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缺轉過身。
一個女人站在不遠處,身穿剪裁得體的黑色職業套裝,長發盤成低髻,露出光潔的額頭和纖長的脖頸。她的五官精致得像是雕刻出來的,眉眼間帶着一股天然的疏離感,讓人不敢輕易靠近。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黑白分明,清冷如霜,仿佛能看穿所有僞裝。
蘇晴雨。
林缺瞬間認出了系統任務面板上的照片。但真人比照片更有壓迫感,她站在那裏,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凝固了。
保安看到來人,立刻變了臉色,恭敬地鞠躬:"蘇總,您來了。"
"嗯。"蘇晴雨的聲音很淡,像是隨口應付,視線落在林缺身上,"他是我約的人,有問題嗎?"
"沒...沒有。"保安額頭沁出細密的汗珠,連忙讓開身位,"請進,請進。"
蘇晴雨率先走進旋轉門,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發出清脆的節奏感。林缺跟在後面,人字拖的"啪嗒"聲與她的腳步聲形成鮮明對比,聽起來格外刺耳。
電梯門口,又有一位穿着制服的服務員迎上來。他看到林缺的裝扮,嘴角抽搐了一下,但很快恢復了職業笑容:"二位這邊請。"
電梯是那種全透明的觀光梯,上升時可以俯瞰整個江海市的景色。林缺靠在電梯壁上,餘光瞥見蘇晴雨始終保持着筆直的站姿,連呼吸都顯得克制而規律。
"你是王大媽介紹的?"蘇晴雨突然開口。
"嗯。"林缺簡短地應了一聲。
"爲什麼穿成這樣?"她的語氣沒有嘲諷,只是單純的好奇。
林缺愣了一下。按理說,正常人看到他這副模樣,第一反應應該是皺眉或者厭惡,但蘇晴雨的表情很平靜,甚至眼神裏還閃過一絲興趣。
"隨便穿的。"他隨口敷衍。
蘇晴雨沒再追問,轉而看向窗外逐漸縮小的街景。電梯繼續上升,外面的建築越來越小,最後變成密密麻麻的方塊。
"叮——"
電梯門打開,是一條鋪着深紅色地毯的走廊。牆上掛着幾幅抽象派的油畫,走廊盡頭是餐廳的入口,門口站着一位穿燕尾服的領位。
"蘇總,您的座位已經準備好了。"領位微微躬身,引導兩人往裏走。
旋轉餐廳呈圓形,中央是透明的玻璃地板,可以看到下方的城市夜景。四周擺放着十幾張餐桌,每張桌子間隔很遠,保證了私密性。此刻餐廳裏只有零星幾桌客人,都穿着正式的禮服或西裝。
林缺的出現,再次成爲焦點。
一對正在用餐的中年夫婦停下刀叉,目光跟隨着他移動。角落裏一個年輕男人甚至拿出手機,偷偷對準這邊拍照。
蘇晴雨似乎對這些反應毫不在意,她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動作優雅得像教科書。領位爲她拉開椅子,又遞上菜單。
林缺坐在對面,人字拖隨意地踢到一邊,整個人陷進柔軟的椅子裏,姿勢說不出的隨便。
"需要先點酒水嗎?"領位禮貌地詢問。
"白開水。"林缺搶先說。
領位愣了一下,看向蘇晴雨。
"給我一杯美式。"蘇晴雨合上菜單,"其他的等會兒再點。"
"好的。"領位退下。
餐桌陷入短暫的沉默。
林缺托着下巴,打量着對面的女人。她正低頭看手機,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動,眉頭微蹙,似乎在處理什麼棘手的工作。手機屏幕的光映在她臉上,讓她本就冷淡的五官顯得更加疏離。
過了一會兒,蘇晴雨抬起頭:"你多大?"
"二十七。"
"做什麼工作?"
"程序員。"
"月薪?"
"八千左右。"
蘇晴雨點點頭,沒有表現出任何嫌棄或驚訝。她把手機放在桌上,雙手交叉,平靜地看着林缺:"你知道我爲什麼會來相親嗎?"
林缺搖頭。
"我爺爺病了,很重。"蘇晴雨的語氣依舊平淡,仿佛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醫生說如果再不做手術,可能撐不過這個月。但老人家固執,非要等我結婚才肯進手術室。"
她停頓了一下,目光落在窗外:"家裏人給我安排了很多相親對象,都是所謂的青年才俊、商界精英。但我見過之後發現,他們要麼虛僞做作,要麼滿腦子只想着怎麼吞並我的公司。"
林缺聽着,沒有接話。
"你不一樣。"蘇晴雨突然說。
"哪裏不一樣?"
"你穿成這樣來見我,說明你根本不在乎我的身份和財產。"她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像是在審視一件稀有的標本,"大部分男人在我面前都會刻意表現,裝出成功人士的樣子。但你沒有,你甚至連基本的儀容都懶得打理。"
林缺心裏咯噔一下。
這個女人的思維方式跟他預想的完全不同。按理說,看到他這副邋遢樣子,應該直接拒絕才對。但她反而覺得這是"不在乎世俗眼光"?
這可不妙。
"其實..."林缺正想解釋,服務員端着托盤走了過來。
"您的白開水和美式咖啡。"服務員把杯子放在桌上,又遞上兩本精裝的菜單,"請問現在可以點餐了嗎?"
蘇晴雨看向林缺:"你先點?"
林缺接過菜單,隨手翻開。
密密麻麻的法文映入眼簾,旁邊標注着小字的中文翻譯。每道菜的價格都是四位數起步,有幾道主菜甚至標到了五位數。
"鵝肝...鬆露...魚子醬..."林缺嘴裏念叨着這些名字,腦子裏卻在想別的。
得想個辦法,讓這個女人趕緊拒絕自己。
光穿得邋遢顯然不夠,得做點更出格的事情才行。比如...
林缺的目光落在菜單上一道名爲"法式焗蝸牛"的菜品上,標價八百八。他突然有了主意。
他合上菜單,抬起頭看向服務員。
在服務員期待的目光中,林缺把菜單豎起來,對準自己的臉,然後張開嘴——
狠狠地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