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景園巨大的落地窗外,黎明穿透厚重的雲層,將冰冷的光線投射在光滑如鏡的大理石地板上。新的一天開始了,但對林晚來說,這只是金籠裏絕望輪回的又一個開始。
離噩夢般的晚餐已經一個星期了。本周,顧淮深像人間蒸發一樣,再也沒有踏上帝景園。管家陳叔叔仍然刻板準確地管理着這座冰冷的宮殿,每天三餐準時送到林晚的房間門口。仆人們默默地打掃它,就像一台設置程序的機器。
林晚就像一株被遺忘在角落裏的植物,在一個豪華卻毫無生氣的房間裏枯萎。林薇的嘲諷,顧淮深親口承認的“合同妻子”,就像蛆蟲一樣,日夜吞噬着她的神經。她強迫自己吃東西,嚐起來像嚼蠟;她試圖閱讀,但她的眼睛無法集中注意力;她站在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遠處,但她的視線被一道看不見的鐵柵欄擋住了。
身體的異常,就是在日復一日的麻木和痛苦中,悄然出現。
一開始,她沒有任何警告,突然感到疲勞,像潮水一樣淹沒了她。即使我睡到了三根杆子,醒來時仍然感到骨縫裏酸軟無力。然後,這是一種毫無預兆的惡心感覺。聞到傭人送來的早餐,通常感覺香味撲鼻,胃翻了一會兒,沖到浴室幹嘔了很長一段時間,但什麼也吐不出來,只留下苦澀的嘴和撕裂的灼痛。
然後是...生理期遲到。
當那個日期在手機日歷上被悄悄劃掉,又過了一個星期,林晚原本死水般的心湖終於掀起了波瀾!一個冰冷可怕的想法像毒蛇一樣鑽進了她的腦海,讓她瞬間墜入冰窟!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只有那一次..在書房外偷聽到他安慰林薇之前...那個混亂、屈辱、發泄的夜晚..他喝醉了,把她當成了誰?林薇?她甚至不記得具體細節,只記得他冰冷的手指,沉重的呼吸,還有他嘴裏模糊的低語...當他醒來時,他眼中的震驚和他立刻被冰冷覆蓋的更深的厭惡..
是不是……?
巨大的恐慌瞬間抓住了林晚!她突然從床上坐起來,心髒狂跳,幾乎要突破!她沖到巨大的鏡子前,顫抖着雙手解開睡衣的紐扣。鏡子裏反映出她平坦的小腹,蒼白細膩的皮膚,看不出什麼奇怪的東西。但沒有跡象的疲勞,無盡的惡心,遲到的月亮。這些跡象就像無數冰冷的鉤子,把她拖到了可怕的猜測深淵!
不!這裏找不到!絕對不能被顧淮深知!更不能被那個管家,那些仆人察覺!
如果你懷了他的孩子,一個“合同妻子”,一個被他親自定義爲“不在乎”的工具。林晚無法想象後果。他會怎麼做?強迫她擺脫它?還是冷冷地把孩子當作另一個需要處理的麻煩?林薇。她美麗的臉瞬間扭曲成惡毒的外表。林晚甚至可以想象,當她得知這個消息時,她會如何用刻薄而殘忍的手段來對付她和這種不應該存在的生活!
恐懼就像冰冷的藤蔓,立刻纏住了她的心,使她無法呼吸。她必須確認!必須立即確認!而且,它必須在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遠離帝景花園!
這個想法就像黑暗中唯一的火星,瞬間點燃了她求生的本能。她不能坐以待斃!
她很快穿上一套相對寬鬆的運動服,把頭發扎成一個簡單的馬尾辮,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普通和微不足道。然後,她深吸了一口氣,打開了門。
走廊裏很安靜。她屏住呼吸,像個小偷一樣爬上電梯。她的心在胸前瘋狂地鼓起,每次電梯輕微嗡嗡作響,都讓她感到震驚。她不敢去一樓,因爲她害怕遇到管家或仆人。她記得三樓的盡頭有一個消防通道樓梯,通向側翼的一個相對偏遠的後門,通常只有園丁進出。
幸運的是,樓梯間空無一人。她幾乎跑下樓梯,冰冷的金屬扶手讓她的手掌疼痛。推開沉重的消防門,一股草木氣息的冷風瞬間灌進來,讓她發抖。她迅速閃了出來,外面有一條通往工具房的僻靜小徑。她不敢停下來,低着頭,沿着小徑的邊緣迅速向帝景園側後面的牆移動。
帝景園太大了,牆壁高聳,電網纏繞在上面。她翻不過去。她的目標是在牆上有一個相對隱蔽的角落,那裏有一個不起眼的小鐵門,只供園丁臨時進出,通常只是空的。
她就像一只受驚的兔子,在修剪整齊的灌木叢和巨大的景觀石後面快速穿梭。每一次風吹草動都讓她害怕。最後,她看到了那扇漆成深綠色的小鐵門。她顫抖着推了推,門軸發出輕微的“吱吱”聲——沒有鎖!
巨大的狂喜和更深的恐懼交織在一起,沖擊着她。她毫不猶豫地側身擠了出去,反手輕輕地把門拿了出來。
鐵門外是一條僻靜的後巷。自由的氣息撲面而來,卻帶着一種奇怪而眩暈的感覺。她不敢回頭,怕看到帝景苑冰冷的輪廓。她識別了方向,跑向記憶中最近的公交車站標志。運動鞋踩在粗糙的地面上,發出急促的“啪嗒”聲。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卻帶着逃離籠子的決心。
她不敢去市中心的頂級私立醫院,很容易留下記錄,甚至可能遇到照顧家庭的人。她在手機上搜索得很快,找到了一家位於城市另一端、相對偏遠和普通的社區醫院。掛着最常見的婦科號碼。
坐在社區醫院充滿消毒劑和嘈雜擁擠的候診區,林晚感覺自己像個陌生人。大多數年輕夫婦都在一起,或者孕婦都在家人的陪伴下,她的臉上充滿了期待和快樂。只有她獨自縮在角落裏的塑料椅子上,臉色蒼白,雙手緊緊握在膝蓋上,指尖冰冷,身體無法控制地微微顫抖。每一個電話的聲音,都讓她的心很緊。
"林晚!請到3號診所!"
冰冷的電子聲音就像審判。她突然站起來,虛浮地走向白色的門。
診所裏是一位表情嚴肅的中年女醫生。詢問病史,最後一次月經時間...林晚的聲音幹澀顫抖,幾乎無法完全回答。當醫生讓她驗血做B超時,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只是機械地點頭,拿着單子,像木偶一樣走出診所。
抽血窗,冷針刺入皮膚,鮮紅的血液慢慢抽入真空管。她看着耀眼的紅色,只感到頭暈。
在B超室外,她排在幾個明顯懷孕的孕婦後面。他們撫摸着隆起的腹部,低聲交流着懷孕的喜悅。林晚低下頭,盯着他平坦的小腹,好像有一顆即將引爆的炸彈。恐懼就像冰冷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拍打着她搖搖欲墜的神經。
"林晚,進來。"
她深吸一口氣,推開冰冷的門。
房間裏的光線很暗,只有B超儀器屏幕發出淡淡的藍光。冷耦合劑塗在她的小腹上,讓她渾身發抖。穿着白大褂的醫生毫無表情地把探頭壓在小腹上,慢慢移動。
林晚屏住呼吸,盯着旁邊的小灰色屏幕。屏幕上只有一個混亂而不斷變化的灰色陰影,就像一團模糊的霧。
時間似乎被無限拉長,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一樣漫長。冷探頭在腹部滑動,帶來難以形容的奇怪觸感,混合着恐懼和莫名其妙的期待。她的大腦一片混亂,祈禱這只是一種誤解和虛驚。
突然,醫生移動探頭的手停了下來。
林晚的心跳瞬間飆升到頂點!她幾乎窒息了!
醫生調整了角度,屏幕上的灰色陰影似乎變得更清晰了。然後,在混亂的中心,出現了一個小的、橢圓形的、黑色的區域。在黑色區域的中心,一個更小、像米粒一樣大、模糊的光點以微弱但非常堅定的節奏靜靜地跳動!
咚…咚…咚…咚…
微小的、幾乎看不見的光點,每一次微弱的搏動,都像一把重錘,狠狠地打在林夜的心裏!她突然睜開眼睛,瞳孔突然收縮,全身的血仿佛在這一刻涌向頭頂,瞬間凍結!
“宮內早孕,大約六周。孕囊可見,胎心可見。”醫生無情的聲音在寂靜的檢查室裏響起,每一個字都像雷聲,在她耳邊爆炸!“胎心率很好。恭喜你。”
恭喜?
林晚只覺得天旋地轉!眼前的一切——冰冷的儀器,灰色的屏幕,跳動的光點,醫生冷漠的臉——都在劇烈地旋轉和扭曲!耳朵裏充滿了巨大的嗡嗡聲,淹沒了所有的外部聲音!
她...真的懷孕了!
可怕的猜測已經成爲最殘酷的現實!在她和魔鬼之間,在她的“合同妻子”和視她爲無物的男人之間,生命誕生了!沒有人期待的生活,甚至可能被視爲災難!
“拿着報告,出去等等。”醫生似乎習慣了各種反應,對她的失態漠不關心,遞給她一條帶耦合劑的紙巾,示意她擦掉胃上的粘液,然後在她冰冷僵硬的手裏塞上一張印有B超圖像的薄報告。
林晚就像一個被帶走靈魂的木偶,機械地擦拭着腹部冰冷的粘液,冰冷的觸摸讓她顫抖。她拿着薄薄的紙,仿佛拿着一塊紅色的烙鐵,跌跌撞撞地走出了B超級室。
令人眼花繚亂的白熾燈立刻籠罩着她。候診區的噪音再次涌入我的耳朵,但它是如此遙遠和不真實。她靠在冰冷的牆上,幾乎無法支撐她搖搖欲墜的身體。她顫抖着,低下頭,盯着手裏的報告。
上面印着一個小而模糊的圖像。一個黑色的小環,裏面有一個更小、更模糊的光點。附近印有冷醫學數據和結論:
宮內早孕,約6周。胎心可見。
每一個字都像淬毒針,狠狠地扎進她的眼睛,扎進她的心裏!
“她只是個合同妻子,你不在乎。”
顧淮冰冷無情的話語,就像魔鬼的低語一樣,在她的腦海裏再次爆發得非常清晰!每一個字都有一把嘲笑的冰刃,無情地刺到了她已經破碎的自尊和理智!
妻子...替身...一種工具...
而這個孩子...這種在她體內悄然孕育的生命,是這場冰冷交易中最荒謬、最諷刺、最難以忍受的產物!是壓垮她已經不堪重負的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巨大的絕望就像冰冷的黑色潮水,瞬間完全吞噬了她!眼前陣陣發黑,醫院走廊的場景開始扭曲變形,冰冷的牆壁似乎擠壓着她。胃裏劇烈攪拌,強烈的惡心感再次涌上喉嚨。她突然捂住嘴,但什麼也吐不出來,只留下一種幹嘔和灼燒的感覺。
她拿着冰冷的牆,指甲深深地挖進牆皮,身體無法控制地沿着牆滑落,最後坐在冰冷堅硬的地板上。薄薄的妊娠檢查表從她顫抖的手中滑落,落在同樣冰冷的地磚上。
她蜷縮在醫院走廊的角落裏,像一個被世界完全拋棄的垃圾。眼淚已經幹了,只留下空洞的眼睛和死亡的麻木。巨大的恐懼和絕望就像一條冰冷的鎖鏈,把她緊緊地綁起來,讓她喘不過氣來。
孩子……顧淮深……林薇……帝景苑……五十萬……
這些冰冷的話語在她混亂的腦海中瘋狂地旋轉和碰撞,最終交織成一個無法掙脫的令人窒息的死結。
“她該怎麼辦?”
“她該拿這個孩子怎麼辦?”
“她該拿自己怎麼辦?”
沒有答案。只有一片無盡而令人窒息的絕望黑暗完全淹沒了她。她坐在冰冷的地上,看着決定她和孩子命運的小紙,像一個等待最終審判的囚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