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平南侯府。
“這些是要和你一起嫁到慕容將軍府的婢女和嬤嬤,你看下還有什麼需要添置的嗎?”
老夫人憐愛地看着南離珞,經過一番梳洗打扮,一身粉色衣裙如一只翩躚蝴蝶一般靈動可人。
想到這麼個嬌小的孫女要去承受慕容珏的雷霆之怒,她心裏還是有些不忍,想着盡力彌補一些。
南離珞怯生生地挨着椅子邊坐着,後背挺的直直的,手臂交疊放在膝蓋上。
老夫人對她這個莊重得體的坐姿很滿意,露出了贊許的笑容,“看來,李嬤嬤的教導起了成效,你們看她這個坐姿,儀態端方,已經有侯府小姐的威儀了。”
衆人皆笑着附和,說她骨子裏流着的就是侯府的血液,天生的高貴血脈不是長於鄉野就能被掩蓋的。
天生的高貴血脈?
南離珞渾身難受地挪了挪屁股,立馬感受到對面的李嬤嬤利刃一般的眼神,再不敢動了。
她全身上下都是火辣辣的疼。
那些婢女拿着粗糙的刷子把她渾身刷了個遍,直刷到皮膚紅腫。
她喊疼,眼淚汪汪地求她們不要刷了,可她們卻笑得更開心,刷得更起勁。
“控制着力道,別破 了皮,後天還要伺候姑爺,別留下痕跡了。”門外安坐着飲茶的李嬤嬤隔着門交代。
“是,嬤嬤放心。”
除了臉和手這些露出來的部位,她身上已經沒有一塊好皮,不管碰到哪塊都是火辣辣的疼,讓她如何敢靠到椅背上,手臂如何敢碰到椅子扶手?
就連坐着對她來說都是一種折磨,但老夫人讓她坐她又不敢不坐,只能挨着一點邊,把手盡量收攏在胸前,背部挺直。
沒想到,竟然因爲這個被她們誇贊。
南離珞覺得可笑,原來自己的痛苦能換來認可。
“在家從父,出嫁從夫,你嫁過去凡事要聽將軍的,他不高興你要哄着,”老夫人看着她,眼底憂慮,“最主要是盡早懷上子嗣,這樣才在府中站穩腳跟。”
“珏兒是個厚道人,你給他生下子嗣,她不會虧待你的。他在京中呆不久,你要是沒能抓緊時間懷上,那就要等上個三五年了----”
這話沉重,屋裏一時間都無人出聲。
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
如今北境不安,戰火頻發,上了戰場,命都不在自己手裏了,哪天死誰又知道。
看老夫人哀傷,李氏沈氏也跟着拿帕子抹了抹眼角,頭低垂着,生怕被老夫人看到自己嘴角的得意。
南離琬最善察言觀色,看老夫人臉色鬱鬱,立馬乖巧地上去哄,南離玥則是一臉深思地看着南離珞。
她沒有想到這個鄉野丫頭稍加打扮跟她竟然還有幾分相似,那上了脂粉的臉蛋甚至比她還精致小巧幾分,溫潤的大眼睛清透明亮,看起來懵懂無知,人畜無害。
她突然有點擔心,慕容哥哥會不會看上這個野丫頭----
“珞丫頭你看下,還有什麼需要添置的嗎?”老夫人在南離琬的勸解下,眉眼已經舒展開,“李嬤嬤教導甚好,不如換李嬤嬤跟你去將軍府吧,婧兒你可願意放人?”
長臉李嬤嬤是李氏房裏的嬤嬤,老夫人說完,她臉上顯出爲難神色。
南離玥低頭在她耳邊說了些什麼,李氏臉上浮起意味不明的笑。
“母親,您想怎麼安排都可以,兒媳一切聽憑您安排。”
南離珞一聽,心裏的恐慌不受控制地溢了上來,脊背陣陣發寒。
“祖母,孫女----孫女想要林嬤嬤與孫女同去!”
南離珞鼓着勇氣,磕頭說道。
她太害怕李嬤嬤了,如果她跟着去了將軍府,不等將軍收拾她,她就要死在這個李嬤嬤手裏了。
沒有李嬤嬤,她熬一熬,熬到將軍離京,她的日子還能過下去,可這個惡魔跟過去,她將永無寧日,永遠被她欺壓。
“放肆!”李氏厲聲呵斥,南離珞嚇得臉色發白,交疊在一起的手不由的絞緊。
“林嬤嬤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是從梁府出來的來的老人,豈能跟你陪嫁將軍府,沒大沒小的東西!”
“祖母恕罪!”南離珞慌忙跪到地上,忍受膝蓋鑽心的疼痛,“孫女不知道林嬤嬤是祖母的陪嫁丫鬟。”
又轉向李氏,磕了一個頭,“但李嬤嬤也是母親的陪嫁丫鬟,女兒不能在跟前盡孝就罷了,怎麼忍心把李嬤嬤一並帶走----”
李氏狹長的眼睛微微一眯,一抹狠厲一閃而逝,這麼快就想擺脫她安排的人了?
看來是她小瞧這個丫頭了!
雖然慕容將軍府的勢力比不上景國公府,但以後南離玥要是真成了寧王妃,多一個助力總是好的。
“好了,她在這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林嬤嬤和李嬤嬤都是去接她回京的老人,她想要林嬤嬤一同入將軍府,就依她吧!”
老夫人揮揮手,站在她身後的圓臉嬤嬤走過去把南離珞扶了起來,垂首侍立在她身旁。
李氏想再說什麼也回天乏力了,只能暗暗惱了李嬤嬤一眼。
原本是要安排自己的 人進慕容府的,現在好了,變成了老夫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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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讓你去接她回府不就是爲了讓你在她跟前混個臉熟,好跟她嫁去將軍府嗎?怎麼她會主動要求換人?!”
回到自己院中,李氏雍容華貴的一張臉氣得扭曲,沖李嬤嬤怒斥道。
李嬤嬤臉色難看,猶豫了一瞬還是如實回道:
“是大小姐讓老奴磋磨一下她,說要在她入城之前打掉她的銳氣,日後才好控制。”
“你看她像是有銳氣的樣子嗎?你這是把她嚇破了膽!她那樣膽小畏縮的人,要不是你們逼狠了,她怎麼敢開口要換人!“
李氏頭疼,叮囑她安排兩個丫鬟進陪嫁隊伍裏,便揮手讓她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