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略特在魔咒課上那近乎神跡的驚豔首秀，如同投入霍格沃茨平靜湖面的一顆巨石，激起的漣漪迅速擴散到了城堡的每一個角落。一夜之間，“格蘭芬多的魔咒天才”、“那個施法自帶月藍光芒和山茶幻影的布萊克”成爲了學生們課餘最熱門的談資。格蘭芬多的學生們走路都帶着自豪，拉文克勞們則帶着審視和探究，赫奇帕奇們報以友善的好奇，而斯萊特林長桌的氣氛則更加微妙，羨慕、嫉妒、不屑的議論在綠銀交織的帷幔下暗自涌動。
周五的清晨，空氣裏帶着一絲周末臨近的鬆弛。艾略特和哈利、羅恩、赫敏一起走下通往地下教室的陰冷石階。牆壁上燃燒的火把投下搖曳不定的光影，空氣裏彌漫着一種潮溼的、混合着苔蘚和陳年草藥的味道，與上方城堡的明亮溫暖截然不同。
“我討厭這裏，”羅恩搓了搓胳膊，低聲抱怨，“感覺像進了地牢。而且……待會兒是斯內普的課。”他提到那個名字時，聲音裏帶着明顯的畏縮。
赫敏抱緊了她那本厚厚的《魔法藥劑與藥水》，神情緊張地翻看着書頁，嘴裏念念有詞：“……毒蛇牙要研成細粉……豪豬刺逆時針攪拌三圈半……絕對不能搞錯……”
哈利也顯得有些不安，翠綠的眼睛警惕地掃視着昏暗的走廊。艾略特則安靜地走在他們中間，山茶紅的眼眸平靜地觀察着周圍。他的感知比常人更敏銳，能清晰地“聽”到牆角石縫裏小蟲爬行的窸窣聲，甚至能感覺到腳下石磚深處流淌的、極其微弱的、屬於城堡本身的古老魔力脈動。地下室的陰冷對他沒有痛覺的身體並無影響，只覺得空氣有些溼潤。
魔藥課的教室比魔咒課更加陰森。沿牆擺放着浸泡着各種動物屍體和奇異植物的玻璃罐，在火把光線下投下扭曲怪誕的影子。教室中央是兩排長桌，每張桌子前都放着銅制坩堝和一堆魔藥材料。空氣裏彌漫着一股濃烈的、混合了硫磺、草藥和某種腐敗氣息的怪味。
斯萊特林的學生們已經占據了前排的位置。德拉科·馬爾福正和他的兩個跟班克拉布、高爾低聲說着什麼，看到艾略特他們進來，尤其是艾略特，他那蒼白的臉上立刻露出了一個充滿惡意的假笑，灰色的眼睛裏閃爍着看好戲的光芒。他故意提高了聲音：“看看誰來了？我們格蘭芬多的‘大明星’。希望你的魔藥天賦和你的臉蛋一樣……出衆？別待會兒把坩堝炸了，連累我們。”克拉布和高爾配合地發出沉悶的嗤笑聲。
羅恩氣得臉通紅，哈利也皺緊了眉頭。赫敏則緊張地推了推眼鏡。艾略特只是淡淡地瞥了馬爾福一眼，眼神平靜無波，仿佛對方只是一只聒噪的蒼蠅。這種無視反而讓馬爾福臉上的假笑僵了一下，灰眼睛裏掠過一絲惱怒。
“安靜！”一個冰冷、絲滑、如同耳語卻又清晰得能刺透耳膜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所有人瞬間噤若寒蟬。
西弗勒斯·斯內普教授如同一個巨大的蝙蝠，悄無聲息地滑進了教室。他穿着一身漆黑的長袍，油膩的黑發垂在蠟黃的臉頰兩側，鷹鉤鼻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更加突出。他的目光如同兩道冰冷的探針，緩緩掃過全班，所到之處，溫度似乎都下降了幾度。當他的視線掠過艾略特時，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明顯停頓了一下，瞳孔似乎微微收縮，銳利的目光在他那頭月光般的銀發、山茶紅的眼眸和左眼角下的胎記上停留了異常長的時間，眼神深處掠過一絲極其復雜的情緒——是厭惡？是探究？還是……一絲難以捕捉的、仿佛觸及了某個久遠記憶的震動？
他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冷酷的直線，最終，那冰冷的視線移開了，落在了哈利·波特身上。那目光瞬間變得更加銳利和……充滿不加掩飾的惡意。
“你們到這裏來，是爲了學習魔藥配制的精密科學和嚴格工藝。”斯內普的聲音不高，卻帶着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在寂靜的地下教室裏回蕩，如同毒蛇在吐信。“由於這裏不需要傻乎乎地揮動魔杖，所以你們中間有許多人不會相信這是魔法。我並不指望你們能真正領會那文火慢煨的大鍋冒着白煙、飄出陣陣清香的美妙所在，你們不會真正懂得流入人們血管的液體，令人心蕩神馳、意志迷離的那種神妙魔力……我可以教會你們怎樣提高聲望，釀造榮耀，甚至阻止死亡——但必須有一條，那就是你們不是我經常遇到的那種笨蛋傻瓜才行。”
他開始了點名。當點到哈利·波特時，他停頓了一下，用一種近乎耳語的、充滿惡意的聲音說道：“哦，是的……哈利·波特。這是我們新來的——鼎鼎大名的人物啊。”
哈利的臉漲紅了。羅恩在桌子底下憤怒地握緊了拳頭。赫敏緊張地屏住了呼吸。艾略特坐在哈利旁邊，山茶紅的眼眸靜靜地看着講台上那個如同陰影凝聚成的教授。他能感覺到斯內普話語裏針對哈利的強烈惡意，也能感覺到那偶爾掠過自己身上的目光，帶着一種審視古董般的、冰冷而挑剔的意味。
點完名，斯內普那雙冰冷的黑眼睛再次掃視全班。“波特！”他突然說，“如果我把水仙根粉末加入艾草浸液會得到什麼？”
哈利茫然地看着他。羅恩和赫敏也愣住了。水仙根粉末？艾草浸液？書上根本沒提到這個組合！
“我不知道，先生。”哈利小聲說。
斯內普的嘴唇扭曲成一個譏諷的笑容。“嘖，嘖——看來名氣並不能代表一切。”他無視了赫敏在座位上高高舉起的手臂，“讓我們再試一次吧。波特，如果我要你去給我找一塊糞石，你會到哪裏去找？”
哈利依舊茫然。赫敏的手舉得更高了，幾乎要離開座位。
“我不知道，先生。”
“我想，你在開學前一本書也沒有翻過，是吧，波特？”斯內普的聲音更加冰冷。
斯內普又問了幾個刁鑽的問題，哈利一個也答不上來。格蘭芬多的學生都替他捏了一把汗，斯萊特林那邊則響起了壓抑的嗤笑聲，馬爾福笑得尤其得意。
“看來需要有人給你提個醒，”斯內普冷冷地說，目光終於轉向了拼命舉手的赫敏，“格蘭傑小姐？”
赫敏立刻像背書一樣流利地回答：“糞石是從山羊的胃裏取出來的一種石頭，有極強的解毒作用。水仙根粉末和艾草浸液混合在一起能配制出一種強效的安眠藥，叫做生死水。舟形烏頭和狼毒烏頭是同一種植物，也統稱烏頭。”她的聲音又快又清晰。
斯內普面無表情：“坐下。格蘭芬多因爲你們這位……萬事通小姐……回答出了不屬於波特的問題，扣一分。”他無視了赫敏瞬間漲紅的臉和格蘭芬多學生憤怒的低語。
“至於你，波特，”斯內普的目光再次鎖定哈利，“由於你的頂撞老師和不預習功課，格蘭芬多再扣一分。”這完全是莫須有的罪名。
哈利的臉因爲憤怒和屈辱而變得通紅。羅恩氣得牙齒咯咯作響。教室裏的氣氛降到了冰點。
“現在，”斯內普一揮魔杖，黑板上浮現出復雜的魔藥配方和步驟，“我們今天要制作一種治療疥瘡的簡單藥水。配方和步驟都在黑板上了。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人把坩堝燒穿，或者……炸掉半間教室。”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艾略特，帶着一絲冰冷的警告，“開始吧。兩人一組。”
艾略特自然是和哈利一組。赫敏和羅恩一組（羅恩明顯鬆了一口氣）。馬爾福則和克拉布一組，高爾笨拙地打下手。
他們走到一張放着銅坩堝和各種材料的桌子前。艾略特拿起《魔法藥劑與藥水》，快速瀏覽了一遍黑板上的步驟和配方。那些復雜的原料名稱、精確的劑量、特定的處理方法和攪拌方向，如同清晰的圖表瞬間印入他的腦海。他拿起處理豪豬刺的工具，動作流暢而精準地將尖銳的刺從莖幹上剝離下來，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仿佛做過千百遍。他的手指白皙修長，在昏暗的燈光下如同上好的白玉雕琢而成，動作穩定得不可思議。
哈利負責稱量幹蕁麻和粉碎蛇牙。他有些手忙腳亂，粉末撒出來一些，稱量時也顯得猶豫。艾略特沒有催促，只是在他需要時，用平靜的聲音提醒：“哈利，幹蕁麻粉末，標準劑量是2盎司。蛇牙需要研磨成細粉，順時針旋轉研鉢七圈半。”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着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哈利在他的指導下，動作漸漸穩了下來。
當需要將豪豬刺加入正在文火加熱的坩堝中時，艾略特接過哈利遞來的刺，並沒有立刻投入。他仔細觀察着坩堝裏液體顏色的變化——從渾濁的棕黃色向清澈的碧綠色轉變。他耐心地等待着，直到那綠色達到一種教科書般標準的、如同翡翠般的色澤時，他才手腕輕巧地一抖，將豪豬刺精準地投入坩堝中心。
“嗤——”一聲輕響，藥液瞬間翻騰，顏色迅速穩定在一種完美的、清澈的藍綠色，表面泛起珍珠母般的光澤。
哈利看着這完美的變化，翠綠的眼睛裏充滿了佩服。旁邊正在努力逆時針攪拌的羅恩，不小心多攪了半圈，他的坩堝裏立刻冒出一股難聞的紫色煙霧，發出咕嘟咕嘟的怪響，嚇得赫敏尖叫起來：“羅恩！逆時針！三圈半！不是四圈！停下！”
斯內普如同鬼魅般出現在他們桌旁，黑袍翻滾，帶來一股陰冷的氣息。他看着羅恩那鍋冒着紫煙、粘稠如同鼻涕蟲分泌物的失敗品，蠟黃的臉上露出一個極其嫌惡的表情。“韋斯萊，”他冰冷的聲音如同淬了毒的冰針，“你和你那鍋……令人作嘔的垃圾，成功地污染了我的教室空氣。格蘭芬多扣五分。清理幹淨！”
羅恩的臉紅得像他的頭發，手忙腳亂地試圖挽救。赫敏在一旁急得直跺腳。
斯內普的目光隨即轉向艾略特和哈利的坩堝。當看到那鍋完美無瑕、呈現出教科書般標準藍綠色澤、散發着清新藥草香氣的藥水時，他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裏，第一次清晰地掠過一絲無法掩飾的驚訝。那驚訝一閃而逝，快得幾乎讓人以爲是錯覺，隨即被更深的審視和一種冰冷的挑剔所取代。
他走近一步，鷹鉤鼻幾乎要湊到坩堝上方。他仔細地觀察着藥水的顏色、粘稠度、氣味。然後，他那雙冰冷的黑眼睛，如同探照燈般，銳利地盯住了艾略特那雙正在用白玉般的手指穩定地、按照精確角度逆時針攪拌藥水的手。
“布萊克先生，”斯內普的聲音依舊冰冷絲滑，卻少了幾分針對哈利時的刻薄，多了幾分純粹的、如同解剖刀般的探究，“如此……精準的操作。幾乎……分毫不差。”他拖長了腔調，目光在艾略特平靜無波的臉上和那穩定得可怕的手腕上來回掃視，“告訴我，你以前……接觸過魔藥配制？”
整個教室的目光瞬間聚焦過來。馬爾福也停止了嘲笑羅恩，灰眼睛裏帶着不甘和審視。
艾略特停下了攪拌，山茶紅的眼眸平靜地迎向斯內普審視的目光，聲音清晰而坦然：“沒有，教授。這是我第一次實際操作。我只是嚴格按照黑板上的步驟和書上的描述進行的。”他指了指攤開的《魔法藥劑與藥水》。
“第一次？”斯內普的尾音微微上揚，帶着明顯的不信。他深黑色的眼睛死死盯着艾略特，仿佛要穿透那層平靜的表象，看透他靈魂深處。“沒有……長輩的指導？或者……某些特別的……天賦？”他的目光再次掃過艾略特眼角的胎記和那頭銀發，眼神深處那絲復雜的情緒再次翻涌。
“沒有，教授。”艾略特回答得依舊平靜坦蕩，“只是看書和理解步驟。”
斯內普沉默了。他盯着艾略特看了足足有十幾秒鍾，那冰冷的視線仿佛能將空氣凍結。地下教室裏一片死寂，只有羅恩那鍋失敗藥水還在不甘心地冒着微弱的紫泡。最終，斯內普的薄唇扭曲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刻薄的話，但目光再次掃過那鍋完美的魔藥，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他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冷哼，如同拂過墓地的陰風。
“很好。”他的聲音比剛才更加冰冷，“看來……布萊克先生擁有不錯的……理解力和……照本宣科的能力。”這評價帶着明顯的貶低意味，仿佛艾略特的完美操作只是死記硬背的結果。“繼續保持……這種‘精確’。魔藥的精髓在於創造和應變，而非……機械的模仿。”他丟下這句充滿暗示的冷嘲熱諷，黑袍翻滾，如同巨大的蝙蝠般滑向下一個倒黴的學生（納威·隆巴頓，他剛把坩堝燒穿了底，藥水濺得到處都是）。
“格蘭芬多扣十分！隆巴頓！爲你那災難性的、足以炸飛整個地窖的愚蠢操作！”斯內普的咆哮聲在教室裏回蕩。
哈利鬆了一口氣，感激地看了艾略特一眼。羅恩則對着斯內普的背影無聲地做着鬼臉。赫敏看着艾略特那鍋完美的魔藥，又看看自己鍋裏雖然成功但色澤稍遜的藥水，咬緊了嘴唇，眼神裏充滿了復雜的情緒——有佩服，有挫敗，更有一種強烈的、想要追趕的渴望。
艾略特將攪拌棒輕輕放在一旁，白玉般的手指沒有沾染一絲藥漬。他感受不到斯內普的惡意帶來的心理壓力，只覺得這位教授似乎對他……格外“關注”。他看着自己坩堝裏那汪完美的藍綠色藥水，在搖曳的火光下閃爍着溫潤的光澤，如同他掌心的玉石。第一次魔藥課，在斯內普冰冷的審視和意外的完美結果中結束了。他知道，這位魔藥學教授對他的“興趣”，恐怕才剛剛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