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朱穿着超長款羽絨服,在遲到的人堆裏特別顯眼。
像逃難來的。
她有點站不住了,挪到牆邊靠着,把半張臉埋在豎着的領子裏,低着頭緩緩。
早上沒吃飯,有點低血糖。
加上痛經,前後站了這麼久。
她實在站不住了,頭暈目眩,倒在地上。
她隱約聽到旁邊的同事大喊,“有人暈倒了。”
“是辦公室新來的小朱。”
“小朱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穿得比我奶奶都厚。”
……。
之後,朱朱就聽不見了。
完全失去意識。
再睜開眼睛時,她已經躺在了醫院病房裏。
窗口側身站着一個人,穿着白大褂。
他背光,身後的陽光也有點刺眼。
她看不清他的臉。
只能看到他的白頭發很多,身形頎長,尤其是腿。
他正一邊看一沓厚厚的什麼資料,一邊在吃……面包片?
面包片和包裝袋大概能看清。
那不是她早上送給那位大爺的嗎?
那面包片是她自己在家烤的,裏面有藍莓、山楂、幹果。
跟網上教程學的。
包裝袋是她下班路過超市買的,小碎花塑料包裝袋。
她當然一眼能認出。
買的面包片,也沒有她做得那麼醜。
“大、大爺?您怎麼在這兒?”
朱朱虛弱的問。
她還不確定他是不是就是他們醫院院長。
他把資料放在窗台,朝她走過來。
陽光在他身後很刺眼,刺得她眼睛疼。
她閉起眼睛,輕輕揉一揉。
再睜眼,大爺已經端正的坐在她的床邊。
“大什麼爺?自家老公都不認識了?”他音線冷肅。
朱朱這時終於能看清他的臉。
也看清了他夾在胸口的工作牌。
榮城市人民醫院院長,喬泊淮。
原來,他真是那位新上任的院長。
只是……。
她認真打量他的臉,喃喃自語,“大爺是我老、老公?還是頂頭上司?”
她印象裏,他好像沒有這麼……老。
不僅有白發,臉上還有胡茬。
喬泊淮見她不信,從懷裏內兜掏出結婚證,打開。
放在自己臉頰上對比着,壓下身子,靠近她。
“對,我就是你結婚證上的合法老公,喬泊淮。”他慢條斯理說。
他說話語速真的很慢。
人也很沉穩。
也是,他畢竟大她十四歲。
時年三十五。
已是中年大叔。
可是,他的滿頭華發是怎麼回事?
相親領證時,他的頭發還是黑的。
發型比現在的精神。
臉上也沒有胡子。
整體比現在年輕十幾歲。
現在,像是四十五以上。
着實是潦草了。
喬泊淮看到她在打量他的頭發,“這次回來的急,沒顧上染白發。”
“我的頭發是少年白,上初中就差不多是這樣了。”
朱朱點一下頭,“哦。”
她領了結婚證,就放茶幾抽屜了。
基本沒再看過第二遍。
她不理解他把結婚證帶在身上幹嘛?
喬泊淮把結婚證收回懷裏內兜,舉舉另一只手裏空了的包裝袋,
“謝謝你的面包。”
朱朱也是客客氣氣的。
“哦,不客氣。面包是自己做的,有點醜。不好意思。”
喬泊淮禮敬有加,“沒關系,味道很不錯,廚藝可圈可點。”
最後一句,朱朱感到一絲官腔。
“那就好,嘶~”朱朱撐着想坐起來,腹部撕裂般的絞痛。
把她痛到痙攣,在病床上縮成一團,額頭上出了一層細汗。
喬泊淮把手掌搓熱,伸進被子裏,掀開她的毛衣,隔着純棉內衣。
手掌放在肚臍下方某個位置,順時針輕輕幫她揉着。
朱朱感覺冷痛的腹部,越來越熱起來。
一會兒後,喬泊淮把另一只手也伸進去。
在這個位置的兩邊,用兩個大拇指,輕輕按着。
“跟着我按的節奏,深呼吸。”他說。
朱朱紅着臉,按照他說的做。
腹部的痛覺,好像真的越來越輕。
喬泊淮往下坐一坐,掀開被子一角,拿出她的右腿。
在腳踝內側上方,找到一個位置,用拇指垂直按壓着。
“剛才的,是關元穴和子宮穴。這個,是三陰交。都是緩解痛經的。”
他說。
“確、確實比剛才好一點了。謝謝。”朱朱羞澀的說。
喬泊淮抬頭看着她,“不客氣。”
生疏的夫妻倆,四目相交。
病房裏的空氣變得有些曖昧。
朱朱趕忙低下頭。
幾分鍾後,喬泊淮把她的腿放回被子裏,蓋好被子。
他拿出手帕,幫她擦擦頭上的汗,關切的問,“有沒有感覺好一點?”
朱朱點點頭,“嗯,謝謝,嗯……。”她一時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他。
稱呼老公,還沒熟到那個程度。
稱呼名字,“喬泊淮”,“泊淮”,都不合適。
前者顯得太生疏,後者又太親近。
“謝謝喬、喬院長。”朱朱只好稱呼職務。
“我一周會有兩天坐診,你也可以叫我喬醫生。”他說。
他是頂頭上司,有很強的壓迫感。
“好的,喬醫生、院長。”朱朱終於能低低的半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