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集中到小張指的地方。
我也低頭看去。
桌布掀開的縫隙裏，不僅露出了編號牌，還露出了下面一層隔板。
隔板上，赫然放着一雙鞋。
布鞋。
黑色的，千層底。
鞋尖朝上。
順着鞋往裏看，是一條深藍色的褲腿，靜靜地躺在隔板深處的陰影裏。
“啊——！！！”
尖叫聲此起彼伏，像是被點燃的鞭炮。
靠近那張桌子的幾個女同事連滾帶爬地往後退，帶翻了椅子，撞倒了旁邊的花圈。
花圈倒地，發出沉悶的聲響。
莊仁義嘴裏的饅頭掉在桌上，整個人僵在椅子上，眼珠子瞪得老大。
“魏......魏傑！那是......是什麼？！”
魏傑也慌了神，臉色煞白，但他很快反應過來。
他沖過去，一把扯下桌布，擋住下面。
“道具！那是道具！”
他大聲喊着，聲音因爲緊張而變得尖銳。
“這是爲了晚上的沉浸式劇本殺準備的道具假人！你們這群膽小鬼，大驚小怪什麼！男人能不能有點膽子！”
他爲了證明自己，蹲下身子，伸手去抓那雙鞋。
我清楚地看到，他的手在碰到那雙鞋的時候，明顯抖了一下。
然後他用力一拽。
只有一雙鞋被拽了出來。
沒有腳，沒有腿。
確實只是鞋。
剛才看到的褲腿，不過是一團堆在那裏的破布。
大廳裏死一般的寂靜。
大家驚魂未定，喘着粗氣。
魏傑拎着那雙鞋，站起來，臉上恢復了囂張的氣焰。
“看見沒有？我就說是道具！真是沒見過世面！”
他把鞋往桌上一扔。
那雙鞋正好落在莊仁義的餐盤旁邊，鞋底沾着的黃泥蹭在了那塊白豆腐上。
莊仁義長出了一口氣，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
“嚇死我了......小魏啊，下次這種驚嚇環節，提前打個招呼。人嚇人嚇死人啊。”
魏傑嘿嘿一笑，給莊仁義倒酒。
“莊總，這叫驚喜嘛。劇透了就沒意思了。來，壓壓驚。”
他拍拍手，試圖重新掌控局面。
“好了好了，大家都坐回去！吃飯！吃完飯還有更好玩的！誰再大呼小叫，扣一個月工資！”
沒人動。
誰還能吃得下？
看着那塊被鞋底污染的豆腐，還有那張曾經可能躺過屍體的桌子。
小張捂着嘴，幹嘔了幾聲。
“我......我不吃了。我要回家。”
“我也要回家！”
“這哪裏是年會，這分明是送葬！”
人群開始騷動，憤怒的情緒在積攢。
魏傑見狀，把手裏的鞋狠狠摔在地上，指着衆人罵道。
“想走？行啊！這裏離市區五十公裏，沒有車，沒有信號。誰想走自己走回去！”
他指着外面的黑夜，一臉凶相。
“外面全是墳地，還有野狗。你們敢走就走！一群慫包，這點苦都吃不了，還想賺錢？”
所有人都沉默了。
恐懼壓倒了憤怒。
大家只能重新坐回座位，像一群待宰的羔羊。
莊仁義爲了緩和氣氛，端起酒杯。
杯子裏裝的是所謂的特釀，渾濁的液體散發着一股怪味。
“來來來，大家舉杯。既來之則安之。感謝小魏的精心安排，這一杯，敬......敬未來！敬狼性！”
他必須得喝，因爲這方案是他拍板的。
如果不喝，就是打自己的臉。
所有人都沒動。
魏傑急了，端着酒杯走到我面前，一臉陰狠。
“劉哥，你是老員工，帶個頭吧。你不喝，是不是看不起莊總？”
他把酒杯懟到我嘴邊。
“喝！是個男人就幹了！別磨磨唧唧像個娘們！”
酒氣沖鼻，像是什麼東西發酵過度的酸臭味，甚至有點刺鼻的化學味。
我偏過頭，推開他的手。
“我不喝酒。這酒味道不對。”
“裝什麼裝！以前陪客戶的時候也沒見你少喝！”
魏傑把酒杯重重地磕在桌子上，酒液濺出來，灑在我衣服上。
“劉凡，你是不是存心跟莊總過不去？不想幹了是不是？”
莊仁義也看着我，眼神陰鷙。
“劉凡，你要是這點面子都不給，那今年的年終獎......”
威脅我？
我笑了。
我拿起那個酒杯。
魏傑得意地笑了，“這就對了嘛，這才像個爺們......”
我手腕一翻。
整杯酒潑在了地上。
滋滋——
地上竟然冒起了一層白沫，甚至腐蝕了地板漆。
“這酒裏兌了工業酒精吧？”
我淡淡地說。
“你想毒死全公司，好繼承大家的遺產嗎？”
魏傑臉色一變，“你放屁！這是自釀的高度酒！”
莊仁義看着地上的白沫，手裏的杯子一抖，差點沒拿住。
但他還是舍不得那點面子，硬着頭皮說：
“度數高而已！度數高就是這樣！勁大！都別愣着了，趕緊吃！吃完進行下一項！”
他抓起一塊豬頭肉塞進嘴裏，嚼得咬牙切齒。
仿佛嚼的是我的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