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的嬰兒襁褓,絲綢質地,邊緣已經泛黃,但那枚刺繡家徽依舊清晰——一只展翅的鶴,銜着橄欖枝,下方是拉丁文“SURSUM CORDA”。
沈清玥將照片放大,指尖輕觸屏幕。母親從未提過這個家徽,沈家的家徽是盤龍,顧家是麒麟。這只鶴……屬於誰?
陳姨在救護車上短暫蘇醒過,又陷入昏迷。醫生說老人腦震蕩,需要觀察。
陸景行遞來平板,屏幕上是家徽的檢索結果:“查不到。不是國內已知的任何一個家族。”
“所以母親可能……”沈清玥的聲音卡在喉嚨裏。
“可能來自某個隱世家族,或者國外。”陸景行調出另一份資料,“蘇婉女士的戶籍記錄顯示她是孤兒,二十歲突然出現在本市,與沈建國結婚。之前的經歷,一片空白。”
一片空白。
就像被人爲抹去了一樣。
那個陌生號碼又發來短信:“想知道你母親是誰嗎?”
沈清玥直接回撥,對方關機。
她盯着那條短信,忽然想起墨鏡男在化工廠說的那句話——“用你真實的名字。”
什麼意思?沈清玥不是她的真實名字?
她沖進書房,翻出母親留下的唯一一本相冊。那是她偷偷從沈家老宅帶出來的,藏在童年玩具箱裏。
相冊裏大多是沈清玥的成長照片,母親總是溫柔地笑着。但有幾張早期照片——母親二十出頭時,穿着剪裁考究的洋裝,背景是歐式建築,氣質與後來在沈家時截然不同。
她從未細想過這些細節。因爲記憶裏的母親,總是溫柔而憂鬱的。
手機震動,林律師來電:“沈小姐,我查到了!陳桂芳的銀行流水顯示,這三年她每月固定收到一筆匯款,匯款方是‘蘇氏家族信托基金’!”
蘇氏?
“信托基金的管理方是瑞士一家私人銀行,保密級別極高。”林律師的聲音帶着興奮,“但有個突破口——三年前,信托基金的法律顧問換人,新顧問是我們律所的客戶!”
一小時後,沈清玥和陸景行坐在律所會議室。
對面是一位銀發紳士,英文名約翰,中文流利:“蘇婉女士是蘇氏家族最後一任繼承人。蘇家清末移居海外,主營航運和金融,七十年代達到鼎盛。但八十年代,蘇家卷入一場國際官司,家族產業大幅縮水。”
他調出一份泛黃的家族樹狀圖。
“蘇婉是獨女,十八歲時與家族決裂,只身回國。原因不明。”約翰頓了頓,“她改名換姓,斷絕與家族所有聯系。直到她去世前三個月,突然重新聯系信托基金,修改遺囑。”
“修改了什麼?”沈清玥問。
“她增加了一項條款:如果她的女兒在二十五歲前遇到生命危險,信托基金將啓動保護程序,提供新身份和資金,助其離開。”
沈清玥的後背滲出冷汗。
母親預見到了她的危險。
“保護程序啓動過嗎?”陸景行問。
“沒有。因爲……”約翰看向沈清玥,“我們聯系不上您。沈家對外宣稱您在國外療養,我們派去查證的人都被擋了回來。”
前世,她死前一個月,確實被送到“療養院”。
如果當時有人找她……
“現在還能啓動嗎?”沈清玥聲音發緊。
“理論上可以,但需要您母親的另一件信物——一枚鶴形印章。那是蘇家繼承人的憑證。”約翰皺眉,“但印章應該在鐵盒裏。現在鐵盒下落不明……”
回程的車上,沈清玥沉默地看着窗外。
母親是豪門繼承人,卻隱姓埋名嫁給沈建國。爲什麼?鐵盒裏除了印章,還有什麼秘密?那個墨鏡男,他知道多少?
手機亮起,陌生號碼發來第三張照片。
這次是一份舊報紙的掃描件,頭版標題觸目驚心:《沈氏集團董事長沈建國涉嫌商業詐騙,合作夥伴蘇某跳樓身亡》。
日期是二十八年前。
報道配圖裏,跳樓者的臉部打了馬賽克,但沈清玥認出了那身衣服——母親有一張老照片,穿的就是這套西裝。
那不是母親。
是男人。
報道中提及的“蘇某”,全名蘇文軒。
她顫抖着放大圖片,在報道角落找到一行小字:“蘇文軒,蘇氏航運唯一繼承人,與沈建國合作開發港口項目,因資金鏈斷裂,於項目籤約當日跳樓自殺。”
蘇文軒。
和母親同姓。
她立即撥通約翰電話:“蘇文軒是誰?”
電話那頭沉默良久。
“蘇婉女士的兄長。”約翰的聲音低沉下去,“也是當年蘇家指定的繼承人。他的死……直接導致了蘇家的敗落。蘇婉女士與家族決裂,很可能與此有關。”
車子在公寓樓下停住。
沈清玥推開車門,卻看見單元門口站着一個人。
墨鏡男。
他沒有戴墨鏡,露出整張臉。四十歲左右,五官硬朗,眼神復雜。
這次沈清玥認出了那個聲音。
“小玥。”男人開口,聲音沙啞,“我是你舅舅,蘇文軒。”
沈清玥僵在原地。
報道裏二十八年前跳樓自殺的人,此刻活生生站在她面前。
“我沒死。”蘇文軒走近一步,“那場‘自殺’,是你父親沈建國設計的。爲了吞掉蘇家的投資,也爲了……”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痛楚。
“也爲了把你母親,永遠留在身邊。”
“你母親嫁給沈建國,不是出於愛情。”
“是被脅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