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私人手機的鈴聲突兀地響起。
顧衍最終還是劃開了接聽鍵。
“喂。”
“我的糯糯呢！你把我的女兒怎麼樣了？！”
顧衍把手機拿遠了一些。
他垂眸，看向正專心致志對付一塊小排骨的糯糯。
他重新將手機放回耳邊，言語間聽不出波瀾。
電話那頭的楊蜜快要瘋了。
顧衍側過頭，看着糯糯油乎乎的小嘴，決定打開免提。
“糯糯，你媽媽的電話。”
清脆又歡快的小奶音立刻通過電波傳了過去。
“媽媽！”
糯糯聽到媽媽兩個字，眼睛瞬間亮了。
丟下手裏的小排骨，興奮地拍着小手。
“媽媽！糯糯在吃飯飯哦！有好好吃飯！”
電話那頭，楊蜜聽見女兒安然無恙的聲音。
緊繃到極致的神經驟然一鬆。
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大顆大顆地砸落下來。
“糯糯......我的寶寶......”
她的哭喊帶着劫後餘生的顫抖。
“你有沒有事？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那個壞叔叔有沒有欺負你？”
糯糯眨了眨大眼睛，有些困惑。
“沒有呀，叔叔不是壞人。叔叔給糯糯吃好好吃的飯飯。”
楊蜜的心揪成了一團。
她的女兒，怎麼能這麼沒有防備心！
她又急又氣，又心疼得要命。
她的聲量不自覺地拔高，情緒完全失控。
糯糯被嚇了一跳。
她的小嘴一癟，亮晶晶的大眼睛裏迅速蓄滿了水汽。
委屈巴巴地看着手機。
“媽媽......你是不是......生氣了？”
“糯糯是不是不乖......”
小家夥的哭腔傳來，楊蜜的心髒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
她怎麼能對孩子發火！她只是太害怕了！
“沒有！沒有！寶寶對不起！”
楊蜜立刻放軟了所有腔調，急切地安撫。
“媽媽沒有生氣，媽媽是太想你了。”
“是媽媽不好，媽媽不該對你大聲說話。”
“糯糯最乖了，是媽媽的乖寶寶。”
“你乖乖在那裏等媽媽好不好？媽媽馬上就過去接你。”
“嗯......”
糯糯抽了抽小鼻子，懂事地點了點頭。
“那......糯糯等媽媽。”
楊蜜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讓自己的話語聽起來平穩一些。
“寶寶，你把電話給旁邊的叔叔，好嗎？”
“好。”
糯糯伸出短短的胳膊，將手機遞向顧衍。
顧衍關掉了免提，將手機重新放回耳邊。
餐廳裏恢復了安靜，只剩下小女孩偶爾的吸鼻子聲。
電話那頭的女人沉默了幾秒，似乎在調整情緒。
再次開口時，她已經換上了一種客氣又疏離的口吻。
“先生，非常感謝您照顧我的女兒。”
“給您添麻煩了。”
“請問您現在方便告知我地址嗎？我立刻過去接她。”
顧衍用餐巾紙，輕輕擦掉糯糯嘴角的醬汁。
“青禾莊園。”
他報出這四個字，雲淡風輕。
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死寂。
楊蜜甚至以爲是信號斷了。
青禾莊園？
她出現了幻聽嗎？
那個在整個京市，不，在整個龍國都如同傳說一般的存在？
那個占地數千畝，傳聞連一只鳥飛進去都需要身份識別的頂級私人莊園？
她曾經在一個頂級的財經訪談上聽人提起過。
說青禾莊園的主人，是位神秘到極致的大人物，手握着足以撼動半個龍國經濟的恐怖權柄。
楊蜜感覺自己的大腦一片空白，連呼吸都忘了。
顧衍沒有等到回應，有些不耐。
“車牌號。”
“啊？什麼？”
楊蜜猛地回過神。
“你的車牌號，報給我，我讓安保登記。”
顧衍的指令清晰而直接，不帶任何多餘的情緒。
“哦，好......”
楊蜜渾渾噩噩地報出了一串數字。
“知道了。”
顧衍說完，便幹脆利落地掛斷了電話。
聽着手機裏傳來的忙音，楊蜜跌坐在沙發上，久久無法動彈。
事情的發展，已經完全超出了她的認知範圍。
而另一邊，青禾莊園的餐廳裏。
顧衍將手機隨手放在桌上，重新將注意力放回女兒身上。
“還要吃嗎？”
他指了指桌上的菜。
糯糯剛才被媽媽一吼，情緒還有點低落，搖了搖頭。
但她看着盤子裏剩下的小半碗米飯，又覺得浪費不好。
於是她拿起自己的小勺子，一口一口，認真地把剩下的飯都吃完了。
她吃飯很乖，不需要大人喂，就是動作不太熟練。
一小塊胡蘿卜從勺子裏掉出來，落在幹淨的餐桌上。
糯糯看了一眼，伸出小手撿起來，毫不猶豫地塞進了嘴裏。
做完這一切，她還沖着顧衍露出了一個討好的笑。
小臉上沾着飯粒和油漬，像只可愛的小花貓。
顧衍的心，莫名地被這個小動作觸動了一下。
柔軟得一塌糊塗。
他的女兒，沒有被養成嬌滴滴的小公主。
她很懂事，甚至......懂事得讓人心疼。
他抽出另一張幹淨的餐巾，仔細地幫她擦幹淨小臉和小手。
小女孩的皮膚又嫩又滑，讓他動作都不自覺地放輕了許多。
可她身上那條漂亮的公主裙，胸前已經是一片狼藉。
顧衍喚了一聲。
“西辭。”
候在一旁的管家西辭立刻上前一步，微微躬身。
“先生，您有什麼吩咐？”
“去拿個寶寶圍兜過來。”
西辭愣了一下，隨即帶着歉意回答。
“抱歉先生，莊園裏沒有準備這些。”
也是，整個青禾莊園，除了顧衍。
連個常住的女性都沒有，更別提小孩子的東西了。
“那就去買。”
顧衍的決策快得驚人。
“先生，我現在就派人去市區最好的母嬰店。”
“不用。”
顧衍打斷他，思路已經開始以商人的邏輯運轉。
“一次性置辦齊全。”
他看着糯糯，腦子裏飛速列着清單。
“除了圍兜，小女孩的衣服，從裏到外，春夏秋冬，所有尺碼，都準備一些。”
“鞋子，襪子，發卡，還有各種玩具。”
“兒童專用的洗漱用品，毛巾，浴巾，餐具，水杯......”
他頓了頓，覺得這樣一件一件地買，效率太低，而且不夠好。
他的女兒，必須用全世界最好的。
“這樣。”
他看向西辭，下達了一個讓這位見慣了大場面的頂級管家都爲之一震的命令。
“你去查一下，市面上有哪些做得不錯的高端母嬰品牌公司。”
“有完整生產線和供應鏈，口碑好的。”
“看看有沒有願意接受整體收購或者注資的。”
西辭的呼吸停滯了一瞬。
爲了方便給小姐買東西......所以要直接收購一家母嬰公司？
先生這......這是要把小姐寵上天啊！
但他臉上沒有表露出任何異樣，只是更加恭敬地低下頭。
“是，先生。”
“我立刻去辦。”
西辭領命，轉身迅速離去，步伐都帶着激動。
偌大的餐廳裏，又只剩下父女兩人。
顧衍切了一小塊飯後水果，用銀質的小叉子叉着，遞到糯糯嘴邊。
糯糯乖巧地張開嘴巴，啊嗚一口吃掉。
甜甜的汁水在口腔裏蔓延開來。
她幸福地眯起了眼睛，剛才那點小委屈，早就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她覺得，這個剛剛認識的叔叔，好像......也挺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