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務殿內，陸離將三樣任務憑證——十一株霧隱草、完整幽影豹皮、留影符復刻的調查報告——一並上交。
負責核驗的外門執事是個圓臉中年，他接過物品，先是漫不經心，待看清幽影豹皮時，眼中閃過訝色：“這豹皮……處理得相當完整，幾乎沒有損傷。你一個人獵殺的？”
陸離垂目：“僥幸。”
執事又查看了留影符內容，臉色嚴肅起來，抬頭深深看了陸離一眼：“南山之事已上達執法堂，你做得不錯。”他在任務玉璧上操作片刻，陸離腰間的雜役令牌微微震動，貢獻點到賬。
“獵殺幽影豹，基礎貢獻點八十，豹皮完整加二十，共一百點。采集霧隱草超額一株，共五十五點。調查任務基礎一百點，因涉及魔道邪修、提供關鍵證據，額外獎勵翻倍，共三百點。”執事將計算好的貢獻點劃入令牌，“另，執法堂額外賞賜中品靈石十塊，藏經閣一層選功法權限一次。”
他將十塊泛着溫潤靈光的中品靈石和一枚青色玉簡交給陸離：“持此玉簡，可入藏經閣一層，限時一個時辰。選好後在守閣長老處登記即可。”
陸離接過，心中微動。四百五十五點貢獻點，十塊中品靈石（相當於一千下品靈石），還有一次挑選功法的機會——這收獲遠超預期。
他沒有立刻去藏經閣，而是先去了外門坊市的“萬寶樓”，這是宗門官方開設的店鋪，價格公道，品類齊全。
他用兩百貢獻點兌換了三十塊中品靈石（以備不時之需），一百貢獻點兌換了一瓶二階療傷丹藥“回春丹”（效果遠超普通療傷丹），剩餘一百五十五點暫時留着。
又用五塊中品靈石買了一件最基礎的下品法器內甲——由鐵甲犀皮鞣制，摻入少量玄鐵絲編織而成，防御力一般，但勝在輕便隱蔽，貼身穿戴。另外五塊中品靈石買了十沓空白符紙和五瓶優質符墨。
采購完畢，陸離這才前往藏經閣。
玄天宗藏經閣位於主峰半山腰，是一座七層高的古樸塔樓，飛檐鬥角，隱有靈光流轉。據說頂層收藏着宗門最核心的功法秘典，非核心弟子不可入。
一層對內外門弟子開放，但需貢獻點兌換進入時長。陸離亮出青色玉簡，守閣長老是個打盹的白發老頭，眼皮抬了抬，揮手放行：“一個時辰，逾時自動傳出。”
踏入閣內，眼前豁然開朗。內部空間遠比外觀宏大，顯然是用了空間擴展陣法。一排排紫檀木書架整齊排列，上面擺滿了玉簡、獸皮卷、竹簡甚至石刻。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書香和靈氣。
一層收藏的多爲黃階功法戰技——修真界功法分天、地、玄、黃四階，每階又分上中下三品。黃階雖是最低等，但對煉氣期弟子而言已足夠用。
陸離沒有急着挑選，而是在書架間緩緩踱步，神識掃過一本本功法簡介。
《烈火訣》：黃階上品火系功法，攻擊力強，修煉速度快，但易心浮氣躁……
《厚土訣》：黃階中品土系功法，防御出衆，靈力渾厚，但進境緩慢……
《青木長春功》：黃階上品木系功法，療傷、恢復效果極佳，但攻擊手段匱乏……
五花八門，各有所長。但對陸離而言，這些屬性單一的功法毫無意義。《混沌吞天訣》可吞噬萬物轉化靈力，根本不缺靈力來源。他缺的是運用靈力的技巧，是戰鬥的手段，是保命的底牌。
他走向戰技區域。
《裂石掌》：黃階下品，掌力剛猛，可開碑裂石……
《流雲劍法》：黃階中品，劍走輕靈，適合女子修煉……
《金剛拳》：黃階上品，佛門外功，需配合煉體功法……
陸離一本本看過去，眉頭微皺。這些戰技要麼品階太低，要麼屬性不合，要麼修煉條件苛刻。
時間過去大半，他仍未找到合適的。
就在他準備隨便選一本劍法時，眼角餘光瞥見最角落的書架底層，躺着一卷蒙塵的灰色獸皮。
獸皮邊緣已經磨損，表面沒有任何標籤。鬼使神差地，陸離彎腰將它撿起。
入手冰涼，觸感粗糙。他展開獸皮，上面用某種暗紅色的顏料書寫着密密麻麻的古篆，字跡潦草，許多地方已經模糊。開篇四個大字：
《影殺九式》
沒有品階標注，沒有屬性說明，甚至沒有修煉要求。通篇文字充滿戾氣和殺意，講的不是堂堂正正的武技，而是隱匿、偷襲、一擊必殺的刺殺之術！
九式，每式三個變化，共二十七種殺招。從潛行匿跡、把握時機、出手角度、發力技巧，到擊殺後的脫身、毀屍、滅跡，無所不包。與其說是戰技，不如說是一部刺客手冊。
陸離瞳孔微縮。
這卷東西，絕非玄天宗正道宗門該有的收藏。它更像是某個殺手組織的傳承，不知爲何流落至此，被棄置角落。
但對他來說，簡直是量身定做！
《混沌吞天訣》賦予他吞噬萬物、強化自身的潛力，卻缺乏系統的戰鬥體系。這《影殺九式》補全了最關鍵的短板——如何高效、隱蔽地殺死敵人，並安全撤離。
而且，其中關於隱匿、氣息控制、環境利用的技巧，與他從幽影豹血脈中領悟的“暗影潛行”天賦隱隱契合，若能結合，威力倍增。
“就它了。”陸離不再猶豫，將這卷獸皮收入懷中。
時辰將至，他走向出口。守閣長老接過獸皮掃了一眼，渾濁的老眼中閃過一絲異色，但沒多說什麼，只是登記在冊：“《影殺九式》，殘卷，無品階，不可外傳。時限一個月，到期自動銷毀。”
陸離點頭，收起玉簡，離開藏經閣。
他沒有回雜役峰，而是在外門區域租了一間臨時修煉洞府——每月五塊中品靈石，價格不菲，但勝在清淨安全，且有基礎的聚靈陣法。
閉關，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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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府內，陸離盤膝而坐，將《影殺九式》獸皮攤在面前。
他沒有急着修煉，而是先通讀全文，揣摩其中精義。這卷戰技的核心思想只有八個字：藏於九地，動於九天。
不出手則已，出手必是雷霆一擊，務求一擊必殺。若不能殺，則遠遁千裏，絕不糾纏。
“倒是適合你的性子。”太初評價，“《吞天訣》本就是掠奪之道，與這刺殺之術確有相通之處。不過你要記住，戰技是手段，道心是根本。莫要被這滿篇殺意侵蝕了本心。”
陸離肅然：“我明白。”
他收斂心神，開始參悟第一式：潛龍勿用。
這一式講的是潛伏隱匿，包含呼吸法、步法、氣息收斂、環境融入等諸多技巧。陸離本就修煉斂息術，又有暗影天賦打底，理解起來並不困難。
三天後，他已初步掌握“潛龍勿用”的精髓。當他全力運轉時，整個人仿佛化作一塊沒有生命的石頭，氣息、心跳、體溫都降到極低，即便站在尋常煉氣修士面前，若不仔細探查也難以發現。
接下來是第二式：見隙插針。
這一式講的是觀察與時機把握。如何從敵人的動作、神態、靈力波動中尋找破綻，在那一閃即逝的瞬間出手。
陸離沒有對手，便以洞府牆壁爲假想敵，模擬各種攻擊軌跡，尋找最佳的切入角度和時機。枯燥的練習持續了七天，他的眼力和判斷力以驚人的速度提升。
第三式：電光石火。
真正的殺招。將全部力量凝聚於一點，在最短時間內爆發，追求極致的速度和穿透力。這一式對靈力操控要求極高，陸離失敗了數十次，才勉強將一道混沌靈力壓縮成針尖大小，在牆壁上留下一個深不見底的小孔。
修煉之餘，他也沒有放下《混沌吞天訣》和符篆之道。每天固定時間打坐吞噬靈氣，繪制符籙。有中品靈石支撐，修煉速度比在雜役峰時快了數倍。
半個月後。
洞府內，陸離的身影時而如鬼魅般消失，時而如毒蛇暴起，精鐵長劍在他手中化作一道道灰色殘影，劍尖所指，空氣發出尖銳的嘶鳴。
《影殺九式》前五式，他已初步掌握。雖然離大成尚遠，但已形成一套完整的戰鬥體系：潛行接近→尋找破綻→致命一擊→遠遁脫身。
更重要的是，這半個月的苦修，加上源源不斷的靈石供應，他的修爲水到渠成地突破了。
煉氣六層！
丹田內的混沌漩渦擴大了一倍，三滴本源（土、水、風）增長到花生米大小，緩緩旋轉間隱隱有融合的趨勢。神識範圍擴展到二十丈，靈力總量和精純程度再次躍升。
現在的他，若再對上幽影豹，有把握在三招內解決戰鬥，且自身無傷。
“該出去了。”陸離收劍，長吐一口濁氣。
閉關半月，外界不知如何了。南山之事應有結果，王胖子、趙虎那些跳梁小醜也該清理了。
他換了身幹淨衣衫，將氣息收斂在煉氣四層（仍不敢暴露全部實力），走出洞府。
洞府外陽光明媚，但玄天宗內的氣氛卻有些微妙。
陸離先去任務殿轉了一圈，聽到幾個外門弟子在低聲議論：
“……聽說了嗎？執法堂前幾日雷霆出動，由一位金丹長老帶隊，突襲了南山一處山神廟！”
“結果如何？”
“邪修負傷逃遁，救下了四十多個孩童，但……死了三個執事，都是築基期！”
“什麼？！那邪修這麼厲害？”
“據說是個半步築基的魔道散修，擅長御鬼，身上還有件厲害魔器。要不是長老親自出手，傷亡更重。現在宗門已發布通緝令，賞格五千貢獻點！”
陸離心中微沉。邪修逃了？還有三個築基執事隕落？
這絕不是普通散修能做到的。那面具人背後，定然有更大勢力支持。
他不動聲色地離開任務殿，朝雜役峰走去。
該去解決一些舊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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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役峰，午後。
王胖子正躺在院中藤椅上剔牙，兩個雜役在旁邊諂媚地扇風。自從陸離“失蹤”半個月，他心情舒暢了不少——那小子多半死在外面了，省得他動手。
就在這時，院門口光線一暗。
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
王胖子剔牙的動作僵住，藤椅“吱呀”一聲，他猛地坐起，眼睛瞪圓：“陸離？！你還敢回來！”
陸離站在院中，目光平靜地掃過王胖子和他身後的狗腿子：“我爲何不敢回來？”
“你……”王胖子臉上橫肉抖動，忽然冷笑，“正好！趙虎師兄昨天出關了，已是煉氣六層！他正到處找你呢！偷竊同門財物，私自離宗半月，今日我便替趙師兄拿下你！”
他一揮手：“給我捆了！”
身後兩個煉氣三層的雜役獰笑着上前，伸手抓向陸離肩膀。
陸離腳步未動，只是抬起眼皮看了兩人一眼。
那眼神平靜無波，卻帶着一股冰冷的殺意，仿佛在看兩個死人。
兩個雜役動作一滯，心頭莫名升起寒意。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兩人咬牙，繼續抓下。
陸離動了。
快得看不清動作！
只見灰影一閃，兩個雜役便慘叫着倒飛出去，撞在院牆上，胸口凹陷，口噴鮮血，倒地不起。
王胖子臉上的獰笑凝固了。
他根本沒看清陸離是怎麼出手的！那兩個雜役雖然修爲不高，但也是煉氣三層，竟然一個照面就被廢了？！
“你、你……”王胖子聲音發顫，下意識後退。
陸離一步步走近，腳步聲很輕，卻像踩在王胖子心髒上：“王監工，這些年，你克扣了我多少靈石？找了我多少次麻煩？指使趙虎欺辱我多少次？”
王胖子額頭冒汗，色厲內荏：“你想幹什麼？！我是外門執事任命的監工！你敢動我，宗門饒不了你！”
陸離在他面前三尺處停步，忽然笑了：“誰說我要動你？”
他伸手，從懷中掏出一本賬簿——這是剛才順手從王胖子屋裏摸出來的，上面詳細記錄了他這些年來克扣雜役靈石、收受賄賂、倒賣宗門物資的賬目。
“這本東西，交給執法堂，你說會如何？”陸離慢條斯理地翻着賬簿。
王胖子臉色慘白如紙，雙腿發軟：“你、你從哪裏……”
“你自己說的，要按規矩來。”陸離收起賬簿，“現在，我有幾個問題問你。答得好，這本東西或許會‘不小心’掉進火盆。答不好……”
他語氣轉冷：“你就去執法堂地牢裏，慢慢解釋這些賬目吧。”
王胖子癱坐在地，徹底崩潰：“你問！你問！我什麼都告訴你！”
陸離蹲下身，聲音壓低：“第一，趙虎現在在哪兒？”
“在、在外門‘虎嘯院’，他叔叔是外門管事趙坤，煉氣九層……”
“第二，當年我父親陸青雲失蹤，宗門內可有人暗中爲難我？或者說……有誰特別‘關照’過我？”
王胖子眼神閃爍。
陸離手指一彈，一縷混沌靈力刺入他肩井穴。
“啊——！”王胖子慘嚎，感覺半邊身子像被千萬根針同時穿刺，痛得涕淚橫流，“我說！我說！是、是趙坤管事暗示過……要‘好好照顧’你，但不能讓你死了……具體原因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陸離眼中寒光一閃。趙坤？外門管事？他與父親有何仇怨？
“第三，”陸離繼續問，“南山孩童失蹤事件，你可曾聽說過什麼風聲？或者說，雜役峰有沒有人近期行爲異常，經常深夜外出？”
王胖子茫然搖頭：“這、這個我真不知道……那種大事，哪是我們雜役能摻和的……”
陸離盯着他看了幾秒，確定他沒有說謊，這才收回靈力。
王胖子癱在地上，像從水裏撈出來一樣，渾身被冷汗浸透。
陸離站起身，將賬簿丟在他臉上：“燒了它。從今天起，雜役峰的事，你照常管，但我的月例，一分不能少。若趙虎或趙坤問起我，你知道該怎麼說。”
王胖子如蒙大赦，連連磕頭：“明白！明白！就說您一直在後山閉關，很少露面……”
陸離不再看他，轉身走出雜役院。
陽光灑在他身上，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
他沒有去虎嘯院找趙虎——現在還不是時候。煉氣六層對煉氣六層，他有把握勝，但趙坤是煉氣九層，且在外門經營多年，勢力盤根錯節。
“先積攢實力。”太初道，“煉氣六層還是太弱。至少要煉氣後期，甚至築基，才有資格碰一碰那些藏在暗處的東西。”
陸離點頭。他忽然想起什麼，問道：“太初，你說我的混沌源種……到底是什麼？父親爲何要封印它？又爲何說‘待燈燃時’？”
太初沉默片刻，緩緩道：“你現在知道太多沒好處。我只能告訴你，混沌源種……並非此界之物。你父親封印它，是爲了保護你。而‘燈燃時’，指的是我——太初琉璃燈蘇醒之時。當燈燃，源種醒，你的路才真正開始。”
“那我的路，通向哪裏？”
“通天之路，或者……葬天之路。”太初的聲音帶着亙古的蒼涼，“看你如何選。”
陸離望向天空，白雲悠悠。
他沒有再問。
路在腳下，走就是了。
他離開雜役峰，沒有回外門洞府，而是朝着山門方向走去。
既然邪修通緝令已發，五千貢獻點的賞格，值得一試。
更重要的是，他想親自會一會那個面具人。
有些答案，或許只有從敵人嘴裏才能撬出來。
山門外，長風浩蕩。
陸離的身影漸行漸遠，消失在莽莽群山之中。
而在他離開後不久，一道白色倩影悄然出現在雜役峰。
蘇瑤站在陸離曾住過的柴房前，指尖拂過門框上的灰塵，眉頭微蹙。
侍女小竹跟在她身後，低聲道：“小姐，查到了。陸離之父陸青雲，十六年前曾是內門真傳弟子，天賦驚人，三十歲結丹，被譽爲最有希望百年內元嬰的天才。但十五年前，他執行一次宗門絕密任務後，重傷歸來，修爲跌落至築基，不久便帶着幼子離開宗門，不知所蹤。三年前，他將陸離托付給一位舊友送回宗門，自己再度消失。”
“絕密任務？”蘇瑤轉身，“內容是什麼？”
小竹搖頭：“權限不夠，查不到。但有一點很奇怪——當年與陸青雲一同執行任務的，還有三人。一人當場戰死，一人回來後瘋癲，三年後暴斃。最後一人……便是如今的外門長老，趙坤。”
蘇瑤美眸一凝：“趙坤？”
“是。而且據雜役峰眼線回報，趙坤這些年來，一直暗中指使手下‘關照’陸離，但又不讓他死。”小竹頓了頓，“還有一事，就在今日，陸離回了一趟雜役峰，與監工王富貴發生沖突，王富貴似乎被嚇破了膽，現在閉門不出。”
蘇瑤望向山門方向，眼中閃過一絲擔憂。
這個陸離……身上的秘密，比她想象的更深。
而他此刻離去，是巧合，還是察覺到了什麼？
“繼續查。”蘇瑤輕聲道，“重點查趙坤，還有當年那件絕密任務。”
“是。”
山風吹過，揚起蘇瑤的裙擺和發絲。
她忽然有種預感。
玄天宗這潭看似平靜的水，很快就要被攪動了。
而那個少年，或許就是投石問路的那顆石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