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的時候我也沒有一個朋友,因爲有抑鬱症,我經常得請假治療,我在班裏像個陰暗的透明人,沒有人敢靠近我。除了顧盛,他是我們班的學習委員,認真負責,對每個同學都彬彬有禮,待人謙遜,幫助他們的學習。這其中,也包括我,他不怕我,還幫我,替我說話。我無時無刻不在看他,我喜歡他,可他不喜歡我。我向母親要了蠱蟲,我要讓顧盛聽我的話。
那天何永芳對我說:“宛宛,你和我,真的很像。”
那是爲數不多的她叫我宛宛的時候。那次,我沒有否認。
我在顧盛的身體裏放了蠱,如果他不順從我的心意,蠱蟲就會開始齧咬他的血、髒器。顧盛想要活下去,爲了他那從樓梯上摔下去摔成植物人的初戀,他要研究能救她的方法。爲此,他成了臨床神經內科方面的專家。我和顧盛領了證,結了婚。
顧盛不愛我,這是一個聽起來就讓我很難過的事實。我終於受不了,在抑鬱症的折磨下,我磕了很多顆安眠藥,想要安靜地死去。
可是顧盛到底還是心善,他發現後還是送我來了醫院。我在昏迷的時候,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美夢。
夢裏,我有一個更年期有時暴躁、但很愛我的媽媽,她會給我煲粥,會提醒我天冷添衣。我有一寢室的好朋友,還有一個無話不談的閨蜜趙玉茹。我們會暢談人生和八卦,分享心事,互相安慰,約着一起過生日。
我有一個,小心翼翼地、溫柔地喜歡着我的顧盛。他會爲了我慢慢放棄自殺的想法,會因爲我的影響勇敢地面對生活,會爲了我去當一個牙醫。
“我有一個女朋友,她喜歡吃甜的,我怕她蛀牙去看別的牙醫。”
夢裏顧盛的愛,是盛放在角落的曼陀羅,是沉溺、是獨占,他總會別扭地吃醋,可總是一顆糖就能哄好。
夢裏的我,是那麼美好無暇,純真樂觀,大概和現實中的我唯一像的地方就是我是真喜歡吃甜的,喜歡喝草莓味的牛奶。
我真的,好想成爲那樣的人,真的好想擁有那樣的顧盛啊。
顧盛穿着白大褂進了病房,他的眼神和夢裏的不一樣,沒有偏執與陰鬱,只有平靜和溫潤,他們,終究是不一樣的。我看着他,從他眼裏看不到愛意與關心,只有一片漠然。挺疼的,愛與不愛,原來從眼睛裏就能看出來。
他說:“我聽說你醒了,感覺還好吧。”
我點點頭:“謝謝關心,還好。”
顧盛把筆插進白大褂的口袋裏,“你好像變了。”
我說:“顧盛,對不起……我幫你把蠱拿出來吧。”
他吃驚地看着我,然後點了點頭:“好。”
晚上,我還是一如既往地沒有睡着,我想顧盛了,想了他一整夜。
第二天,我坐在床上,用刀割破了我的手腕,把切口貼在顧盛的手腕處,不一會,他手腕的皮下就出現了一個正在蠕動的蟲子的形狀。我用血喂過它,我的血對它來說自然是巨大的誘惑。我眼疾手快地割破了他的皮膚,一個黑色的、長着許多腳的蟲子立即爬到我的傷口處,吸着我的血,我皺着眉頭把這個小東西拿起來摔到地上,將它踩死了,再用打火機點着一張紙扔到它的屍體上。
顧盛額頭上冒出了汗,他眼中是地上正在燃燒的火焰,他轉頭看向我時,那是我第一次從他眼中看到擔憂的意味,他正看着我手腕上不停地冒出的血。
我對他說我沒事,死不了人。
顧盛,你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好人。
第三天,我和顧盛去辦理了離婚,這次去民政局是雙方自願的。是的,我也是自願的。
之後,我坐着公交車去了英才中學,去了高三教學樓。夏季正炎熱,蟬鳴正當時。我坐在天台上曬着太陽,事情全部都處理好了,我現在要去找顧盛了。
我在等一場風,要去做一場夢。
起風了,我早就該隨風落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