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車上下來，聶紓語發現小狗本來豎着的耳朵不知何時耷拉下來。
情緒低落。
聶紓語疑惑地湊過去，歪頭看着他。
“怎麼突然不開心呀？”
“沒有。”他矢口否認，打量眼前燈火通明的地下車庫。
四方通透，亮如白晝，一眼看過去全是豪車。
難怪秦總經常抱怨公司的地下車庫又暗又小。
以爲他在看車，聶紓語指着帕拉梅拉旁邊的庫裏南和邁凱倫。
“這兩個也是我的，待會兒給你鑰匙，想開哪輛隨意。”
聞凜：“……”
他不是視金錢如糞土的高人，相反，因爲家庭所迫，他在很小的時候便明白錢的重要性。
當女孩指着價值百萬的豪車告訴他你可以隨便開時，他再次清晰地意識到他們之間的差距。
那橫亙在他們之間的天塹，是從出生之日起便注定好的，無法被跨越的刻在骨血裏的東西。
不是成爲大明星，賺比普通人更多的錢，就可以輕易抹平的距離。
幾乎在同一時間，他明白了公司那些同僚們想方設法試圖抱上金主大腿爭取一炮而紅的渴望從何而來。
這世上有多少人可以拒絕這樣的誘惑？
聞凜朝女孩笑了笑：“謝謝姐姐。”
他沒去碰她的鑰匙，也沒再看那些車。
那些對於同齡人來說難以抗拒的誘惑，被他輕易地壓在了心底的最深處。
他並非清高之人，他只是更清楚自己想要什麼。
雖然他所想所求可能終其一生也無法得到。
可有什麼關系，至少此時此刻，他在她的身邊。
只要在她身邊就夠了。
好像看着也沒多高興？
聶紓語繼續盯他。
開她的車不開心的話，那她送他一輛好了。
這樣會開心一點嗎？
“你喜歡什麼車，我送你一輛，以後你出門也方便。”
“不用。”這次他拒絕得很幹脆。
見她疑惑地眨眨眼睛，他補充道：“我用不上，姐姐也不開的話，沒必要浪費。”
“說的也是。”聶紓語自言自語，“你要拍戲的話，我明天給你配助理和房車。”
“我不是這個意思……”
沒想到她思維跳躍得這麼快，聞凜倉促得解釋。
“我是這個意思。”聶紓語道，“你可是我要捧的人——人家有的，你也要有。”
她沒捧過人。
腦子裏勾勒出的計劃大概和小時候養娃娃一樣。
把最漂亮的衣服、最華貴的珠寶、最豪華的宅子……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東西全部給他。
讓他閃閃發光，讓見過他的人無不稱贊。
想象很美好，現實很殘忍。
對於如何挑選明星助理這種事，她一竅不通。
好在她有個深耕娛樂圈的無所不能的閨蜜。
得知她的困擾後，秦窈拍着胸脯保證幫她搞定。
能動用已有的人際關系也是一種能力。
她這麼安慰自己。
這些都是後話。
懷着養真人娃娃的激動心情把人領回家，聶紓語拿出一次性拖鞋。
他穿着不太合腳。
“要不要去逛超市？”
她心血來潮，連鞋都沒來得及換。
聞凜還沒來得及看清屋子的玄關長什麼樣就再次被她拉出門。
她已全然把偶遇葉承澤的不快拋之腦後，拉着購物車興致盎然地挑選小玩意兒。
小狗耳朵的情侶拖鞋、小熊圖案的情侶杯、各種打發時間的小零食……
和一對父女擦身而過時，她盯着坐在購物車裏的小女孩看了會兒，轉頭盯住他。
聞凜以爲她想坐。
他扶住她的胳膊：“我抱你上去？”
“我？我不坐呀。”聶紓語興沖沖地說，“你要坐嗎？我推你！”
聞凜：“……”
他實在憋不住笑了。
悶悶的笑聲刻意壓低，卻掩不住顫抖的肩膀。
聶紓語懵：“你笑什麼？”
聞凜清了清嗓子：“我坐進去的話，我們肯定會被圍觀。”
想象一下那個畫面，他眼底再次溢出笑意。
“說不定還會被管理以故意破壞超市財物的罪名要求賠償。”
“你這麼重嗎？”
“我……還是有點重的。”
一八七的身高，怎麼想也不會太輕。
不給聶紓語繼續詢問的機會，他抓住購物車，問她：“不坐嗎？”
“不坐。”聶紓語哼了一聲，傲嬌地轉過頭，“我又不是小孩子。”
再說了，她這麼大只，坐進去會被小朋友嘲笑。
“學姐以前不是說女孩永遠十八歲？”聞凜道，“姐姐永遠十八歲。”
“十八歲也不是小孩呀。”聶紓語道，“再說，我要是永遠十八歲，你得叫我妹妹。”
“好。”聞凜從善如流地改口，“妹妹。”
“……”
“妹妹要坐小推車嗎？”
“……”
察覺到路過的小朋友驚奇地望着他倆，聶紓語捂臉拉住聞凜火速逃離。
路過一排睡衣睡褲時，聶紓語停下腳步，不懷好意地眯眼瞅着聞凜。
聞凜：“嗯？”
聶紓語道：“你帶了睡衣嗎？”
男生一愣，露出尷尬的神色，輕輕搖了搖頭。
他平日裏睡覺穿舊T恤，沒有專門的睡衣。
“就知道你沒帶。”
那麼小一個背包能裝什麼呀？
聶紓語一件件看過去，嘀咕：“這衣服做工也太粗糙了吧。”
聞凜輕撫其中一件。
觸感柔軟。
看不出做工如何。
衣服於他而言，能穿就行。
“不行，這件也是……”聶紓語逛了一圈，嫌棄地擺擺手，“算了，我讓董叔送幾件過來。”
“現在？”晚上十點多鍾。
“嗯……”聶紓語瞥他，不知想到什麼，眼睛一亮，“難道你習慣裸睡？”
聞凜：“……沒有。”
“好吧。”
眼裏的星星黯淡了，翹起的尾巴也垂了下去，女生嘟嘟囔囔。
“果然還是得讓董嬸送些過來。”
“這裏的衣服你一件也不喜歡？”
“這些？”聶紓語糾結，“料子不好，做工也粗糙，穿着肯定不舒服，我不喜歡。”
聞凜：“……可是，是我穿。”
他穿，她看。
“你睡覺不要抱着我嗎？”聶紓語故作疑惑，問他，“你的衣服還不是得貼着我？”
聞凜：“……”
他幾度張嘴，沒能說出一個字。
耳朵的緋色越來越深，直至脖子都染上薄薄的紅。
聶紓語：嘖，更可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