取決於……我？
陳星衍愣住了。這個沉重的、足以壓垮任何人的責任，就這樣輕飄飄地落在了他的肩上？一個連自己生命都在飛速燃燒的人？
他低頭看着手中冰冷的袋子。它安靜地躺着，像一塊普通的皮革。但陳星衍知道，它內部蘊含着足以扭曲時空、甚至可能連接着宇宙級遺產的恐怖力量。而這份力量，正在以他的生命爲燃料，熊熊燃燒。
庇護所內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應急燈發出的微弱電流聲，儀器指示燈閃爍的滴答聲，以及灰影左肩傷口處那如同垂死掙扎般的電火花噼啪聲。
陳星衍靠在冰冷的椅背上，閉上眼睛。疲憊、劇痛、恐懼、絕望、迷茫……種種情緒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內心。但在這片絕望的泥沼深處，一絲微弱卻異常堅韌的火焰，開始悄然燃燒。
那是……憤怒！
對虛蝕之觸的憤怒！對黑淵的憤怒！對這個該死的袋子的憤怒！對這不公命運的憤怒！
他不想死！更不想像燃料一樣被燒盡！
他猛地睜開眼睛，瞳孔深處燃燒着冰冷的火焰。
“灰影……”他的聲音嘶啞，卻帶着一種前所未有的決絕，“告訴我……怎麼……活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