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虞蜷縮在床上,纖細的手指死死揪着錦被,咳得整個人都在發抖。
她的臉頰泛着不正常的潮紅,唇邊溢出一絲血跡,淚水混着冷汗浸溼了枕畔。
“好難受......”她痛苦地嗚咽着,聲音細若蚊蠅,“爹爹......阿虞好難受......”
老大夫站在一旁,額頭上全是冷汗,手裏的銀針都在微微發顫。
“督公,這小姐應該是……”
“應該是什麼!”裴硯一腳踹翻旁邊的矮凳,臉色陰沉得可怕,“治療一晚上了,還是這副模樣!”
老大夫撲通一聲跪下:“督公恕罪!姜小姐這病症非比尋常,老朽......老朽實在是......”
“廢物!”
裴硯一把揪起老大夫的衣領,眼中殺意畢現。
床上的姜虞又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
“督公!”老大夫突然跪在他腳邊磕頭,“或許......或許可以去請太醫院的張御醫!他之前經常給姜小姐看過診,最了解她的病情!”
裴硯的手猛地收緊。
“督公三思啊!”心腹太監急忙上前,“張御醫是皇上親點的太醫,若爲一個罪臣之女......”
“閉嘴”裴硯鬆開老大夫,轉身走到床前。
姜虞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呼吸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
他盯着那張慘白的小臉看了許久,突然冷笑一聲。
“備馬,去太醫院”
“督公!這......”
裴硯一個眼神掃過去,所有人立刻噤若寒蟬。
“本督倒要看看”他慢條斯理地整理着袖口,聲音冷淡,“這姜家小姐,到底有多金貴”
裴硯大步走出房門,蟒袍在夜風中獵獵作響。
他翻身上馬,親自帶着一隊錦衣衛直奔太醫院。
深夜的太醫院大門緊閉,值守的小太監見是東廠提督親臨,嚇得連滾帶爬地打開大門。
“張御醫在哪?”裴硯問着
“回……回督公,張御醫今夜不當值…"
“帶路”
小太監戰戰兢兢地領着衆人穿過重重院落,來到御醫住所。
裴硯一腳踹開房門時,年過六旬的張御醫正披衣起身。
“督公深夜造訪,不知……”
“姜家小姐病危”裴硯直接打斷,“你隨本督走一趟”
張御醫臉色驟變:“這...姜小姐她……”
“怎麼?”裴硯眯起眼睛,“張御醫是要抗命?”
張御醫慌忙跪下:“老臣不敢!只是姜家如今是罪臣”
‘啪!’
裴硯一鞭子抽在張御醫腳邊,青石板上頓時出現一道深深的裂痕。
“本督只問最後一次”他緩緩俯身,"去,還是不去?”
張御醫顫抖着收拾藥箱:“老臣這就隨督公前往...”
當張御醫看到病榻上的姜虞時,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短短幾日,那個曾經嬌貴如明珠的丞相千金,如今已憔悴得不成人形。
“快!準備人參吊命!”張御醫急聲道,“再取我藥箱最底層的青瓷瓶來!”
裴硯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衆人忙亂。
當張御醫取出那瓶價值千金的’九轉還魂丹’時,他忽然開口:
“這藥,能治好她?”
張御醫擦着汗:“只能暫緩病情,姜小姐這病是胎裏帶的,需常年.…..”
“本督不管什麼病”裴硯一把掐住張御醫的脖子,“治不好她,你就等着全家流放嶺南”
張御醫抖着手將藥丸化入水中,小心喂給姜虞。
片刻後,姜虞的呼吸終於平穩了些。
張御醫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小心翼翼地觀察着裴硯的臉色,這才壯着膽子開口:
“督公有所不知,這姜家小姐,當真是個金疙瘩啊……”
裴硯眉頭一皺:“說清楚”
“是~是”張御醫連忙躬身,“姜丞相爲官清廉,之所以家無餘財,全因...…全因都花在這位小姐身上了”
他指了指床上的姜虞:“姜小姐用的藥,一味'雪靈芝'就要千兩白銀,還得從西域快馬加鞭運來。更別提那些珍稀藥材”
裴硯的目光落在姜虞蒼白的臉上,不自覺地眯了眯眼。
“還有日常起居”張御醫繼續道,“稍有疏漏便會發燒咳嗽,嚴重時還會吐血。老臣記得有年冬天,姜府炭火晚送了半個時辰,姜小姐就高燒三日不退”
裴硯突然冷笑一聲:“難怪養得這般嬌氣”
“督公明鑑”張御醫苦笑道,“姜丞相那是真把女兒捧在手心裏養着。衣食住行,樣樣都要親自過問”
說到這裏,張御醫突然意識到失言,連忙住口。
但爲時已晚,裴硯的眼神已經冷了下來。
“如今姜家倒了”張御醫硬着頭皮繼續,“姜小姐這身子……怕是...”
“怕是什麼?”
“怕是...…只能活一日算一日了”張御醫聲音越來越小,“除非……除非能再遇到像姜丞相那般,願意”
“願意什麼?”裴硯的聲音陡然危險起來。
張御醫撲通跪下:“老臣失言!只是要照料姜小姐這樣的病體,非得有人像她父親那般,事無巨細,無微不至”
裴硯站在床前,陰影籠罩着昏迷中的姜虞。
許久,他突然開口:“滾出去”
張御醫如蒙大赦,連忙退下。
裴硯獨自站在房中,目光復雜地看着床上的女子。
月光透過窗櫺,照在姜虞毫無血色的臉上。
他忽然伸手,拇指擦過姜虞臉頰,觸感冰涼。
“金疙瘩……”他低聲重復着這個詞,嘴角勾起一抹自嘲。
門外傳來心腹太監小心翼翼的請示:“督公,是否要加派人手照顧姜小姐?”
裴硯收回手,轉身走向門口:“不必”
“那...姜小姐的藥”
“本督親自盯着”裴硯的聲音冷硬如,“既然姜相能把女兒養成金疙瘩,本督倒要看看,這金疙瘩有多難伺候”
心腹太監震驚地抬頭,卻見裴硯已經大步離去。
當夜,東廠最精銳的番子被調來守着姜虞的院落。
太醫院珍藏的珍貴藥材,一車車運進府中。
而這一切,昏迷中的姜虞全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