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後,紅星軋鋼廠,人事科。
姜生半彎着腰,一只手痛苦地捂着胃,另一只手扶着秦淮茹,一步三喘地走了進來。
他那張英俊的臉上,毫無血色——全靠【完美體魄】對毛細血管的精準控制。
“同志...我,我找科長...”
人事科的劉科長,一抬頭,就看見了“病入膏肓”的姜生。
“哎喲!這不是二車間的姜生嗎?你這是怎麼了?”
“劉科長...”姜生虛弱地開口,“老胃病了...廠醫務室治不了,這是...這是協和的證明。”
他把那張【特級病休證明】遞了過去。
劉科長一接手,就“嘶”了一聲。
這證明,紙張、格式、公章...完美無缺!關鍵是,開證明的專家籤字,他認識,那是只有廠領導級別才能請得動的大拿!
“姜生同志,你這病...很嚴重啊!”劉科長的態度瞬間就鄭重了。
“是啊...”姜生喘着氣,“科長,我...我這身子骨,怕是廢了,再也不能增產報國了...”
“但是!”他話鋒一轉,抓起身邊的秦淮茹,“我不能占着茅坑不拉屎!我不能讓我的崗位空着!”
“這是我媳婦,秦淮茹!貧下中農出身,思想覺悟高,手腳麻利!”
“我申請,病休!讓我媳婦,替我的崗!”
劉科長拿着那張分量十足的病休證明,再看看姜生這一心爲公的覺悟,立馬拍了板。
“好!姜生同志,你這覺悟,值得全廠學習!”
“你安心養病!你媳婦頂崗的事,我準了!”
“她一個女同志,幹不了鉗工。這樣,車間裏正好缺個工具管理員,負責收發工具和零件,就讓她幹這個!”
這活兒,比掃地還輕鬆!
“謝謝...謝謝科長...”
辦完手續,秦淮茹捏着“臨時工牌”,整個人都是飄的。
她...她真的成了軋鋼廠的工人了!
姜生把她帶到二車間,交給車間主任,又當着所有工友的面,捂着胃,虛弱地宣布:
“各位,我胃病,得回家躺着了。以後,我媳婦秦淮茹,替我上班。”
工友們都傻眼了。
這他媽...娶個媳婦,自己病倒,媳婦頂崗...
這操作,聞所未聞!
姜生懶得理會他們的震驚,他只對秦淮茹交代了最後一句話:
“好好幹活,少說話,下了班,趕緊回家給我做飯!”
......
這天晚上,四合院的氣氛,比零下十幾度的天還冷。
中院。
賈家的燈,昏黃慘淡,一股濃濃的中藥味混着賈張氏的“哼哼”聲飄出來。
賈東旭沒死,但跟死了也差不多。
他直挺挺地躺在炕上,蓋着髒兮兮的被子,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房梁,不說話,也不動彈,跟個植物人似的。
“我的兒啊...你倒是說句話啊...你這是要媽的命啊!”
賈張氏坐在炕沿上抹眼淚。
她現在是真怕了。
她撒潑、她打滾,都是爲了兒子。
可現在,姜生一輛自行車、一個結婚證,直接把她兒子的魂給勾走了。
“媽...咳咳...”賈東旭忽然開口,聲音跟破風箱似的,“我...我恨啊!”
“哎喲!兒啊!你終於說話了!”賈張氏大喜。
“我恨姜生!”
賈東旭猛地坐起來,眼睛裏全是血絲,“他搶了我媳婦!他憑什麼!他一個孤兒,他哪來的錢買自行車?他哪來的本事辦病休?!”
“對啊!”
賈張氏一拍大腿,也反應過來了,“他哪來的錢!他一個二級鉗工,一個月三十八塊五!他...他肯定是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就在這時,“咚、咚、咚。”
房門被敲響了。
“誰啊!大晚上的,奔喪啊!”賈張氏不耐煩地吼道。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股寒風灌了進來。
一大爺易中海,背着手,板着老臉,走了進來。
“老嫂子。”
“一大爺?”賈張氏愣住了,“這麼晚了,你...”
易中海沒理她,他徑直走到炕邊,居高臨下地看着賈東旭,搖了搖頭。
“沒出息。”
“一大爺...”賈東旭被他看得渾身一哆嗦,氣勢頓時就弱了。
“爲個女人,就躺這兒等死?”易中海冷哼一聲,“我易中海,怎麼就教了你這麼個沒骨氣的徒弟!”
“我...我不是...”
“你不是什麼?”易中海打斷他,“人家姜生,車子騎着,媳婦領着,病休了工作也保着。你呢?你就在這哭?”
“一大爺!你是我師父!你得給我做主啊!”賈東旭哭嚎一聲,差點給易中海跪下,“你幫我...你幫我弄死姜生!我要他死!”
“糊塗!”
易中海低喝一聲,那眼神,陰冷得可怕。
他看了一眼門外,壓低了聲音:“弄死他?這是法治社會!你想進炮兒局?”
“那...那我怎麼辦啊...”賈東旭徹底沒招了,又開始掉眼淚。
“怎麼辦?”
易中海緩緩坐到桌邊,給自己倒了碗涼水,一飲而盡。
“東旭,老嫂子,你們想過沒有。”
他用手指,有節奏地敲着桌子:
“姜生,一個孤兒,他哪來的錢,買一百六的鳳凰?”
“他哪來的門路,能讓協和醫院的大夫給他開特級病休?”
“他又哪來的膽子,敢當着全院的面,把東旭氣暈?”
賈張氏和賈東旭對視一眼。
“一大爺,您的意思是...”
“我沒什麼意思。”易中海面無表情,“我只知道,咱們是工人階級,最恨的,就是那些來路不明的髒錢!”
“這年頭,什麼人能突然有這麼多錢?”易中海幽幽地說道,“要麼,是敵特!要麼,是沒交代清楚的資本家餘孽!”
敵特!
資本家!
這兩個詞,在五二年,任何一個都能要人命!
賈東旭的眼睛瞬間就亮了!
“師父!我懂了!我懂了!”
“懂了就閉嘴!”易中海瞪了他一眼,“這種事,是能瞎嚷嚷的嗎? 咱們是懷疑,要講證據!”
“從今天起,”易中海站起身,“你們娘倆,給我把眼睛睜大了!盯死後院!盯死姜生!盯死那個秦淮茹!”
“他姜生不是胃不好嗎?那他就得養着吧?他吃什麼,喝什麼,見了什麼人,買了什麼東西...都給我記清楚了!”
“只要他敢露出一丁點的資本家尾巴...”
易中海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大義凜然的冷笑,“我這個一大爺,就有責任...替全院的革命群衆,清理門戶!”
賈張氏激動得渾身發抖:“一大爺,您放心!這事兒,我包了!”
易中海“嗯”了一聲,背着手,推門而出,消失在寒風裏。
屋裏,賈東旭和賈張氏,母子二人對視一笑。
那笑容,比外面的夜還黑,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