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之力是不會騙人的。
老李和房玄齡離開了謫仙齋,反復琢磨陸子玉這句話。
總覺得這小子含沙射影,在說欽天監養了一群廢物。
二人行相互對望,決定去欽天監走走。
大唐有神棍,李淳風認第三,沒人敢認第二。
但從封建迷信角度來說,滿朝文武最相信的就是李淳風了。
沒有真本事的人,也不配進入欽天監。
來到欽天監,正準備讓人通稟,卻發現李淳風早就等待多時。
今天,他沒穿官服,而是穿了一身道袍。
微風吹過,道袍自舞,倒讓他有了仙韻道骨。
“貧道正準備去參加法會,剛出門就見紫氣襲來。果然不出所料,是陛下蒞臨。”
“愛卿,既然你能看見紫氣,那也一定能看見水氣了。”李世民眼含,“能否爲朕和玄齡算算,最近可否下雨?”
“陛下,最近都是晴天。”李淳風取出年代久遠的龜甲和銅錢,演算一番之後笑着說道。
“當真沒雨?”老李又追問道。
李淳風抖了抖拂塵,“陛下恩澤四海福照天下,今年是一個豐收年。”
還別說,李淳風的馬屁,拍得老李還挺舒服的。
但還是有些不死心地問道,“愛卿,有人說會下雨,還是百年一遇的洪澇。”
“陛下,說有雨之人必然包藏禍心,其行可鄙,其心可誅,肯定陛下……”
李淳風的話剛說了一半,突然烏雲蓋頂。
不等他反應過來,豆大的雨點就從空中落下。
李世民和房玄齡都神色復雜地看着李淳風。
空氣也瞬間變得尷尬詭異起來。
李淳風抬頭望天,簡直比吃了屎還惡心。
“陛,陛,陛下!”
“敬請放心,就是陣雨,很快就會過去。”
李淳風不說話還好,剛開口天空中就炸響幾聲驚雷。
雨勢也越來越急,雨點越來越大。
“那啥,就是那啥……”
“陣雨罷了,不會持續太長時間的。”
李淳風有些猝不及防,努力地彌補自己的過失。
他對自己的占卜術很自信,
可今天就特麼離譜。
心裏也是一萬個曹尼瑪在奔跑:卦象顯示沒有雨啊,這雨是怎麼來的?
沉默,足足持續了兩炷香的時間,也不見雨勢減弱。
老李狠狠一甩袖子,怒氣沖沖地離開了欽天監。
“你……我說你咋……”房玄齡也是狠狠一跺腳,緊跟了上去。
“……”李淳風看着兩人的背影一臉懵逼。
仰起頭看向蓋頂烏雲,任憑雨水擊打全身:老天爺,你這樣對我真的好嗎?
大唐皇帝,大唐宰相,全都慌得一批。
如果真像陸子玉說的那樣,整個京兆府將陷入糧食危機。
到時候,天可汗將成爲門閥氏族口誅筆伐的對象。
頂着雨離開,又頂着雨回來。
李世民的目光犀利地盯着李淳風。
“陛下。”
李淳風深吸了一口氣,“天氣就像女人的心,變幻莫測。”
“朕不想聽你講這些,你就告訴朕,這雨要下多久才能停?”老李的眼神裏全是不滿。
李淳風一臉懵逼,不知道怎麼回答才好了。
通常情況下,他的卦象準確率高達九成,搞不懂今天怎麼就不靈了。
下意識地,李淳風的手伸進了龜甲中,指尖瞬間摸到了附着在龜甲上的水滴。
娘希匹!
卦象能騙人,傳了六代的龜甲總不能騙人吧?
李淳風也是豁出去了,重新提起精神,用龜甲又占卜了一遍。
卦象顯示:天水訟!
預示着連續降雨,但還需要利用無形判斷雨勢強度。
爲了更準確一點兒,李淳風取出來許久不用的蓍草。
蓍草,歷史悠久的卜筮神草。
就連孔聖人也對蓍草占筮給予了高度贊揚和推廣。
據說,蓍草揲蓍法是《周易》原文記載的唯一占筮方法,又被稱作大衍筮法。
準確率高達九成九。
經過一番詳細的演算,李淳風倒吸了一口涼氣:竟然是澤風大過卦。
兌上巽下,象征狂風驟雨、洪水滔天。
但大過之中還揭示了絕處逢生,雖然凶險萬分,但若是堅持到底、放手一搏,可突破困境。
說人話就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陛下,臣演算過,這場雨恐怕……”
“卦象顯示是滔天洪水,大概率會一直下下去。”
龜甲和蓍草指向相同,這讓李淳風終於篤定起來。
“有沒有具體的日期?”老李表情嚴肅。
“陛下,天機不可窺其全貌,還望陛下早日做好防澇工作。”
李淳風學聰明了,堅決不說具體日期,那樣容易打臉。
說了等於白說,還不如回去再問問自己的好賢婿。
想到這,老李狠狠一甩衣袖,再度帶着房玄齡離開。
………………
長安縣。
周樺驄登上了京城風雲榜。
所有人都在嘲諷周樺驄,竟然在大旱之年搞防旱。
御史們也紛紛上書彈劾,周樺驄勞民傷財,請求李世民將其罷免。
哪怕是下雨了,御史們也沒有停止對周樺驄的彈劾,相反還愈演愈烈。
因爲周樺驄開始以縣衙的名義屯糧了。
屯糧需要龐大的資金做支撐,縣衙的存餘肯定不夠,周樺驄就盯上了縣衙內所有值錢的東西。
在古代,大家經常能看見變賣家財的敗家子,還第一次見到破家的縣令。
京城最大牙行的杜掌櫃,被請來了縣衙。
周樺驄開門見山,縣衙裏的字畫、瓷器、古董什麼的,全都賣了。
錢也不用送來縣衙,全都用來購買糧食。
全縣總動員,除了防洪還在高崗處建了糧倉,糧食可以直接裝進糧倉。
“糧食?”杜掌櫃嚴重懷疑自己聽錯了。
“對,就是糧食。”周樺驄點點頭,“從現在開始,你協助本官屯糧,中介費一文錢不會少你的。”
“……”杜掌櫃像是看二逼一樣看着周樺驄,很想告訴他,糧食圈的水很深,不是你這個小小縣令能玩得轉的。
“怎麼,你有對本官做事有意見?”周樺驄臉色一沉。
“沒沒,絕對沒有。”杜掌櫃急忙躬身道歉,“就是覺得大人英明,能常人所不能!”
傻子都看得出來,今天幹旱。
可眼前的縣太爺卻大搞防澇工程;似乎防澇還不過癮,竟然還屯糧了。
現在屯糧不賠死你才怪。
再說了,糧商的背後都是豪門。
你周樺驄除了一身官服、一座縣衙、三班捕快之外,
你還有啥,你還是個啥?
到底是誰給你的勇氣,讓你從糧商嘴裏摳錢?
深吸了一口氣,杜掌櫃又試探性地問道,“大人,確定要屯糧?”
“對,屯糧,有多少要多少。”周樺驄大手一揮,“有錢,不差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