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電話的聶紓語一秒變臉，鳳眼噙着笑，雙手托腮，看着對面的男生。
聞凜已經和林安溝通過，確定明天飛京市和劇組碰面。
林安剛給他發了微信，提醒他蕭弗還在盯他。
當聶紓語接起電話說出那個名字後，他不自覺繃緊身體，等着她從男人嘴裏了解過去的那場恩怨。
聽語氣她和蕭家那位很熟。
同是京市圈子裏的豪門，抬頭不見低頭見，她沒必要爲他和蕭家人鬧翻。
女孩一言不發，只笑眯眯盯他。
聞凜不安地抿唇。
“你沒什麼想跟我說的嗎？”
早就習慣了他的寡言，聶紓語主動挑起話題。
“你和蕭弗，怎麼回事？”
“我打了他。”聞凜道，“用酒瓶砸了他的頭。”
“爲什麼？”
“他……欺負劇組的女演員。”
說完，他看向她。
她會信嗎？
或者在她眼裏，這種事其實很正常？
“我就知道。”
“……會害怕嗎？”
“害怕什麼？”
“我打傷過人，那個人……是你的朋友。”
眼裏的笑快要漫出來，毛絨絨的腦袋往前湊了湊，聶紓語眨了眨眼睛。
“我也揍過他，比你下手重一點，打斷了他一條腿，原因嘛，和你差不多。”
“我這麼說，聞凜，你害怕嗎？”
聞凜怔怔看着她。
聶紓語歪頭：“是不是覺得我們很有緣分？連揍的對象都是一樣的。”
聞凜：“嗯。”
女孩的臉近在咫尺，近到他能清楚地看到燈光映照下的小小的絨毛。
他俯身就能嗅到她的呼吸。
那雙鳳眼亮晶晶的，盛滿他的影子。
不知所措的感覺再次涌上心頭。
聞凜不明白，她爲什麼能如此自然地親近他。
在她眼裏，他們才剛認識兩天。
兩天而已。
她不該防備着他嗎？
爲什麼要用那樣清澈無害的眸子看他呢？
單單只是因爲喜歡他的臉？
“你明天就要去京市啦，我沒辦法陪你一起去。”
聶紓語遺憾地吸了吸鼻子，似在爲即將到來的離別難過。
“你會想我嗎？”
聞凜：“會的。”
咦？這麼坦誠？
聶紓語：“……京市遍地都是美女，你肯定很快就會忘了我，我好傷心呀。”
“……不會。”
“你爲什麼猶豫？”
“沒有。”聞凜認真地說，“只是覺得姐姐的演技……有待提高。”
說着，嘴角揚起小小的弧度。
“你嘲笑我？”
聶紓語抓住他的手，警告似的瞪他。
“你發誓每天想我一百遍……不，一千遍。”
溫暖柔軟的手指落入他指間，聞凜不着痕跡地收緊手指。
“好。”他輕聲說，“我會每天想姐姐……一千遍。”
最後三個字很輕很輕，幾乎是纏繞在唇齒間的呢喃。
聶紓語臉頰一熱，在心裏不停告訴自己：太嫩了，欺負起來沒有成就感，只有罪惡感。
雅間門被敲響，服務員上菜。
聶紓語做賊似的收回手，餘光一瞥，瞅見了路過走廊的熟人。
葉承澤？
和他一起的女人是……
倏然燒起的怒火蔓延到指尖，聶紓語捏緊茶杯，等女人的身影消失在視野，才端起杯子一飲而盡。
黃田甜，小學開始和她針鋒相對十幾年的家夥。
上輩子一直被她壓一頭，直到她和聶昌明決裂。
特別是最開始聶昌明買水軍網暴她的時候，黃田甜帶着葉承澤沒少在其中出力。
她知道葉承澤不是個安分的角色，只是沒想到這家夥這麼早就和黃田甜勾搭到一起了。
真是可笑，一邊叫嚷着“尊嚴”“清高”“自愛”，一邊花她的錢，還一邊借着她的勢勾搭上另一個對他拋橄欖枝的有錢女生……
他以爲黃田甜爲什麼對他青睞有加？不會只是爲了他那張勉強稱得上好看的臉吧！
“其實他那臉也就一般般啊。”
秦窈不止一次說過這話。
“你到底被他灌了什麼迷魂湯？”
“不是臉。”她糾正，“我不是那麼膚淺的人。”
“你就是！”秦窈提醒她，“你還記得你小時候被你大舅舅二舅舅嚇得要死，卻抱着你小舅舅的腿非要跟他回家嗎？你告訴我不是因爲臉？”
“……”
她思考片刻，發現自己誠如秦窈所說。
“你不懂，葉承澤除了臉，還有氣質。”
她記得第一次見葉承澤。
海市五月的雨季，少年蹲在花壇邊，手邊放着一盒剛打開的罐頭。
兩只小貓畏手畏腳地探頭。
他等了片刻，把撐開的傘放到罐頭旁邊，自己冒雨跑向教學樓。
隔着雨幕，她看着他遠去的身影，聽到自己的心跳一聲響過一聲。
是從什麼時候，籠罩在男人身上的那層朦朦朧朧的濾鏡碎得一幹二淨？
再回頭，她問自己，喜歡的是葉承澤？還是那個被大雨模糊過的背影？
如果說她喜歡的是對小貓小狗傾注善意的少年幻想，那黃田甜喜歡的，肯定是“聶紓語無論如何都釣不到的男人”。
如果葉承澤不是聶紓語愛而不得的男人，對於黃田甜的吸引力會大打折扣。
上輩子她搞定聶昌明後，對黃田甜家的公司展開了一系列的報復，最後在她的威逼下，黃田甜還不是眼也不眨就把葉承澤踹了。
當時那個狗咬狗的畫面，她都懶得說。
聞凜也看到了走廊裏一晃而過的人影。
他認出了男人。
再看聶紓語陡然陰沉的神色，本來雀躍的心慢慢沉寂了下去。
他握緊筷子，食不知味。
“你發什麼呆？”沉默中，聶紓語皺眉問道，“飯菜不合你胃口？”
不應該啊，以前他很喜歡這家的口味呀。
“沒有。”
沒有？那怎麼蔫蔫的，跟梅雨季沒法出門撒歡只能從窗戶望着外面廣袤天地的憂鬱小狗一個樣兒？
聞凜這模樣她太熟悉了。
上輩子遇到不開心的事，他就是這樣。
雖然上輩子他似乎大多數時間都在不開心。
畢竟他在她面前幾乎沒笑過。
總是低眉順眼，總是沉默寡言。
嘖，難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