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嬤嬤先是掃了一眼冷霜，視線下移，落到凌羽寒身上，跟早上一樣，再次福身行禮。
冷霜和凌羽寒下意識回禮，馮嬤嬤悄然側身，避開了凌羽寒的行禮。
果然，馮嬤嬤把凌羽寒當主子來看。
冷霜眯了眯眼睛，身體倒是更加放鬆了些，如果猜得沒錯，蕭太妃是肯定凌羽寒的皇子身份。
事情變得有意思了。
“進來吧。”
主仆二人跟隨馮嬤嬤的腳步走進院子，一陣清風吹過，花香拂面。
凌羽寒挺着板正的小身板走在前面，目不斜視。
而冷霜，早開始悄悄欣賞起院子裏的布置了。
院子整潔，花草植物的分布有序，顯然日常有人精心打理。
牆邊種了一排竹子，還立着一棵桂花樹，剛進門的花香便來自於此，花朵已經開始凋謝，樹下灑落一地的白色花瓣，頗有意境美。
主仆二人被帶進屋內。
剛踏進去，檀香取代了外面自然的桂花香，地上鋪了地毯，兩側依稀看到有些擺件，不是很多，也不知道貴不貴重。
腳步站定，馮嬤嬤的聲音再次響起。
“娘娘，望鳳院小主子到訪。”
冷霜、凌羽寒：“給蕭太妃請安。”
蕭太妃坐在中間的高椅上，微閉着眼，手裏把玩着一串佛珠，身後的桂嬤嬤正爲其按摩肩膀，崔嬤嬤給一旁桌上的杯中添茶。
加上馮嬤嬤，她們三人都是當年蕭府的家生子。
自小陪蕭太妃長大，侍奉左右，直到蕭太妃主動放棄後位，幽居冷宮，這三人也自請跟隨，從未離棄。
聽到座下的聲音，蕭太妃停下手上的動作，緩慢睜開雙眼，雙眸看似心不在焉地瞥向面前行禮的小人兒。
“今天吹的什麼風，居然願意離開你那破院子了。”
凌羽寒身體僵了一下，似乎沒想到蕭太妃會問出這個問題，小腦袋一轉，想到冷霜之前說的話，回道：“今日上午收到馮嬤嬤送的食材，感恩蕭太妃惦念，想着要禮...禮尚往來。”
小家夥說完，還認真地自己點了一下頭，脆生生地補充：“嗯，就是這個意思。”
冷霜微低着頭，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呵，”蕭太妃抬手，崔嬤嬤適時呈上茶水。
眼神交匯時，蕭太妃看到崔嬤嬤眼底沒藏住的笑意，不禁瞪了這老嬤嬤一下。
“起身吧。”
“謝太妃娘娘。”
主仆二人起身站好，冷霜快速掃了眼周遭。
這蕭太妃看着還挺年輕啊，60上下的年紀，不顯老，身上沒有過多的裝點，依舊貴氣十足，真不愧是世家培養出來的高門貴女。
當年的皇後之姿，必是儀態萬千。
“說說看，你要怎麼個禮尚往來。”
“阿霜，”凌羽寒看向身旁的冷霜，眼含一絲依賴，顯然剛剛的故作鎮定，也是他的極限，接下來就得靠冷霜。
冷霜回了一個安撫的眼神，上前一步。
“回太妃娘娘，小主子感念恩賜，特命奴婢做了點小吃食，以及一把新鮮蔬菜，前來拜謝娘娘。”
說着，恭敬地舉起手裏的籃子。
蕭太妃示意，馮嬤嬤接過籃子，掀開上頭的白布，肉餅的鮮香瞬間溢出，布滿整個空間。
“這是什麼，”蕭太妃看着籃子的東西，好像挺好吃。
“回太妃娘娘，這是手抓餅，用娘娘恩賜的豬肉面粉制作。”
“這裏面的青菜怎麼看着像是生的。”
“回太妃娘娘，這是可生吃的青菜，口感脆甜解膩。”
居然是可生吃的青菜，她掃了眼籃子裏青青綠綠的蔬菜，看着倒是喜人。
感應到座下一道目光，蕭太妃瞥了一眼。
“你也曾吃過這蔬菜？”
“自然，口感確如阿霜所言，娘娘嚐試便知，”凌羽寒瞪着發亮的眼睛回道。
出門前，阿霜曾給他嚐過一片菜葉子，味道真真是極好的。
許是抵不過小家夥強烈安利的眼神，蕭太妃出乎意料地直接拿起一塊品嚐。
餅香和肉香完美結合，細嚼之下還有雞蛋香味，再咬下一口，青菜的脆聲響起，緊接着絲絲清爽的甜味融入其中，消解掉肉的膩味。
口感果真像那小丫鬟說的那樣，新奇得很。
屋子裏一片靜默，只有蕭太妃沉浸式吃餅的聲音。
對半切開的手抓餅，不算很大，幾口吃完。
蕭太妃下意識想拿第二塊，崔嬤嬤奉上茶水提醒，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的“失態”。
“咳咳”假裝咳嗽兩聲，蕭太妃端起高冷的神色，“食物做得不錯，有心了。”
小孩心性不善遮掩，凌羽寒聽到蕭太妃的話，像種草成功似的，眼睛“唰”一下染上笑意，唇角輕翹。
三位嬤嬤看到，眼底都閃過點點笑意。
蕭太妃狀似無意地撥弄着籃子裏青菜，開口道：“丫頭，你的病好了？”
果然，她知道昨晚的事。
冷霜身體一僵又瞬間穩住。
“回太妃娘娘，奴婢身子已大好，謝娘娘掛念。”
“身子好了，就要好好看顧主子，萬不可懈怠。”
這是點她昨晚太監欺負凌羽寒的事。
心下一凝，冷霜恭敬行禮，“是，奴婢謹記太妃娘娘教誨。”
蕭太妃眯眯眼，審視幾眼座下的冷霜，吩咐道：“桂嬤嬤，把之前剩下的種子拿出來。”
桂嬤嬤得令，快步出去，回來後，拿着一小包東西呈給蕭太妃。
蕭太妃揮手，示意她遞給冷霜，“這是早前剛得的種子，不知是什麼品種，幾位嬤嬤嚐試過種植也都失敗告終。”
她掃一眼青翠欲滴的青菜，“看你似乎挺擅長農事，便送你吧。”
“是，感謝娘娘恩賜，待收成之日定隨小主人前來奉上。”
這丫頭似乎靈活了不少，蕭太妃心裏想。
“好了，退下吧。”
冷霜、凌羽寒：“是。”
馮嬤嬤上前帶兩人出去，在轉身的間隙，凌羽寒突然又回頭看了看蕭太妃。
那位已經再次闔上眼睛，手上又開始轉動佛串。
陽光穿過窗櫺落到她的臉上，身旁的檀香散出縷縷青煙。莫名生出幾分寂寥。
冷霜看着站着不動的凌羽寒，有點感應到他的想法。
所以在小家夥投來不確定的眼神時，冷霜堅定地回以鼓勵的笑容。
是以，凌羽寒壯起膽子，說道：“太妃娘娘，羽寒日後無事可以來給您請安嗎？”
幾位嬤嬤都愣住了，冷霜注意到蕭太妃手上的動作猛然停住握緊。
眼睛緩緩睜開，眼眶似乎有點發紅，神色依舊不動如山，但說出的話倒是比剛剛更加情真意切。
“你若有心，本宮便等着了。”
凌羽寒笑彎了眉眼，他覺得阿霜說得對，蕭太妃起碼是願意見他的。
再次行禮後，轉身出去，小腳步沒有了初進來時的謹慎，多了幾分輕快。
冷霜暗笑，很好，面試通過，小孩真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