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管系頂樓那場無聲的崩潰與溫熱的粥香,仿佛被秋日清晨微涼的風吹散了痕跡。日子重新流淌回看似尋常的軌道,但林默和蘇晚之間,有什麼東西已經悄然改變。
蘇晚依舊忙碌,穿梭在教室、圖書館和團隊討論室之間。全國高校精英商業策劃挑戰賽決賽在即,壓力如影隨形。但林默知道,那個在昏暗閱覽室裏卸下所有盔甲、脆弱哭泣的蘇晚,已經重新披掛上陣。她的眼神裏依然有疲憊,但更多了一種破釜沉舟的銳氣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柔軟。
她不再刻意隱藏那份疲憊。有時深夜,林默會收到她發來的消息,只有一個簡單的“[困]”表情包。他便會回一句:“早點休息,別硬撐。”沒有更多安慰的言語,卻像一根無形的線,連接着彼此,傳遞着無聲的支撐。蘇晚偶爾也會在凌晨發來一條:“數據模型終於跑通了![耶]”,分享那微小卻真實的喜悅。林默則會回一個“[贊]”或者一句“蘇同學厲害”。
這種微妙的默契,像初春解凍的溪流,無聲地浸潤着兩顆靠近的心。林默不再僅僅是蘇晚“狩獵”的目標,更成爲了她高壓生活中一個可以短暫停靠、汲取力量的港灣。而林默,也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看似平凡的存在,對另一個人而言,竟能產生如此真實的慰藉。那份長久以來的“我到底有什麼魅力”的困惑,被一種更踏實、更溫暖的“被需要感”悄然稀釋。
周五下午,林默剛結束一節枯燥的設計理論課,正收拾東西準備回宿舍畫圖,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蘇晚。
晚:【圖片:一張色彩斑斕的遊樂園宣傳海報,上面印着巨大的摩天輪和過山車】
晚:周末,有空嗎?
晚:聽說新開的‘星夢樂園’夜景很漂亮,摩天輪能俯瞰半個雲城。
晚:林默同學,約嗎?[眨眼]
遊樂園?!
林默握着手機的手指微微收緊,心髒不受控制地加速跳了幾下。海報上流光溢彩的燈光、尖叫聲仿佛要溢出屏幕的過山車軌道,還有那高聳入雲、綴滿星辰般燈光的摩天輪……這一切都與他習慣的圖書館、自習室、設計工作室的安靜氛圍格格不入。更重要的是——這完完全全,是標準的“約會”項目!而且是升級版的!
腦海裏瞬間閃過閱覽室裏蘇晚淚眼婆娑的樣子,摩天輪頂端她輕聲感慨“風景真好”的側臉(雖然只是想象),還有……那個讓他心跳漏拍的夜晚,她突然印在他臉頰上的、帶着香氣的柔軟觸感。
臉頰似乎又開始隱隱發燙。
“約嗎?”這兩個字,帶着蘇晚特有的直球風格,卻又比之前任何一次“偶遇”或“聊聊”都更直白、更曖昧。她甚至用上了那個俏皮的[眨眼]表情。
林默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心頭的悸動和一絲……對於過山車本能的畏懼(他有點怕高和失重感)。手指在屏幕上敲擊:
默:……有空。
默:你想去?
晚:嗯!想坐過山車!想坐摩天輪!想吃棉花糖![轉圈]
晚:釋放壓力,擁抱快樂!林默同志,組織需要你陪同!
晚:明天下午三點,樂園門口集合?
看着屏幕上那個歡快的[轉圈]和“林默同志”的稱呼,林默仿佛能看到蘇晚那雙亮晶晶的眼睛裏閃爍着狡黠和期待。她似乎完全走出了前幾天的陰霾,又變回了那個目標明確、行動力超強的“狩獵者”,只是這一次,“獵物”心甘情願。
默:好。
默:三點,門口見。
消息發送出去,林默靠在椅背上,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嘴角卻不由自主地彎起了一個小小的弧度。遊樂園……約會嗎?
>>>
周六,下午兩點五十分。
星夢樂園巨大的彩虹拱門前,已是人聲鼎沸。孩子們的歡笑尖叫、情侶的竊竊私語、各種遊樂設施富有節奏感的機械運轉聲、還有空氣中彌漫的爆米花和烤腸的香氣,共同織就了一幅熱鬧喧囂的假日圖景。
林默提前十分鍾就到了。他今天穿了一件淺灰色的連帽衛衣,外面套了件深藍色的牛仔夾克,下身是簡單的黑色休閒褲和運動鞋。很日常的打扮,幹淨清爽,是他一貫的風格。只是手裏緊緊攥着的手機,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他站在一個相對人少的角落,目光在攢動的人頭中搜尋着那個熟悉的身影。
陽光正好,透過樂園門口巨大的卡通雕塑灑下斑駁的光影。林默的心跳,隨着約定的時間一分一秒臨近,而變得越來越清晰有力。他忍不住開始想象蘇晚會穿什麼?是平日裏優雅得體的裙裝,還是更休閒運動一些?她會不會也……有點期待?
就在這時,人群似乎出現了一絲小小的騷動。林默下意識地抬眼望去——
呼吸,在那一瞬間仿佛停滯了。
蘇晚來了。
她並沒有穿林默想象中的裙子,而是一身他從未見過的、充滿活力的打扮!一件奶白色的寬鬆連帽衛衣,胸口印着一個可愛的卡通小熊圖案,下身是一條淺藍色的破洞牛仔褲,勾勒出筆直修長的腿部線條。腳上是一雙幹淨的白色板鞋。長發沒有像往常那樣精心打理,而是隨意地扎成了一個高高的馬尾,隨着她的步伐在腦後輕快地跳躍着,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和線條優美的脖頸。
陽光跳躍在她發梢,給她整個人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邊。她臉上帶着明媚燦爛的笑容,眼神靈動地掃視着人群,很快便精準地鎖定了角落裏的林默。她抬起手,用力地朝他揮了揮,臉上笑容更盛,像一朵在陽光下恣意綻放的向日葵,瞬間點亮了周遭所有的喧囂。
沒有高冷疏離,沒有優雅矜持。此刻的蘇晚,就像一個最普通的、期待遊樂園之旅的鄰家女孩,充滿了青春活力和感染力。這種巨大的反差,讓林默的心髒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咚!咚!咚!劇烈地敲打着胸腔。
“林默!”蘇晚小跑着穿過人群,來到他面前,微微喘着氣,臉頰因爲運動泛起健康的紅暈,“等很久了嗎?”
“沒……剛到。”林默的聲音有些發緊,目光幾乎無法從她身上移開。這樣的蘇晚,太有沖擊力了,比平日裏那個光芒萬丈的校花,更讓他挪不開眼。“你……今天……”他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
“嗯?怎麼啦?”蘇晚低頭看了看自己,轉了個圈,“不好看嗎?特意換的‘戰鬥服’!方便行動!”她拍了拍牛仔褲的口袋,又指了指自己腦後活潑的馬尾,“看,連頭發都綁好了,保證不會被過山車吹成瘋子!”
她話語裏的輕鬆和活力感染了林默。他忍不住也笑了,搖搖頭:“好看。很……適合你。” 是真心話。這樣的蘇晚,真實、生動、毫無距離感,美得讓人心頭發燙。
“那就好!”蘇晚滿意地點點頭,很自然地伸手挽住了林默的胳膊,“走吧!時間寶貴,目標——過山車!沖啊!”她的動作流暢自然,仿佛已經演練過無數次,帶着不容置疑的熟稔和親昵。
胳膊上傳來的溫熱觸感和微微的重量,讓林默身體瞬間僵硬了一下,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被挽住的那一側。他下意識地想抽回手,卻被蘇晚更緊地箍住。
“幹嘛?人這麼多,走散了怎麼辦?”蘇晚側頭看他,眼神清澈無辜,理由冠冕堂皇,“再說了,林默同志,今天你的主要任務就是當好‘護花使者’兼‘人形導航儀’!挽着胳膊,便於指揮!”
她的歪理一套一套,林默根本無力反駁,或者說,內心深處那點隱秘的貪戀,讓他根本不想反駁。他只能僵硬地點點頭,任由蘇晚挽着他,像一對再普通不過的校園情侶,匯入了涌向樂園大門的人潮。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周圍投來的目光,有驚豔,有好奇,有羨慕,還有男生們毫不掩飾的嫉妒。林默努力挺直背脊,試圖忽略那些視線,但手心還是微微冒汗。而蘇晚,則像個驕傲的小孔雀,嘴角噙着笑意,坦然地接受着所有的注目禮,甚至還故意把林默的胳膊又往自己這邊帶了帶,像是在無聲地宣告主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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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票入園,巨大的聲浪和斑斕的色彩撲面而來。巨大的旋轉木馬播放着歡快的音樂,色彩鮮豔的茶杯在轉盤上飛旋,遠處傳來過山車呼嘯而過的尖叫聲和海盜船蕩到最高點時爆發的驚呼。
“哇——!”蘇晚的眼睛亮得驚人,像裝進了整個樂園的星光。她興奮地四處張望,像個第一次來遊樂園的孩子,那份屬於“校花”的沉穩和距離感蕩然無存。“林默林默!我們先玩什麼?過山車!對,過山車!聽說那個‘星穹穿梭’是亞洲最陡的俯沖軌道之一!”
她指着遠處那如同銀色巨龍般盤旋扭曲、高聳入雲的軌道,語氣裏充滿了躍躍欲試的興奮。
林默順着她的手指望去,心髒不爭氣地瑟縮了一下。那高度,那近乎垂直的俯沖角度……光是看着,腿肚子就有點發軟。他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努力維持着表面的鎮定:“……好,好,聽你的。” 答應陪她來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舍命陪君子的心理準備。
通往“星穹穿梭”的排隊區蜿蜒曲折,人山人海。空氣中彌漫着興奮、緊張和汗水的味道。蘇晚拉着林默,靈活地在人群中穿梭,尋找着隊伍的尾巴。她的小手緊緊攥着林默的手腕(不知何時從挽胳膊升級成了牽手),掌心溫熱,帶着薄薄的汗意。
“人好多啊!”蘇晚踮着腳尖向前張望,馬尾辮隨着她的動作俏皮地晃動,“不過沒關系,爲了刺激,值得等!林默,你怕不怕?”
“還……還好。”林默言不由衷。他能清晰地聽到前面車廂沖下陡坡時爆發的、幾乎撕裂耳膜的尖叫聲,每一次都讓他後背的寒毛豎起來一點。
“別怕別怕!”蘇晚似乎看穿了他的強裝鎮定,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臂(這個動作引得旁邊幾個男生羨慕嫉妒恨的目光更甚),“有我呢!待會兒要是害怕,你就……你就大聲喊出來!或者……抓住我的手!”她說着,把林默的手攥得更緊了些,仿佛這樣就能傳遞給他勇氣。
林默低頭看着兩人交握的手。她的手比他小很多,白皙細膩,指甲修剪得幹淨整齊,塗着淡淡的透明指甲油。此刻,這只漂亮的手正緊緊地包裹着他的手腕,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感。一股暖流順着被握住的地方蔓延開來,奇跡般地稍稍安撫了他那顆快要跳出喉嚨的心。
排隊的時間漫長又煎熬。蘇晚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嘰嘰喳喳地跟林默分享着各種趣事,吐槽着比賽團隊裏某個成員的奇葩言論,或者指着遠處某個造型奇特的遊樂設施問林默想不想玩。林默大部分時間安靜地聽着,偶爾回應幾句,目光卻總是不自覺地落在她神采飛揚的側臉上。陽光透過頂棚的縫隙灑下來,在她長長的睫毛上跳躍,在她挺翹的鼻尖上投下一點小小的陰影。她說話時,嘴角自然上揚的弧度,仿佛帶着某種魔力,讓他暫時忘卻了對高空俯沖的恐懼,只希望這排隊的時間能再長一點。
終於,他們隨着人流挪移到了站台入口。巨大的鋼鐵軌道近在咫尺,發出低沉的嗡鳴,剛剛卸下乘客的車廂帶着呼嘯的風停在眼前,上面的人臉色煞白,腳步虛浮,有的還在抹眼淚。
工作人員麻利地打開安全壓杆,引導上一批遊客離開,又指揮林默他們這一批按順序坐上去。冰冷的金屬座椅,沉重的黑色安全壓杆緩緩降下,咔噠一聲,牢牢鎖死在胸前和腰腹間,將人死死固定在座位上。這種被束縛的感覺,非但沒有帶來安全感,反而加劇了林默的緊張。他感覺呼吸都有些困難,手心全是冷汗。
蘇晚坐在他旁邊,位置靠外。安全壓杆落下時,她甚至還興奮地晃了晃身體,測試了一下壓杆的牢固程度。“哇哦!好緊!感覺被封印了!”她側頭看向林默,眼睛亮晶晶的,“準備好了嗎?林默同志?三、二、一——起飛咯!”
她的話音剛落,車廂猛地一震,開始沿着平緩的軌道向上爬升。機械齒輪咬合的咔嗒聲清晰可聞。視野逐漸開闊,樂園的全貌在腳下展開,遠處城市的輪廓線也依稀可見。風在耳邊呼呼作響。
爬升,緩慢而堅定地爬升。目標直指那個令人望而生畏的最高點。
林默的心髒隨着車廂的爬升一點點提到了嗓子眼。他死死盯着前方越來越近的軌道頂點,那裏仿佛就是斷崖的邊緣。他能感覺到蘇晚的手再次摸索過來,緊緊地握住了他放在膝蓋上、已經攥成拳頭的手。她的手依舊溫熱,帶着安撫的力量。
“別怕,林默,看着我!”蘇晚的聲音在風中傳來,帶着笑意和鼓勵,“風景多好啊!”
林默下意識地轉頭看向她。就在那一刹那,車廂抵達了軌道的最高點,停頓了不到半秒。世界仿佛靜止了。他們懸停在幾十米的高空,腳下是螞蟻般的人群和縮小的彩色建築,頭頂是湛藍無垠的秋日晴空。風猛烈地吹拂着蘇晚額前的碎發,她臉上沒有絲毫恐懼,只有純粹的興奮和享受,那雙漂亮的眼睛裏映着整個天空的澄澈,亮得驚人。
然後——
“啊啊啊啊啊——!!!!”
失重感如同巨錘,狠狠砸向林默!車廂以近乎垂直的角度,帶着雷霆萬鈞之勢,瘋狂地俯沖而下!強烈的氣流撕扯着臉頰,五髒六腑仿佛都被甩到了喉嚨口!巨大的離心力將他死死按在椅背上,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腳底!世界在眼前瘋狂地顛倒旋轉,只剩下耳邊呼嘯的風聲和自己抑制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尖叫!
“哇吼——!!!”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旁邊蘇晚暢快淋漓的歡呼聲!她的尖叫裏充滿了極致的興奮和快樂,像一只掙脫了所有束縛、自由翱翔的鳥兒!
林默在極度的驚恐和失重感中,唯一的念頭就是死死抓住那只握着他的手!那是他此刻唯一的錨點!他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反手緊緊扣住了蘇晚的手指!
蘇晚感受到了他巨大的力量,非但沒有掙脫,反而更用力地回握,甚至在他耳邊更大聲地喊:“爽不爽?林默!喊出來!別憋着——啊啊啊!!!”
接下來的幾十秒,對林默而言如同一個世紀。車廂在復雜的軌道上瘋狂地扭轉、盤旋、俯沖、爬升,失重與超重反復交替,尖叫聲此起彼伏。林默全程緊閉雙眼,臉色慘白,唯一的感知就是那只被他緊緊抓住的、溫熱有力的手,以及耳邊蘇晚那穿透雲霄的、帶着無盡活力的歡呼。
當車廂最終帶着巨大的慣性沖回站台,緩緩停穩時,林默感覺自己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後背的衛衣都被冷汗浸透了。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心髒還在胸腔裏瘋狂擂鼓,耳朵裏嗡嗡作響,眼前陣陣發黑。安全壓杆升起時,他雙腿發軟,幾乎站不穩。
“哇!太棒了!太刺激了!”蘇晚則是一臉神清氣爽,動作利落地跳下車廂,還意猶未盡地回頭看了一眼那龐大的軌道,“林默,怎麼樣?是不是超級解壓?感覺靈魂都被甩幹淨了!”
林默扶着冰冷的欄杆,勉強站穩,看着蘇晚容光煥發的樣子,苦笑着點點頭:“……嗯,是挺……幹淨的。”聲音還有點抖。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剛才太過用力,指關節都有些發白。而蘇晚的手……他下意識地看過去,發現她白皙的手背上,赫然留下了幾道清晰的紅痕——是他剛才情急之下用力過猛掐出來的。
“對不起……”林默立刻愧疚地鬆開手,看着那幾道紅痕,心疼又懊惱,“我……我剛才太用力了……”
蘇晚也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背,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抬起手,在林默眼前晃了晃,語氣帶着點小得意:“沒事兒!林默牌護身符,效果拔群!你看,我這不是完好無損,還玩得特別開心嘛!”她湊近了一點,壓低聲音,帶着狡黠的笑意,“不過……林默同學,沒想到你手勁還挺大啊?”
林默被她調侃得耳根通紅,看着那幾道礙眼的紅痕,心裏還是過意不去:“疼不疼?要不要去醫務室……”
“哎呀,真沒事!”蘇晚大大咧咧地擺擺手,很自然地再次挽住林默的胳膊(這次避開了他受傷的“凶器”手),拖着他往外走,“走走走,補充能量去!剛才喊得太賣力,嗓子都幹了!我們去吃冰淇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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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驚險刺激的過山車下來,蘇晚仿佛打開了快樂的開關,拉着林默在樂園裏開啓了“掃蕩”模式。
兩人先去買了巨大的彩虹棉花糖。蘇晚像個小孩子一樣,舉着比她臉還大的蓬鬆雲朵,伸出粉嫩的舌尖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立刻滿足地眯起了眼睛,長長的睫毛彎成好看的弧度。“好甜!”她把棉花糖遞到林默嘴邊,“快嚐嚐!童年的味道!”
林默看着她孩子氣的模樣,心底一片柔軟,就着她舉着的位置,輕輕咬了一小口。甜膩的糖絲在口中化開,帶着陽光和風的味道。他看着蘇晚亮晶晶的眼睛,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嗯,很甜。”
接着是冰淇淋車。蘇晚糾結了半天,最終選了一個粉藍雙色的夢幻星球杯。她一手舉着棉花糖,一手拿着冰淇淋,吃得嘴角都沾上了粉色的糖霜和白色的奶油,毫無形象可言,卻可愛得讓人移不開眼。林默默默地掏出紙巾遞過去,她接過來胡亂擦了一下,結果反而把糖霜抹開,變成了一只小花貓。
“噗……”林默沒忍住,笑出了聲。
“笑什麼!”蘇晚瞪他,但眼裏全是笑意,自己也覺得好笑,幹脆又舔了一下嘴角,“這叫……嗯……沉浸式體驗!”
“嗯,體驗感很強。”林默一本正經地點頭,換來蘇晚一記不痛不癢的棉花糖“攻擊”。
路過一個射擊贏玩偶的攤位,蘇晚被一只毛茸茸的、戴着宇航員頭盔的小熊玩偶吸引了目光。“林默!你看那個!好可愛!”她扯了扯林默的袖子。
“想要?”林默看了看那堆花花綠綠的玩偶和攤主大叔笑眯眯的臉。
“嗯!”蘇晚用力點頭,眼神充滿期待。
林默平時很少玩這類遊戲,但看着蘇晚亮晶晶的眼神,他走到攤位前,掃碼付了錢,拿起那把頗具分量的玩具氣槍。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回憶着設計課上講過的三點一線原理,調整呼吸,瞄準目標——一排排懸掛的氣球。
砰!砰!砰!
前幾槍有點偏,只打爆了一個氣球。攤主大叔笑着鼓勵:“小夥子,手穩一點,別急!”
林默定了定神,再次舉槍。這一次,他摒除雜念,將全部的專注力都凝聚在準星和目標上。蘇晚站在他身側,屏住呼吸,緊張地看着。
砰!砰!砰!砰!
接連四槍!四只紅色的氣球應聲爆裂!幹淨利落!
“哇!林默你好厲害!”蘇晚興奮地跳了起來,拍着手歡呼,“全中!全中了!”
攤主大叔也豎起大拇指:“行啊小夥子,深藏不露!”他爽快地取下那只戴着宇航員頭盔的白色小熊玩偶,遞給蘇晚。“給,小姑娘,你男朋友槍法真準!”
蘇晚開心地接過小熊,抱在懷裏蹭了蹭,聽到“男朋友”三個字,臉上飛起兩朵紅雲,卻沒有反駁,只是笑盈盈地看着林默:“謝啦!林神槍手!”
林默被她的笑容晃得有點暈,放下槍,耳根微紅:“……運氣好。”
接下來,他們又去坐了旋轉木馬。蘇晚選了一匹純白色的飛馬,林默則坐在她旁邊一匹棕色的駿馬上。悠揚的音樂響起,彩燈旋轉閃爍,木馬上下起伏。蘇晚抱着她的小熊玩偶,隨着音樂輕輕晃動着身體,臉上帶着純粹的、無憂無慮的笑容。林默看着她,看着她被燈光映照得格外柔和的側臉,看着她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的扇形陰影,聽着她偶爾跟着音樂哼出的不成調的小曲,心裏某個角落,變得異常柔軟寧靜。仿佛時光在這一刻都慢了下來,所有的煩惱和壓力都暫時退散,只剩下眼前這簡單而美好的快樂。
他們還去挑戰了鬼屋。陰森恐怖的音樂,忽明忽暗的燈光,突然彈出來的道具和工作人員的驚聲尖叫。蘇晚嘴上說着“不怕不怕”,卻在第一個“鬼護士”突然從轉角撲出來時,嚇得尖叫一聲,整個人像受驚的小兔子一樣猛地扎進了林默懷裏,死死抱住了他的腰!
溫香軟玉猝不及防地撞入懷中,林默的身體瞬間僵直。蘇晚身上淡淡的、混合着棉花糖甜香和陽光氣息的味道鑽入他的鼻腔。她的臉埋在他胸口,身體微微顫抖,手臂環得很緊。林默的大腦一片空白,心髒狂跳得幾乎要沖破胸膛。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懷中身體的柔軟和溫熱,感受到她急促的呼吸噴灑在自己頸間。
“走……走了嗎?”蘇晚悶悶的聲音從他胸口傳來,帶着一絲顫抖。
“……嗯,走了。”林默的聲音有些沙啞,他下意識地抬起手,遲疑了一下,最終輕輕落在了蘇晚的背上,笨拙地拍了拍,“別怕,假的。”
他的安撫似乎起了作用,蘇晚緊繃的身體稍微放鬆了一些,但依舊沒有鬆開抱着他的手,反而把他當成了人形盾牌,半躲在他身後,亦步亦趨地往前走。黑暗中,林默能感覺到她溫熱的呼吸就在自己耳後,她柔軟的身體時不時會蹭到他的手臂。每一次輕微的觸碰,都像帶着微弱的電流,讓他心頭發麻,卻又甘之如飴。他努力扮演着可靠的“護盾”角色,將那些故意嚇人的工作人員擋在身前,盡管他自己的手心也在冒汗。這一段黑暗驚悚的旅程,因爲懷裏多了一個人,竟變得有些……心跳加速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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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夕陽的金輝漸漸褪去,天幕染上深邃的藍紫色,樂園裏所有的燈光次第亮起。旋轉木馬變成了流光溢彩的夢幻宮殿,過山車的軌道被勾勒成璀璨的星河,巨大的摩天輪緩緩轉動,每一個轎廂都像一顆顆被點亮的星辰,鑲嵌在深藍色的天鵝絨幕布上。整個樂園,在夜色中煥發出與白日截然不同的、浪漫而迷幻的光彩。
“好美……”蘇晚站在廣場中央,仰頭望着那座巨大的、被無數彩燈點亮的摩天輪,輕聲感嘆。她的眼睛映着斑斕的燈火,像落入了星星。玩了一下午,她的發絲有些凌亂,臉頰紅撲撲的,抱着那只宇航員小熊,身上還沾着一點沒擦幹淨的糖霜,卻比任何時候都顯得真實可愛。
林默站在她身邊,也望着那座緩緩轉動的光之輪。下午過山車的驚魂、冰淇淋的甜膩、鬼屋裏心跳加速的擁抱……所有的畫面在腦海中閃過。他看着蘇晚被燈光映亮的側臉,一種難以言喻的滿足感和……更深的情愫,在心底悄然滋長。
“我們去坐摩天輪吧?林默。”蘇晚轉過頭,看向他,眼中帶着期待,語氣卻不再是命令,而是一種溫柔的詢問,“聽說在最高點,能看到整個雲城最美的夜景。”
“……好。”林默點頭。這一次,沒有恐懼,只有一種近乎虔誠的期待。
通往摩天輪的隊伍依然很長,但比起過山車,顯得安靜了許多。大多是依偎在一起的情侶,低聲說着情話,空氣中彌漫着甜蜜的氣息。林默和蘇晚並肩站着,誰也沒有說話。下午的種種親密接觸帶來的悸動還未完全平息,此刻在浪漫燈光的催化下,一種無聲的曖昧在兩人之間靜靜流淌。林默能清晰地聞到蘇晚發間淡淡的洗發水清香,混合着她身上特有的、陽光般溫暖的氣息。
終於輪到他們。工作人員打開轎廂的門。這是一個小小的、封閉的、只屬於兩個人的空間。玻璃窗擦得透亮,能看到外面流光溢彩的世界。
兩人走進去,門在身後輕輕關上。世界瞬間安靜下來,隔絕了外面的喧囂。只剩下摩天輪緩慢上升時輕微的機械運轉聲,和他們彼此清晰可聞的呼吸聲。
轎廂緩緩上升。地面的燈光如同灑落的星河,越來越遠,越來越小。城市的輪廓在腳下鋪展開來,萬家燈火如同細碎的鑽石,點綴着深沉的夜色。遠處,蜿蜒的江面反射着岸邊的霓虹,像一條流動的光帶。
蘇晚趴在窗邊,專注地看着外面的景色。燈火勾勒出她完美的側臉線條,長長的睫毛垂着,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柔和的陰影。她的眼神清澈而寧靜,帶着一絲迷醉。
“真的好美……”她再次輕聲感嘆,聲音在狹小的空間裏顯得格外清晰,“林默,你看那邊,是不是我們學校的方向?那片燈光稍微稀疏一點的區域?”
林默順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努力辨認着:“嗯,好像是。能看到圖書館的輪廓嗎?”
“看不清楚,但感覺離我們好遠啊。”蘇晚的聲音帶着一絲飄渺,“感覺……像在另一個世界。沒有比賽,沒有壓力,沒有那些煩人的目光和議論……只有眼前的風景,和……”她頓住了,沒有說下去,但林默的心跳卻漏了一拍。
轎廂平穩地上升,離最高點越來越近。城市的燈火在他們腳下匯成一片璀璨的海洋。
“林默,”蘇晚忽然轉過頭來,不再看窗外,而是直視着他的眼睛。轎廂內的暖黃色燈光在她眼中跳躍,帶着一種攝人心魄的專注和溫柔,“你知道嗎?其實……我有點怕高。”
林默愣了一下。下午坐過山車時那個歡呼雀躍、無所畏懼的蘇晚呢?
“但是,”蘇晚看着他,嘴角彎起一個淺淺的、帶着點羞澀的弧度,“坐在這裏,和你一起,看着這樣的風景……我好像,一點都不怕了。”她的聲音很輕,卻像羽毛一樣,輕輕搔刮着林默的心尖。
就在這一瞬間,轎廂輕微地晃動了一下,抵達了最高點。
整個世界仿佛都靜止了。他們懸停在城市的上空,腳下是萬丈紅塵的璀璨燈火,頭頂是深藍近墨的遼闊夜空,幾顆早亮的星子點綴其間。封閉的空間裏,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和清晰得如同擂鼓般的心跳聲。
時間,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
蘇晚的目光依舊停留在林默的臉上,那雙漂亮的眼睛裏,清晰地映着他的身影,以及窗外那片浩瀚的星海。她的眼神溫柔而專注,帶着一種林默從未見過的、近乎虔誠的光芒。
她看着他,輕輕地、一字一句地說:
“這裏看風景……真好。”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投入平靜湖面的一顆石子,在林默的心湖裏激起了滔天巨浪!這句話,不是對風景的贊嘆,更像是對此刻、此地、此情、此景的確認!是對和他共享這份寧靜與美好的滿足!
林默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停滯了。他能清晰地看到蘇晚眼中自己的倒影,能看到她微微泛紅的臉頰,能看到她因爲緊張而輕輕顫動的睫毛。下午在鬼屋裏,她撲進他懷裏的觸感,她發間的清香,她緊握着他的手的溫度……所有的感覺在這一刻洶涌回潮!一種強烈的、從未有過的沖動,如同潮水般席卷了他!
他想靠近她。
想拂開她額前被風吹亂的碎發。
想……吻上那雙在燈火映照下,顯得格外誘人的唇。
他的身體似乎脫離了大腦的掌控,不由自主地微微前傾,目光緊緊鎖住蘇晚的眼睛,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着。
蘇晚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目光中的灼熱和某種呼之欲出的情緒。她的呼吸微微急促起來,臉頰上的紅暈更深了,像染上了天邊最豔麗的霞光。她沒有躲閃,反而迎着他的目光,眼神裏帶着一絲鼓勵的期待,甚至……微微地、不易察覺地,也向他靠近了一點點。
轎廂內狹小的空間裏,空氣仿佛被點燃,溫度急劇升高。兩人的距離近得能感受到彼此溫熱的呼吸交織在一起。林默甚至能看到蘇晚瞳孔中自己不斷放大的影子。
心跳聲,震耳欲聾。像有千軍萬馬在胸腔裏奔騰。
就在林默的理智即將被那洶涌的情感徹底淹沒,他幾乎能感覺到蘇晚身上傳來的溫熱氣息時——
轎廂輕輕地、不易察覺地震動了一下,開始緩緩地、平穩地……下降。
最高點的魔法時刻,結束了。
那股幾乎要將兩人吞噬的曖昧旋渦,隨着轎廂的下降,如同潮水般悄然退去,留下一種令人心悸的空蕩感和……一絲淡淡的遺憾。
林默猛地回過神來,像被燙到一樣,迅速坐直了身體,拉開了那一點點的距離。他感覺自己的臉燒得厲害,幾乎不敢再看蘇晚的眼睛,只能慌亂地轉頭看向窗外,假裝被下降時變換的風景所吸引。胸腔裏那顆狂跳的心髒,卻久久無法平息。
蘇晚也輕輕地呼出一口氣,剛才緊繃的身體放鬆下來。她重新將目光投向窗外,看着腳下那片逐漸放大的璀璨燈海,嘴角卻悄悄彎起了一個小小的、帶着點甜蜜又帶着點羞澀的弧度。她放在膝蓋上的手,無意識地輕輕絞在了一起。
狹小的空間裏,再次陷入安靜。但這一次的安靜,與上升時的靜謐完全不同。空氣中仿佛還殘留着剛才那幾乎要燃燒起來的溫度,彌漫着一種心照不宣的、甜蜜而微妙的尷尬。誰也沒有再說話,只有彼此清晰可聞的呼吸聲,和窗外城市遙遠而模糊的喧囂。
剛才在最高點,那差一點就發生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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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天輪緩緩落地,轎廂門打開,夜晚微涼的空氣涌了進來,吹散了那令人窒息的曖昧餘溫。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轎廂,重新匯入樂園夜晚依舊熱鬧的人流中。氣氛有些微妙的沉默。林默走在前面一點,腳步有些快,似乎想盡快逃離剛才那令人心跳失控的場景。蘇晚抱着她的小熊玩偶,默默地跟在他身後半步的距離。
“那個……還想玩什麼嗎?”林默清了清嗓子,試圖打破沉默,聲音還有點不自然的緊繃。他不敢回頭看她。
蘇晚快走兩步,與他並肩,抬頭看着他依舊有些泛紅的耳根,眼底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故意拖長了語調:“嗯……刺激的都玩過了,甜的也吃了,浪漫的摩天輪也坐了……好像沒什麼特別想玩的了。”她歪了歪頭,“要不……我們回去吧?有點累了。”
“……好。”林默暗暗鬆了口氣,又隱隱有些失落。回去……意味着今天的“約會”就要結束了。
離開樂園的喧囂,坐上回學校的出租車。車窗外的城市夜景飛速倒退,流光溢彩。車內的空間比摩天輪轎廂寬敞許多,卻依然彌漫着一種難以言喻的張力。兩人並排坐在後座,中間隔着一小段禮貌的距離。林默看着窗外,蘇晚低頭擺弄着她的小熊玩偶,誰也沒有說話。司機師傅開着收音機,裏面流淌着舒緩的情歌,反而讓沉默顯得更加意味深長。
林默的腦海裏,不受控制地反復回放着摩天輪最高點的畫面。蘇晚那雙映着星光的眼睛,她微微泛紅的臉頰,她近在咫尺的溫熱呼吸……還有那句輕飄飄的“這裏看風景真好”。每一個細節都無比清晰,像烙印一樣刻在腦海裏。他忍不住偷偷用眼角的餘光瞥向旁邊的蘇晚。
她似乎也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小熊宇航員的頭盔,側臉在窗外流動的光影中顯得格外柔和靜謐。長長的睫毛垂着,遮住了眼底的情緒。但林默注意到,她的耳尖,似乎也帶着一抹可疑的粉紅。
出租車平穩地行駛着,很快就停在了雲城大學女生宿舍樓下。
夜晚的宿舍區相對安靜,路燈散發着昏黃柔和的光暈,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林默付了錢,和蘇晚一起下車。
“到了。”林默低聲說。
“嗯。”蘇晚點點頭,抱着小熊,站在他面前。晚風吹拂着她的發絲和衛衣的帽子。
氣氛再次變得有些微妙。兩人面對面站着,距離不遠不近。下午的歡笑、尖叫、擁抱,摩天輪上的悸動和沉默……所有的畫面在兩人之間無聲地流淌。林默感覺喉嚨有些發幹,想說點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那句卡在摩天輪最高點未能出口的話,此刻又堵在了喉嚨口。
“今天……謝謝你陪我。”蘇晚先開了口,聲音在夜色裏顯得格外輕柔,“玩得很開心。”
“嗯,我也……很開心。”林默點點頭,目光落在她懷中的小熊上,“這個……要帶上去嗎?”
“當然!”蘇晚把玩偶抱緊了一點,像抱着什麼寶貝,“這可是林神槍手的戰利品!要放在床頭,每天看着!”
她俏皮的話語讓氣氛輕鬆了一些。林默也忍不住笑了。
短暫的沉默再次降臨。夜風吹過樹葉,發出沙沙的輕響。
“那……我上去了?”蘇晚指了指宿舍樓大門。
“……嗯,早點休息。”林默說。
蘇晚卻沒有立刻轉身。她抱着小熊,往前挪了一小步,站得離林默更近了一些。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縮短,近得林默能清晰地聞到她發間的清香,能看清她眼中倒映的、昏黃的路燈光暈。
她抬起頭,目光盈盈地看着他。那眼神,帶着一絲猶豫,一絲期待,還有……下午在摩天輪最高點時,林默曾見過的那種溫柔光芒。
林默的心跳再次不受控制地加速。他感覺自己仿佛被定在了原地,動彈不得,只能被動地迎接着她的目光。他看到她微微踮起了一點腳尖,身體似乎有向他靠近的意圖。那個在摩天輪上差一點就發生的吻……難道要在宿舍樓下……
時間仿佛再次被拉長。林默甚至能聽到自己血液奔流的聲音。他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身體僵硬,手指微微蜷縮。是期待?是緊張?還是……不知所措?
然而,蘇晚最終只是停在了那個微妙的距離。她沒有再靠近,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復雜得讓林默心頭發顫。然後,她輕輕地、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嘴角彎起一個帶着點無奈又帶着點釋然的笑容。
“晚安,林默。”她輕聲說,聲音像羽毛拂過心尖。
“……晚安。”林默的聲音有些沙啞。
蘇晚最後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仿佛包含了千言萬語。然後,她抱着她的小熊玩偶,轉身,腳步輕快地跑進了宿舍樓明亮的門廳。身影很快消失在樓梯拐角。
林默獨自一人站在昏黃的路燈下,夜風帶着涼意吹拂着他發燙的臉頰。他看着那扇已經空無一人的宿舍大門,胸腔裏那顆狂跳的心髒,終於緩緩地、沉重地落回原處,卻留下了一種巨大的、難以言喻的空洞感,以及一絲……淡淡的悵惘。
剛才……她是不是想……?
他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那裏,似乎還殘留着上一次被她親吻時的、帶着香氣的柔軟觸感。而這一次,在摩天輪的最高點,在宿舍樓下的路燈旁,那個未完成的吻……像一個懸而未決的謎題,一個甜蜜而磨人的懸念,悄然種在了這個秋意漸濃的夜晚。
他到底有什麼魅力?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那個叫蘇晚的女孩,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已經開始在他平靜的生命裏,掀起無法平息的驚濤駭浪。而這場由她主動開啓的“狩獵”,早已在不知不覺中,讓他心甘情願地淪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