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古研究所的地下三層，空氣裏彌漫着消毒水與能量冷卻液混合的刺鼻氣味。林雪躺在醫療檢測艙內，全身覆蓋着細密的傳感線路，如同被蛛網纏住的蝴蝶。透明艙壁外，周教授緊盯着屏幕上跳動的數據流，眉頭擰成了疙瘩。
“能量殘留指數17.3，超過安全閾值3個百分點。”他指尖重重敲在控制台邊緣，“這股玉璧怨念被她的修復力壓縮成了穩定形態，但內部活性並未降低，就像個隨時會爆炸的冰炸彈。”
旁邊的研究員推了推眼鏡，聲音帶着難以掩飾的擔憂：“林小姐的體質特殊，理論上能容納異常能量，但這次的量……相當於半個小型墓葬群的陰性能量總和。她的神經系統正在出現微幅震顫，這是能量侵蝕的初期症狀。”
屏幕上，代表林雪精神力的曲線如同被狂風擾動的湖面，微微起伏。檢測艙內，她睫毛顫了顫，蒼白的臉上掠過一絲極淡的痛苦——那些被吸收的怨念正在試圖沖破她的壓制，在意識深處幻化出破碎的戰場廝殺聲。
而在三層另一端的“牢籠”裏，裴寒野正用腳碾着地面一塊不知何時出現的金屬碎片。碎片在他靴底發出刺耳的刮擦聲，最終被碾成了粉末。
觀察室的合金牆壁上，剛才被他一拳砸出的凹痕還清晰可見。能量抑制手環緊緊箍在手腕上，幽藍的光帶隨着他的呼吸微微明滅，卻攔不住那從毛孔裏滲出來的煞氣。
“靈氣波動”、“能量錨點”、“協同訓練”……這些陌生的詞匯像淬了毒的針，扎在他緊繃的神經上。三小時前，那個穿白大褂的老頭（周教授）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宣布，從今天起，他每天必須在林雪周圍停留至少四小時。
“她的能量場能穩定你的空間排斥反應，你的存在也能反向刺激她的修復力閾值提升。”老頭推了推眼鏡，眼中閃爍着探究的光，“這是目前唯一能同時研究你們兩者的辦法。”
裴寒野當時只覺得荒謬。讓他這個曾踏平十二國的戰主，像只被圈養的獵犬般守着一個女人？還是個眼神比北境寒冰更冷、總把“工具”掛在嘴邊的女人？
他猛地轉身，玄色勁裝的衣擺帶起一陣勁風，狠狠掃過旁邊的金屬桌。桌上的能量檢測儀被震得跳了起來，屏幕瞬間飆紅——檢測到劇烈的能量波動。
“孤不需要任何人穩定。”他低吼一聲，聲音裏的暴戾幾乎要沖破喉嚨，“這破地方的空間禁錮，遲早被孤撕碎！”
話音剛落，手腕上的能量手環突然收緊，藍光暴漲！一股強烈的麻痹感順着經脈竄上來，讓他動作一滯。這手環是研究所用特殊合金打造，能根據他的情緒波動自動調節壓制強度，堪稱“凶獸項圈”。
裴寒野咬牙，一拳砸在牆上。“咚”的悶響在密閉空間裏回蕩，合金牆壁微微震顫，卻連道新的劃痕都沒留下——這是針對他的力量特制的Z級防御材質。
他像頭被困在樊籠裏的雄獅，在觀察室裏焦躁地踱步。視線掃過牆角的智能飲水機，上次他試圖徒手拆了這不斷“吐水”的怪物，結果被手環電得半邊身子發麻；掠過天花板的監控探頭，那紅點像毒蛇的眼睛，二十四小時不眨地盯着他；最後落在觀察室與訓練室之間的單向玻璃上——玻璃那頭，林雪正坐在墊子上閉目打坐。
她換了身淺灰色的訓練服，長發用一根簡單的皮筋束在腦後，露出纖細的脖頸。陽光透過模擬舷窗灑在她身上，卻仿佛被她周身的寒氣凍結，落不到實處。她的呼吸均勻得像精密儀器，周身縈繞着一層極淡的冰藍光暈，那是她在主動梳理體內的殘留能量。
裴寒野的腳步頓住了。
不知爲何，看着她這副模樣，體內翻涌的煞氣竟詭異地平復了些許。就像狂躁的野獸聞到了雪後鬆林的氣息，雖依舊警惕，卻暫時收起了獠牙。
“嗤。”他嗤笑一聲，別開視線，試圖用厭惡掩蓋這詭異的變化。肯定是這觀察室的空氣裏被加了什麼迷藥，否則他怎麼會對一個弱不禁風的女人產生“平靜”這種可笑的感覺。
這時，觀察室的通訊器突然亮起綠光，周教授的聲音帶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傳來：“裴寒野，根據‘燭陰’協議，現在開始第一階段協同訓練。進入訓練室，與林雪保持五米內距離，持續一小時。”
裴寒野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眼中凶光畢露。“孤拒絕。”
“拒絕無效。”周教授的聲音冷了下來，“手環的壓制程序已升級，若不服從，將啓動三級電擊模式。另外，林雪體內的能量不穩定，你的氣場對她有微弱的中和作用——這不是請求，是命令。”
“中和？”裴寒野猛地看向玻璃那頭的林雪，她剛好睜開眼，目光隔着玻璃與他對上。那雙眼睛依舊冰冷，像在看一塊礙事的石頭，沒有絲毫波瀾。
他突然笑了，笑聲裏帶着濃濃的嘲諷與戾氣。“讓孤當這女人的‘藥引子’？老頭，你最好祈禱別讓孤找到機會掙脫這破環。”
話音未落，他轉身一腳踹開觀察室的合金門。門軸發出刺耳的呻吟，在他身後緩緩合上。訓練室裏的空氣瞬間變得緊張，仿佛有兩頭蓄勢待發的野獸，被強行關進了同一個籠子。
林雪依舊維持着打坐的姿勢，只是放在膝蓋上的手指微微蜷起。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裴寒野身上傳來的、如同實質的壓迫感，那股混雜着血腥與暴戾的氣息，像無數根細針，刺向她剛剛平復的神經。
裴寒野站在距離她五米的地方，背對着她，雙手抱胸，肌肉緊繃如弦。他能感覺到她的能量場像一層冰冷的薄膜，將他隔絕在外，卻又在無形之中，與他體內的煞氣產生着微妙的拉扯。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牆上的計時器數字緩慢跳動。訓練室裏靜得可怕，只有兩人平穩卻絕不和諧的呼吸聲，以及裴寒野越來越重的氣息。
他體內的煞氣在躁動。這五米的距離太近了，近得讓他能聞到她發間淡淡的消毒水味，近得讓他能看到她訓練服袖口磨出的細毛，近得讓他那早已習慣了殺伐的心髒，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夠了。”
他猛地轉身，眼中赤紅一閃，周身的氣壓驟然降低！訓練室的合金地面竟浮現出細密的裂紋！“孤不管你們的狗屁計劃，這牢籠，這捆綁，遲早有結束的一天！”
他的聲音如同寒冬的冰棱，帶着毀天滅地的決心。林雪終於抬眼，平靜地迎上他暴戾的目光，指尖的冰藍微光悄然亮起——那是她準備啓動緊急防御的信號。
在這劍拔弩張的瞬間，誰都沒注意到，兩人之間的空氣中，有極細微的能量粒子在碰撞、融合，像冰與火在無形之中，進行着一場無聲的角力。而這一切，都被訓練室角落的監控探頭忠實地記錄下來，傳輸到周教授的屏幕上。
屏幕上，代表兩人能量場的曲線，正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向彼此靠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