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手機摔落在污濁的地面上,屏幕裂開的紋路如同我此刻瀕臨破碎的神經。門外,“同學”關心的詢問早已被狂躁的砸門聲取代,木質門板在沉重的撞擊下呻吟、碎裂!

“砰!”

門鎖崩飛!腐朽的門板向內爆開!

視野被涌入的、無法名狀的恐怖填滿!

那不是人!它曾經或許是,但此刻,扭曲的肢體像是被強行掰斷又錯位粘合,皮膚覆蓋着一層滑膩、蠕動着的暗紫色肉膜,關節反折,指骨尖銳地刺破皮肉,末端滴落着粘稠腥臭的黑液。一張勉強能辨認出人形的臉上,五官如同融化的蠟像般向下流淌,只剩下一個占據了大半張臉的、裂開至耳根的巨口,裏面層層疊疊的慘白尖牙瘋狂蠕動!

它沒有嘶吼,只有一種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與肌肉撕裂的混合噪音!腥風撲面而來,那非人的“手爪”帶着撕裂空氣的銳響,直掏我的心髒!

“呃啊——!”

死亡的冰冷瞬間攫住咽喉!恐懼的本能讓我在最後關頭猛地抬起手臂護在胸前!

嗤啦——!

劇痛!難以想象的劇痛!仿佛一整塊滾燙的烙鐵直接楔進了骨頭!我甚至清晰地聽到了自己皮肉、筋膜乃至骨頭被硬生生割裂開來的恐怖聲音!視野瞬間被一片猩紅覆蓋,滾燙的鮮血如同噴泉般從手臂上那道深可見骨的恐怖裂口中狂涌而出,染紅了我的衣服,噴濺在冰冷的牆壁和肮髒的地面上!

意識被劇痛和失血沖擊得一片空白,眩暈感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涌上來。我以爲這就是終點,連慘叫都卡在喉嚨裏,只能眼睜睜看着那張布滿蠕動尖牙的巨口,貪婪地向我當頭噬下!

然而——

就在那腥臭的口涎幾乎滴落在我臉上的瞬間,怪物那瘋狂突進的動作,陡然停滯了!

它……停住了?

並非因爲憐憫或遲疑。它那扭曲的、流淌着粘液的脖頸猛地一擰,那顆可怖的頭顱以一個極其不自然的角度轉向了我手臂上那道猙獰的、正瘋狂噴血的傷口。

它似乎在……“嗅”?或者是在“感受”?那布滿肉膜的胸膛劇烈起伏着,發出渾濁的、如同風箱漏氣般的“嗬嗬”聲。它不再看我,所有的“注意力”都死死釘在我狂涌的鮮血上,原本充斥狂亂和飢餓的肢體動作,竟透出一種近乎“困惑”的僵硬。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只有我手臂上傷口的劇痛和血流如注的聲音在提醒我這絕非幻覺。

下一秒,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它沒有繼續攻擊!那只剛剛撕裂我手臂的利爪,極其緩慢地、像生鏽機械般一頓一頓地收了回去!布滿尖牙的巨口也緩緩閉上,只留下一條不斷滴落粘液的縫隙!它那反折的肢體極其不協調地轉動着,龐大的、散發着惡臭的身軀,就這麼毫無征兆地、一步一步地向後退去!

它退出了隔間門口!甚至沒有再看我一眼!

“嗬……嗬……”我癱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劫後餘生的虛脫感還沒涌起,就被眼前這完全無法理解的詭異一幕徹底凍結。

它爲什麼走?我的血……有什麼問題?

這個念頭剛升起,一股遠比手臂劇痛更恐怖的變化,從我身體內部轟然爆發!

噗通!噗通!噗通!

心跳!沉重得如同擂鼓!每一次搏動都像是要將胸腔震碎!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又灼熱的力量,蠻橫地從心髒深處炸開,如同決堤的熔岩,瞬間沖垮了我四肢百骸的所有堤壩!

“呃啊——!”我全身的肌肉不受控制地痙攣、繃緊!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一股無法抗拒的“下沉”感死死攥住了我的意識!就像是靈魂被一只冰冷粘膩的巨手抓住,正強行拖向一個無光、無聲、只有永恒混沌的深淵!

視野瞬間被蒙上了一層濃得化不開的血色!看出去的一切——破碎的門板、污穢的地面、滴落的鮮血——都像是浸泡在粘稠的血漿裏,扭曲、蠕動!更可怕的是,手臂上那道剛剛還在瘋狂噴涌鮮血、深可見骨的恐怖傷口,邊緣的皮肉組織,竟以一種肉眼可見、違反常理的速度,開始蠕動、收縮、愈合!斷裂的血管在自動接駁,翻卷的皮肉在瘋狂生長!那股力量所過之處,劇烈的疼痛被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麻癢取代,仿佛有無數細小的蟲子在傷口深處蠕動、編織!

“不……不……”我驚恐地想尖叫,想阻止這詭異的變化!但喉嚨裏發出的,卻是一連串意義不明、低沉嘶啞的咆哮!完全不屬於我的聲音!身體的控制權正在被那股蘇醒的、冰冷而狂暴的力量強行剝奪!有什麼東西……在我身體裏!它被那怪物的攻擊……或者說,被我的血……喚醒了?!

罪惡感和更深沉的絕望如同冰冷的鐵鏈纏緊心髒!是我!是我看了檔案!是我引來了注視!加速了這地獄的降臨!外面此起彼伏的、愈發淒厲尖銳的慘叫聲和怪異的嘶吼聲就是證明!潛伏的僞裝者徹底撕去了僞裝,整個學校已經淪爲它們的屠宰場!每一秒都有人在死去!而我,不但沒能阻止,反而成了加速這一切的催化劑!現在,我自己的身體也要變成怪物了?!

意識在驚濤駭浪中掙扎,如同溺水之人,被那不斷下沉的力量瘋狂拖拽。血色越來越濃,視野開始模糊、旋轉,怪異的咆哮聲越來越頻繁地不受控制地沖出喉嚨。手臂上的傷口已經愈合了大半,只留下一條深紅的、如同巨大蜈蚣般的新疤!那新生的皮膚下,似乎有某種力量在不安地搏動!

就在意識即將被那冰冷的血色深淵徹底淹沒,身體的最後一絲控制權也要喪失的千鈞一發之際!

燙!

一股突如其來的、幾乎要將皮膚灼穿的滾燙熱意,從我褲子口袋的位置猛地爆發出來!精準地、灼熱地烙印在我的大腿外側!

是那張錢!老道最後塞給我的那十塊錢!

那張皺巴巴、平平無奇的鈔票,此刻卻像一塊燒紅的烙鐵!

這股突如其來的灼熱,如同刺破厚重烏雲的一道熾熱陽光,又像是溺水之人抓住的唯一浮木!

“呃?!”我渾身巨震!

眼前那片濃得化不開、遮蔽一切的血色幻象,如同被重錘擊中的玻璃,瞬間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裂痕!那些扭曲蠕動的景象、耳邊縈繞的瘋狂低語、體內那股冰冷狂暴的拉扯力量,都在這一刻被這突如其來的滾燙強行打斷、幹擾!

裂痕迅速蔓延、擴大!

咔嚓——!

一聲無形的脆響在靈魂深處炸開!

籠罩視野的粘稠血霧如同破碎的紅色水晶,轟然崩解!世界瞬間褪去了那層令人作嘔的猩紅濾鏡,顯露出廁所隔間肮髒但“真實”的輪廓!手臂上那詭異加速的愈合感也驟然停止,只留下那條猙獰的疤痕和殘留皮膚的灼熱餘溫。

身體的控制權,如同退潮般,一點點艱難地回到了手中!

死寂。

只有我粗重、顫抖的喘息聲在狹小的空間裏回蕩,還有口袋裏那張十元鈔票依然傳來的、令人安心的滾燙溫度。

它……暫時壓制住了我體內那正在蘇醒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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