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魏林雖有些疑慮,但還是依言命人送來清水和傷藥,隨後退到牢房外,留下芙清與那囚犯獨處。
牢門在身後關上,隔絕了大部分光線和聲響。
芙清沒有立刻動作,只是觀察着那個蜷縮的身影。
“別裝了。”她突然開口,“我知道你醒着,而且我要是沒有猜錯,原先那丫鬟遭遇了不測,才給你機會頂替了她的身份混了進來,只是我很好奇,你與她到底是什麼關系,竟然能這般相似,叫日夜相處的人都沒察覺出問題來。”
那人冷笑一聲:“你有什麼手段只管使出來就是,我不怕死,也什麼都不會說。”
“你的確什麼都不會說,可死人有時候是最會說話的了。”芙清並沒有半分着急,而是淡淡道,“不過,你把她的屍首藏在哪了?紀王府?還是外頭?”
這話一出,那人的身體分明僵硬了一瞬間,可再開口,仍舊是嘴硬:“姑娘不必費心問了,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旁的,再沒有了。”
芙清察覺到他的異常,心中了然。
她不再逼問,只是將帶來的清水和傷藥輕輕放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
“你放心,最近不會有人再來對你嚴刑拷打,只是你也要好好想想,要不要將一切和盤托出,若你真的有苦楚,紀王一定會幫你的。”說完,芙清不再停留,轉身離開了牢房。
門外的魏林已經久候,見她出來,連聲問道:“如何?”
“他暫時不會說,但心防已鬆。”芙清道,“魏統領,他骨頭硬,再逼問下去也不會吐露半分,反而會把人給打死,不如先將他自己留在這裏,看看過兩日,他會不會願意說。”
魏林眼神一凜,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點頭應下。
芙清回到書房復命,將自己的發現與推斷一一稟明。
尉遲晟聽完,手指在案幾上輕輕敲擊,若有所思。
“依你所言,此人倒是個重情義的,被仇恨蒙蔽,爲人利用。”他隨即吩咐暗衛,“按芙清說的方向去查,務必找出他與何人聯絡,以及那具可能的屍首。”
暗衛領命而去。
書房內只剩下兩人。
尉遲晟看向芙清,眸中帶着一絲探究:“此事你做得不錯,本王方才已經允諾,你若問出結果,本王答應你一個要求,如今雖未完全問出,但線索關鍵是你找到的,說吧,想要什麼?竟讓你如此上心,親自去那污穢之地。”
芙清垂眸,眼底卻是難掩自己的興奮,卻還是輕聲道:“此事能否先請王爺記下?待到此事水落石出,奴婢再提不遲,王爺放心,對王爺而言,只是小事一樁,不會讓王爺爲難。”
尉遲晟挑眉。
他見過形形色色的人,討賞的要麼急切,要麼貪婪,像她這樣先把功勞記下,要求卻暫不提的,倒是少見。
“小事?”他嗤笑一聲,“能讓你這般費盡心力爭取的,會是小事?”
芙清抬頭,迎上他審視的目光,道:“於王爺是舉手之勞,於奴婢卻是重中之重,還請王爺到時候一定應準。”
她這話說得模糊,卻更勾起了尉遲晟的好奇。
他到底沒有再追問:“隨你。”
......
彼時,西院父子二人已經送走了禮部侍郎,回到了書房。
尉遲景臉上帶着滿意的神色,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諍兒,今日之事你處理得甚好,那文房四寶,正是投了侍郎所好,這份禮送得恰到好處。”
“父親過獎,能爲父親分憂,是兒子的本分。”尉遲諍微微躬身,語氣謙遜,“那東西雖貴重,可此番要是能挫一挫六叔的銳氣,便也值得了。”
尉遲景頷首,走到書案後準備坐下,目光隨意掃過桌面,卻突然頓住。
他眉頭微蹙,伸出手指在那一疊宣紙的邊緣輕輕捻了捻,又看了看旁邊硯台裏將幹未幹的墨跡,神色立刻嚴肅下來:“你今日動過書房?”
“不曾。”尉遲錚一愣,隨即搖頭。
他今日還沒有機會往書房來的。
“可是有何不妥?”他滿眼錯愕,腦海裏卻也產生了一個不好的念頭。
眼下芙清到底是東院的人,可他卻讓這麼一個丫鬟進了書房,難保她會從中探得什麼機密,去告得六叔。
可這樣的大事,他自是不敢告訴尉遲景,唯恐受了責罰。
“不是你,那剛才有誰進來過?那套文房四寶是誰拿過去的?”尉遲晟猛然看向尉遲諍,語氣森寒。
尉遲諍心頭劇震,知道瞞不住了,只得硬着頭皮回答:“是芙清。”
“方才兒子急着去見禮部侍郎,身邊一時無人,便讓她去書房取的。”
“芙清!?”尉遲景的聲音陡然拔高,一掌重重拍在書案上,怒道,“你竟讓她進了書房!?你個蠢貨!那賤婢如今是尉遲晟的人,你讓她進來,跟引狼入室有何分別?!這宣紙被人動過,墨跡也未幹透,她定然在此逗留翻查,我們與侍郎的謀劃只怕......”
尉遲諍臉色煞白,急忙道:“父親息怒,兒子立刻去查問清楚,若她真敢......”
“查問?現在去查問還有何用!若她已看到什麼,此刻必然早已報給了尉遲晟!我們需早作打算!”尉遲景打斷他,眼神陰鷙。
他深吸一口氣,突然勾了唇角:“不管怎麼說,這芙清從前都是你身邊的丫鬟,雖然去了東院,可身契還在咱們手裏,我倒要看看尉遲景還能怎麼護她!”
東院書房,氣氛仍舊凝重。
“主子,已查到那囚犯名喚石猛,有一胞妹名石小婉,原本在老太太身邊負責漿洗,因着女紅不錯,被調到了老太太身邊,這才有機會被賞到懂原來,半年前失足落井身亡,屬下暗中探查了那口廢井,並在井壁隱蔽處發現了抓撓痕跡和少量與石小婉衣物相符的布料,並非意外,而是不曾死透就被拋屍。”
“在死前,曾與西院一個負責采買的婆子接觸頻繁,那婆子是大夫人許氏的心腹。”
“至於這石猛也是在西院的幫襯下才能頂替石小婉來伺候的。”
尉遲晟眸色一冷:“果然與西院脫不了幹系。”
“是。”
暗衛退下後,尉遲晟看向一旁靜立的芙清,還不曾開口,便聽到了下人的回稟:“王爺,許夫人來了。”
芙清倏地皺了眉頭,心中不安,唯恐是自己在書房的事情暴露,下意識看向了尉遲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