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內檀香嫋嫋,華山派衆弟子肅立兩側。
嶽不群端坐上首,寧中則侍立一旁,眼神沉靜。
腳步聲由遠及近,青城派一行五人踏入殿門。
爲首的道人瘦削如竹,面色青白,正是餘滄海。
他目光如鷹隼般掃過華山衆人,在嶽不群身上停留片刻,嘴角扯出一個寡淡的笑意。
“嶽掌門,多年不見,風采依舊。”
“餘觀主遠道而來,有失遠迎。”嶽不群起身還禮,姿態從容。
寒暄過後,餘滄海切入正題:“聽聞華山近年來人才輩出,特帶門下幾個不成器的弟子前來討教,還望嶽掌門不吝賜教。”
話雖客氣,語氣中的倨傲卻毫不掩飾。
他身後的四人同時踏前一步,正是青城四秀。
十八九歲的年紀,個個眼神銳利,氣息精悍。
令狐沖正要上前,卻被嶽不群抬手止住。
“沖兒是我大弟子,若與貴派高徒切磋,難免以大欺小。”嶽不群目光轉向殿側,“陳玄,楊蜜,你們來向青城派師兄討教幾招。”
話音落地,殿內一片寂靜。
餘滄海眉頭微皺,看向從弟子列中走出的兩個孩子——最多五六歲,身量未足,持着特制的小號長劍。
他眼中閃過一絲怒意,認爲這是華山派的羞辱。
“嶽掌門,這是何意?”
“餘觀主莫要小看。”嶽不群淡淡道,“此二子雖年幼,卻是我華山近年來資質最佳的弟子。若貴派弟子能勝得他們,嶽某自當認輸。”
青城四秀中,於人豪冷笑出聲:“華山無人了麼?竟讓兩個娃娃出來丟臉!”
楊蜜不答話,只是持劍行禮,姿態標準。
陳玄在她身側,目光平靜地看向青城四秀:“請賜教。”
餘人彥看向父親,餘滄海微微頷首。
“人豪、人英,你們去。”他冷聲道,“莫要傷了孩子,點到爲止。”
話中諷刺之意明顯。
侯人英、於人豪應聲出列。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不屑——對付兩個奶娃娃,一人足矣。
“師弟師妹小心了。”侯人英抽出長劍,鬆風劍法起手式擺開。
然而他劍勢剛起,陳玄和楊蜜已同時動了。
不是分開,而是如一體般同時進退。
陳玄踏步上前,長劍直刺,樸實無華卻快如閃電。
侯人英下意識格擋,劍身相觸的瞬間,他臉色驟變——
一股詭異的內力順着劍身傳來,陰柔如絲卻堅韌無比,竟讓他手臂一麻!
趁這間隙,楊蜜已如蝴蝶般繞至於人豪身側,劍尖輕點,直取肋下。
於人豪慌忙回防,卻發現自己所有變招路線都似被預判,楊蜜的劍總在他發力的節點等着。
三招。
僅僅三招,青城四秀中的兩人竟被逼得手忙腳亂!
餘滄海猛地站起身,眼中盡是震驚。
他看得清楚,這兩個孩子的劍法並不精妙,內力也不深厚,但配合之默契、時機把握之精準,簡直匪夷所思!
更可怕的是,他們似乎能預判青城劍法的每一次變招!
“鬆風劍法第七式‘風卷殘雲’,變招有三。”陳玄忽然開口,聲音清亮,“你選了最常用的一式,但力量用老了。”
話音未落,他劍身一轉,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切入侯人英劍勢空隙。
侯人英大驚失色,這正是他劍法中的破綻,連師父都未曾完全指出!
“退!”餘滄海厲喝。
但已經晚了。
楊蜜的劍如鬼魅般出現在於人豪頸側,輕輕一點即收。
與此同時,陳玄的劍尖停在侯人英喉前三寸。
殿內死寂。
從交手到結束,不過十息。
兩個五歲孩童,十息內制住青城派兩名精英弟子!
“承讓。”陳玄收劍,與楊蜜同時行禮。
侯人英、於人豪臉色慘白,呆立當場。
他們甚至沒明白自己是怎麼敗的。
餘滄海臉色鐵青,胸口起伏。
他死死盯着陳玄和楊蜜,眼中閃過驚疑、憤怒,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
這兩個孩子……到底是什麼怪物?!
“好!好!好!”他連說三個好字,每個字都像從牙縫裏擠出,“嶽掌門,這就是你華山雪藏的天才?”
嶽不群神色平靜:“不過是弟子們勤學苦練罷了。餘觀主,還要繼續切磋麼?”
餘滄海看向剩下的洪人雄、羅人傑,兩人下意識後退半步。
剛才那一戰,他們看得清楚——不是侯、於二人輕敵,是真的打不過!
那種默契,那種預判,完全超出了常理!
“不必了。”餘滄海緩緩坐下,聲音冰冷,“今日是餘某眼拙。華山有此雙璧,復興有望,可喜可賀。”
話雖如此,語氣中毫無喜意。
他目光在陳玄和楊蜜身上停留許久,忽然問:“兩位小友,方才所用劍法,似乎並非華山正宗?”
陳玄坦然道:“是華山劍法,只是弟子愚鈍,練得走了樣。”
“走樣能走成這樣?”餘滄海冷笑,卻不再追問。
他知道問不出什麼,嶽不群也不會說。
接下來的“交流”草草收場。
餘滄海再無來時的倨傲,匆匆飲完一盞茶,便起身告辭。
嶽不群送至山門,兩人表面客氣,實則暗流洶涌。
“嶽掌門,今日領教了。”餘滄海翻身上馬,回頭深深看了陳玄和楊冪一眼,“江湖路長,後會有期。”
馬蹄聲遠去,青城派的身影消失在蜿蜒山道。
華山衆弟子這才爆發出歡呼。
“師弟師妹太厲害了!”
“十招!不,五招就贏了!”
令狐沖沖過來,一手一個摟住兩人:“好樣的!給咱們華山大長臉!”
陳玄和楊蜜相視一笑,心中卻無太多喜悅。
他們知道,今日雖然勝了,卻也暴露了實力。
餘滄海離去前的眼神,讓他們心生警惕。
“今日之戰,不許外傳。”嶽不群的聲音響起,壓過所有歡呼,“違者門規處置。”
衆人肅然應是。
回到正殿,嶽不群單獨留下陳玄和楊冪。
“你們今日所用,可是從藏書閣所得?”他開門見山。
兩人心中一驚,正要解釋,嶽不群卻擺手:“不必緊張。那些手記,我其實知道。”
這下輪到陳玄和楊蜜震驚了。
“三十年前,我整理師父遺物時,就發現了那些手記。”嶽不群望着殿外遠山,聲音低沉,“但那時華山剛經歷內亂,人心惶惶。若讓弟子們知道劍氣可以合一,甚至魔教武功也有可借鑑之處……只怕會引起更大的混亂。”
他轉身看向兩人:“所以我封存了那些手記,想着等華山穩定後再公開。沒想到,被你們發現了。”
“師父,我們……”
“你們做得很好。”嶽不群微笑,“不僅學會了,還能融會貫通,用在實戰中。今日一戰,青城派敗得不冤。”
他走到兩人面前,鄭重道:“從今日起,你們可以光明正大地研習那些手記。但記住——循序漸進,不可貪快。更不可在人前顯露紫霞神功的真正威力。”
“弟子明白。”
“還有,”嶽不群頓了頓,“餘滄海此人睚眥必報,今日受此大辱,必不會善罷甘休。你們日後行走江湖,定要小心青城派。”
“是。”
離開正殿時,夕陽西下,將華山峰巒染成金色。
陳玄和楊蜜站在玉女峰邊,望着青城派離去的方向。
【第一場考驗,過了。】楊蜜在意識中說。
【但只是開始。】陳玄回應,【餘滄海不會就這麼算了。而且……今天我們的表現,恐怕已經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你是說……左冷禪?】
【嗯。五嶽劍派看似同氣連枝,實則暗鬥不斷。嵩山派的耳目,說不定已經在路上了。】
晚風吹過,帶着深山的涼意。
兩人握緊劍柄,眼神堅定。
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只能走下去。
一直走,走到無人能擋,走到改變所有悲劇。
夜幕降臨,華山燈火次第亮起。
而在遙遠的四川,青城山鬆風觀內,餘滄海正對着燭火,面色陰沉如水。
“師父,那兩個孩子……”洪人雄欲言又止。
“那不是普通的孩子。”餘滄海緩緩道,“那是嶽不群藏了多年的殺招。華山派……要翻身了。”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寒光:“不過,天才往往早夭。派人去查,我要知道那兩個孩子的所有底細。”
“是!”
燭火搖曳,映出道觀牆壁上鬆風劍法的圖譜。
餘滄海的手指撫過圖譜上的劍招,喃喃自語:“能預判我青城劍法所有變化……嶽不群,你究竟培養出了什麼怪物?”
同一輪明月下,華山思過崖上,陳玄和楊蜜正在練劍。
劍光如練,身形如風。
月光灑在他們身上,像爲他們披上一層銀紗。
路還長,夜還深。
但他們手中的劍,已經亮了起來。
足夠照亮前路,也足夠……斬開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