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昭理了理衣領,腰杆挺得筆直,臉上掛起標準的假笑。
“走吧,老公。”
這一聲“老公”,喊得那叫一個千回百轉,甜得膩人。
秦長風腳下一絆,鞋尖磕在門檻上。
他回頭,狠狠瞪了她一眼。
顏昭笑得更歡了,順勢挽住他胳膊,手指頭隔着軍裝袖子,在他硬邦邦的小臂肌肉上輕輕撓了一下。
【來呀,互相傷害呀!既然演戲,那我就給你演全套!】
秦長風身子僵得像塊鐵,忍着手臂上那軟綿綿的觸感,推開家門。
客廳正中間的沙發上,坐着個穿旗袍的中年女人,手裏端着茶杯,上下打量着門口。
旁邊還有個年輕姑娘,一身的確良軍綠套裝,倆麻花辮垂在胸前,瞪着顏昭的眼神不大對勁。
“長風,這就是你在電話裏說非娶不可的女人?”
沈玉蘭把茶杯往茶幾上一擱,發出一聲脆響。
“我看,也不怎麼樣嘛。”
她身上那件蘇繡旗袍料子考究,顯得淡雅清貴,就是看人的眼神太挑剔,把顏昭從頭到腳刮了一遍。
旁邊那姑娘叫林玉,一雙大圓眼死死盯着顏昭,滿臉都寫着三個字:你不配。
【喲,這就是傳說中的惡婆婆配小白蓮?】
【這旗袍可惜了,穿在個刻薄人身上。旁邊那個眼珠子瞪那麼大幹嘛?再瞪把你收進空間當彈珠彈!】
顏昭心裏罵得歡,面上卻是相當配合。
只見她肩膀一縮,整個人哆哆嗦嗦往秦長風身後躲,跟只受驚的小鵪鶉似的。
“長風……我是不是給你丟臉了?”
“阿姨好像不待見我。要不……我走吧?雖然外面有人抓我,我也沒地兒去……”
一邊說,兩根手指頭還捏住秦長風的袖口晃了晃。
【老秦,給點力啊。你要敢不幫我,我就把你昨晚穿紅褲衩的事兒捅出去!雖然我沒見着,但我會編!】
秦長風太陽穴突突直跳。
紅褲衩?
這女人腦子裏裝的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他胳膊硬邦邦的,反手攥住顏昭的手腕,沖着親媽說道:“媽,這是顏昭。證已經領了。”
“什麼?!”
沈玉蘭和林玉差點從沙發上蹦起來。
“長風哥,你瘋了?”
林玉是大院裏林參謀長的閨女,早把秦長風當成了盤中餐。
她指着顏昭,嗓門立刻高了八度:
“她是誰?一個鄉下丫頭?你看她那身衣服,新嶄嶄的連個補丁都沒有,不是資本家做派就是投機倒把弄來的!這種人怎麼能進秦家門?”
【嘴真臭。】
【這叫復古潮牌懂不懂?土包子。】
【還投機倒把?信不信我反手舉報你破壞軍婚?】
秦長風腦袋更疼了,冷眼掃向林玉:
“林玉,說話過過腦子。顏昭是我合法妻子。還有,衣服是我買的。”
顏昭立馬抬頭,眼圈紅紅的,一臉崇拜:
“老公,你對我真好。”
這一聲“老公”喊出來,秦長風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林玉臉都綠了。
沈玉蘭畢竟經過事兒,強壓下火氣,端起了婆婆的架子:
“長風,婚姻是兒戲嗎?招呼不打就領證,眼裏還有沒有家裏長輩?再說了,這姑娘……”
她撇撇嘴:“瘦得跟猴兒似的,沒胸沒屁股,以後怎麼生養?”
【我是猴?罵我就是罵我老公眼瞎。】
【嫌我瘦?老娘這是標準A4腰!誰要給你生孩子?我要當快樂的小富婆。】
【老秦,你媽攻擊我身材,你不管管?剛才在照相館你不是挺享受我貼着你嗎?】
秦長風耳根一熱,差點把自己嗆死。
這女人簡直是個妖孽。
他板着臉擋在顏昭前面:“媽,是我逼她領證的。至於生孩子……那是我們要操心的事。”
“你逼她?”
沈玉蘭氣笑了,“她是仙女下凡啊?值得你逼婚?”
“是啊,阿姨。”
顏昭突然插嘴,一臉羞答答的:
“長風說他就喜歡我這樣的,看見我就走不動道,非我不娶,我沒辦法只能從了他。”
【嘔……我自己都要吐了。】
【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來啊,互相傷害!】
屋裏靜了幾秒。
秦長風拳頭抵着嘴唇咳了一聲:“媽,林玉,既然來了就留下吃飯。顏昭累了,我先帶她上樓。”
說完,他不給沈玉蘭發飆的機會,拎小雞一樣拽着顏昭就往樓上走。
“等等!”
林玉不甘心,“長風哥,伯母特意燉了雞湯……”
“留着給你自己補腦吧。”
顏昭回頭,笑得特甜,“哦對了妹妹,辮子扎太緊容易扯着頭皮,看把你眼角吊的,怪凶的,小心嫁不出去。”
直到進了二樓房間,門反鎖上,秦長風才鬆手,跟甩燙手山芋似的。
房間很簡單,一張軍綠色行軍床,書桌,衣櫃。
牆上掛着地圖,窗台放着一個搪瓷缸。
“這就是婚房?”
顏昭四處摸摸,一臉嫌棄,“太素了吧,紅喜字都不貼一個。”
【差評。硬板床怎麼睡?我的腰還要不要了?】
【而且就一張床……嘿嘿,孤男寡女……】
【這當兵的看着一本正經,脫了衣服會不會……】
“顏昭!”
秦長風猛地轉身,背靠門板,臉紅一陣黑一陣的:“把你腦子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收起來!”
顏昭眨巴眼裝無辜:“我想什麼了?秦團長,你自己思想不健康別賴我。”
秦長風被噎得沒話說。
總不能說“我聽見你想睡我”。
“主臥你住,裏面有獨立衛生間,我住書房。”
“行。”顏昭點點頭。
“東西先放這,晚上我再給你打盆熱水。”
他把顏昭的布包放在床頭櫃上,環顧一圈,視線最終落在那張床上,眉頭皺了一下。
似乎想到了什麼,他指了指床,語氣有些生硬:
“算了,今晚你睡床。”
“我就在地上湊合一晚。”
顏昭一聽這話樂了。
原來繞了一圈,從“分房睡”變成了“分床睡”?
他這是怕新婚第一晚就分房,被他媽發現說閒話?
“那哪行?”
顏昭一屁股坐床上顛了顛,確實硬,“讓你睡地上,你媽不得吃了我?”
她拍拍身邊空位:“反正證都領了,我也不是矯情的人。一人一半,井水不犯河水。你要是敢越界,我就把你……”
她比劃了個切東西的手勢。
秦長風冷哼,走到衣櫃前,脫下外套掛好,露出裏面的軍綠襯衫。
寬肩窄腰,線條流暢。
顏昭看得眼睛都直了。
【吸溜。這背闊肌,絕了。】
【不睡白不睡,反正合法。】
秦長風動作一僵,背對着她咬牙切齒:“閉嘴!轉過去!我要換衣服!”
“我也沒說話啊……”顏昭嘟囔着轉身。
【小氣鬼。看一下又不掉肉。】
【不過顏建東那老東西現在估計瘋了吧?正滿世界找我呢。】
【要是讓他知道我躲在軍區大院,還是秦長風媳婦,那表情肯定精彩。】
正琢磨着,樓下電話鈴炸響了。
這種老式電話鈴聲特別尖銳,跟催命似的。
沒兩分鍾,樓下傳來沈玉蘭焦急的喊聲:“長風!快下來!公安局打來的電話!找你的!”
秦長風換衣服的手停住了。
顏昭心裏的彈幕也停了。
兩人對視。
秦長風目光沉了下來:“顏建東?”
顏昭嘴角勾起冷笑:“比我想的還快。看來好戲開場了。”
【來得正好。正愁怎麼把那本賬本交上去。警察找上門,正好把這燙手山芋變成催命符,送顏家最後一程!】
“走。”
秦長風扣好扣子,大步走向門口。
“記住,你是受害者。剩下的交給我。”
看着他高大的背影,顏昭心裏竟然冒出一絲安全感。
【行啊秦團長。沖你這句話,今晚床分你一半。】
剛走到樓梯口的秦長風腳下一滑,差點滾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