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前浴室裏的水聲，至今還在她腦海中細細碎碎地響，江嫣陷入沉默。
她看了程曜好一會兒，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卡住了，仍舊一句都問不出來。
程曜把手機屏幕給她看：“快九點了，你還來得及？”
江嫣連忙拿着包和車鑰匙飛奔出了門。
***
“好，我們最後一部分口語練習，題目是：Describe a time when you solved a problem using psychology。先留給你一分鍾準備時間，然後開始回答可以嗎？”
耳機裏傳來一個男生清冷幹淨的聲音。
江嫣坐在化妝鏡前點了點頭：“嗯……可以。”
化妝師站在一邊，將她下巴抬起一點，輕聲道：“向上看。”
江嫣一邊配合化妝，一邊開口：“okay，There is a psychology theory called 'broken windows effect'……”
她說到一半，身後傳來一個男人有點細的大嗓門：“嫣姐，男模到場了沒有？還有15分鍾開拍哈。”
江嫣怔了一下，開口對門外大聲問：“琳琳，今天約的男模特是誰？”
化妝室的門開着，外面就是拍攝間，布景之外的地方排滿了一排排的衣服和設備，十幾個人在裏面忙活得腳不沾地。
琳琳聞言沖進來，也是一臉緊張：“嫣姐，是星聚的一個男生，上周Louis哥選的，按約好的時間，半個小時前就該到了，我給他打了好幾個電話，他也不接……”
江嫣皺了一下眉，開口對電腦小窗口裏的男生道：“不好意思啊老師，我這邊出了點問題。”
“沒事，你可以先處理，少的時間我們下節課再補上。”
男生聲音清冷又沉靜，小窗模糊的攝像頭中的臉和這聲線一樣幹淨。
江嫣沒空多跟他寒暄，關了電腦開口：“找他經紀人問問。”
拍攝總監Louis走進來，蹙了一下精致的眉毛，開口道：“男模怎麼還沒到？這麼沒有職業素養麼？這次拍攝本來就要得急，得趕在節日前上線，今天不拍，明天我還有別的工作呢！”
江嫣臉色也不大好看，開口對琳琳道：“怎麼回事，人沒到怎麼不提前跟我說一聲？”
周圍一下安靜下來，一室的員工都有點不敢說話了。
江嫣一嚴厲起來，着實有點嚇人，琳琳縮了一下脖子，小聲道：“今早我還提醒了他，他明明還回復了，我，我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叫這個項目組的人趕緊去聯系常合作的那幾個公司，問問現在有沒有男模有檔期，快去！”
Louis抱着手臂一臉的不爽：“這小東西，光長臉不長腦子，這個男模是我定的，臉特別有辨識度，又很符合咱們這次拍攝主題，再想找那種風格的還真不好找。”
江嫣看着臉上的妝容，今天的她妝看着很成熟，不是那種清新自然的風格，反倒有幾分嫵媚。
這支廣告，是一個很有名的國外香水品牌要的。
對方想進軍內陸市場，炒炒熱度，在國內投錢做宣發。
按照尋常來說，她們鎏光這樣的小公司，還接不到這麼大牌的廣告營銷，是江嫣親自出差去交涉了許久，才拿下了這只廣告。
寧馨和江嫣都很重視這次合作，合作方也明確表示必須讓她們兩個中的一個親自參與拍攝宣傳。
這次的香水是情人節主題，需要提前一個月全網同步投放。
時間趕得很急，江嫣特意把她新挖來的攝影總監Louis叫過來，親自上陣拍攝。
一衆人頓時忙成一團，不過五分鍾，琳琳一臉慘白地走過來，結結巴巴地道：“江，江總……那個，原定好的男模說……來不了了。”
“……爲什麼？合同都籤了，他知道他要賠錢的麼？”
“他……說是路上出車禍了…”
琳琳說着，把手機拿過來，給江嫣看那男模發過來的視頻。
醫院裏吵吵嚷嚷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
江嫣一陣無語，捂着額頭道：“他公司星聚怎麼說？”
話音未落，江嫣的電話已經響了。
“江總，實在不好意思！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意外……”
江嫣語氣還算客氣：“偶爾有些小意外，也是常事。劉經理那邊現在還有多少模特有檔期？我們這支廣今天必須拍攝，事到如今只能重新選人了。”
“哎呀，江總，真是不巧，我們家男模今天全出拍攝了，真的沒檔期了……”
江嫣微微怔了一下，心中思忖片刻，開口道：“我們鎏光跟星聚合作了許多次了，這次廣告的品牌劉經理也是知道的，如果拍攝成功，對你們來說也是非常有價值的案例。”
“當然了，當然了江總，我也覺得特別可惜，今天實在是趕巧……”
江嫣眼神微微暗了一下，沒有說話。
“江總，實在是不好意思，不過你放心，我們是非常遵守規則和承諾的，賠償就按之前籤署的合同來，絕不賴賬！”
江嫣忽然笑了一聲，輕輕道：“劉經理，你們這是攀上哪尊大佛了？”
對面的聲音一下噤聲，隨後尷尬地笑了兩聲：“江總，你看這……”
“開個玩笑，後續我會讓法務跟你們聯系，掛了。”
江嫣掛了電話，她開的免提，一邊的Louis也聽得清清楚楚，此刻表情也變了，陰陽怪氣道：“所有男模都沒檔期？真是笑死了，就他們司那幾個歪瓜裂棗，什麼時候這麼熱銷過？昨天還看到他們司男模在朋友圈約今天的酒局呢！”
江嫣眼神還算平靜：“應該是有人，對這次拍攝有些看不慣吧。”
這是她們司第一次接這麼大牌的廣告宣發。
“肯定是輕顏！當初這個廣告，她們司不是也去爭取了麼？”
江嫣搖搖頭：“星聚還不至於爲了輕顏做這種一錘子買賣，直接把我們得罪個精光。他們頂着在整個江城跌口碑也要做這種小把戲，對面肯定比輕顏實力雄厚一些。”
然而此刻，江嫣沒時間繼續追究這些，只能開口對周圍的人道：“跟這個項目組的人說，立刻聯系所有其他能聯系上的模特公司，今天中午之前必須重新面試選模特！”
幾個助理連忙應聲，一邊打電話一遍向外跑去。
Louis在一邊抱着手臂，翻了個白眼道：“這次的模特我可是精挑細選，如今這麼急，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符合調性的模特。”
這個香水品牌今年情人節出了兩款男香，風格一款比較青澀陽光少年感，一款比較熟男daddy氣質，主題是“日夜之差”。
雖然是男香，但目標客戶是情人節想要送禮物的女性群體。
很有反差感的兩款香，卻要一個男模來詮釋演繹。
挑人的時候，Louis和寧馨一起挑了好幾輪，最終敲定的這個男模很年輕，但氣質卻很成熟鋒利，特別符合那種介於少年與成熟男人之間的氣質。
再想找這一款，就很難了。
一小時以後，louis和已經化完妝準備好的江嫣坐在會客廳桌子後面，盯着門外空空如也的走廊，臉色越發難堪。
“江總，MODELIX說，今天沒有有檔期的模特了……”
“嫣姐，銳境這邊也沒有答復。”
“Aura經紀人的電話一直打不通，您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