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枯井之下,光陰仿佛停滯。只有夜寒悠長而沉穩的呼吸,與胸口墟鑰那恒定溫涼的微光,是這片絕對黑暗與寂靜中,唯一躍動的生命印記。

黑鐵塊靜靜躺在他面前的地面上,即使在微弱如螢火的墟鑰光暈映照下,也呈現出一種吞噬光線的、沉甸甸的黝黑。斷墟劍橫於膝上,半截殘刃在黑暗中斂去了所有鋒芒,只有劍身那些古老斑駁的裂紋,如同蟄伏的龍鱗,偶爾閃過一絲與墟鑰呼應的、極黯淡的幽光。

《歸墟引》的法門在經脈中周而復始地運轉,每一次循環,都將外界稀薄駁雜的靈氣艱難地淬煉、壓縮,融入丹田中央那灰白色的、緩慢旋轉的墟氣本源之中。修爲的增長依舊緩慢得令人心焦,但夜寒的心神,卻沉浸在另一種更微妙的“修煉”之中。

他的意念,如同一只無形的手,輕輕觸碰着識海深處那枚“斬墟劍意”的種子。

種子依舊在沉睡,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活躍”。一絲絲冰冷、純粹、仿佛能斬斷世間一切束縛與虛妄的“意”,如同初春冰層下悄然涌動的暗流,不斷從種子中滲透出來,浸潤着他的神魂,也悄然改變着他體內墟氣的“性質”。

夜寒能感覺到,自己的墟氣,在《歸墟引》的淬煉和“斬墟劍意”的浸潤下,正發生着某種難以言喻的變化。它變得更加“鋒銳”,更加“凝聚”,少了幾分最初的沉重遲滯,多了一絲內斂的、破滅的鋒芒。

這種變化極其細微,甚至難以在戰鬥中直接體現爲威力的暴漲。但它卻是一種本質上的、關乎“道”與“理”的蛻變,爲他未來真正掌握“斬墟”之力,鋪下了一塊不可或缺的基石。

而此刻,他需要將這份感悟,與眼前的斷墟劍、黑鐵塊結合起來。

修復斷墟劍?以他現在的煉器水平和資源,無異於癡人說夢。歸墟殿傳承中那些關於煉器的殘缺記憶,層次太高,動輒涉及法則、神材、天地爲爐,遠非他所能觸及。

但,或許可以……“補”?

不是修復靈性,不是重鑄劍身。而是以這蘊含“沉鐵”與“陰煞石”特性、且被墟氣初步浸潤過的黑鐵塊爲材料,以自身墟氣爲火,以“斬墟劍意”的感悟爲錘,將兩者強行“熔煉”、“補全”?

這是一個極其大膽,也極其危險的念頭。稍有不慎,不僅黑鐵塊報廢,斷墟劍可能徹底損毀,甚至連他自身神魂都會被反噬。

但夜寒眼中,卻閃爍着躍躍欲試的光芒。修行之路,本就是逆天而行,於絕境中爭一線生機。按部就班,何時才能擁有斬破一切阻礙的力量?

他伸出右手,掌心向下,虛懸於斷墟劍與黑鐵塊之上。

心念微動,丹田內那灰白色的墟氣氣旋驟然加速!一股遠比平時更加凝練、隱隱帶着一絲冰冷“斬”意的墟氣洪流,順着經脈奔騰而出,透出掌心,化作一團拳頭大小、緩緩旋轉的灰白色氣旋,將斷墟劍和黑鐵塊同時籠罩其中。

沒有火焰升騰,沒有高溫灼燒。

那灰白色的墟氣氣旋,仿佛一個微型的混沌磨盤,散發出沉重、古老、而又蘊含着一絲破滅意味的氣息。斷墟劍的殘刃與黑鐵塊,在這氣旋的籠罩下,開始微微震顫。

斷墟劍的震顫,帶着一種低沉的、仿佛從沉睡中被喚醒的嗡鳴,劍身裂紋中的幽光閃爍得急促了些。而黑鐵塊,則發出“嘎吱”的、仿佛不堪重負的細微響聲,表面那黝黑的光澤,在墟氣的侵蝕下,竟開始一點點變得“軟化”,仿佛堅冰在無形的力量下緩緩消融。

夜寒全神貫注,精神力高度集中,如同最精密的刻刀,操控着墟氣氣旋的每一分力道和旋轉頻率。《歸墟引》中關於能量轉化、物質分解與重組的粗淺原理,寒霄劍尊記憶碎片裏那些高屋建瓴、卻模糊不清的煉器感悟,以及他對“斬墟劍意”那一絲微弱的共鳴理解,此刻都被他強行糅合在一起,化爲一種近乎本能的“熔煉”意志。

過程緩慢而艱難。

墟氣的消耗速度遠超他的預估。僅僅維持這微型的“混沌氣旋”不到一盞茶時間,丹田氣旋就已縮小了近三分之一。更可怕的是精神力的急劇消耗,識海傳來陣陣針扎般的刺痛,那是神魂不堪重負的預警。

黑鐵塊的表層,終於開始出現細微的、如同蠟淚般融化的跡象,一縷縷暗沉粘稠的、混合着金屬與陰煞氣息的“鐵汁”,在墟氣氣旋的牽引下,緩緩剝離出來,如同有生命的黑色蠕蟲,朝着斷墟劍的裂紋處攀附、滲透。

而斷墟劍,對那些“鐵汁”似乎並不排斥。劍身震顫得更加劇烈,裂紋中的幽光如同呼吸般明滅,主動“吮吸”着那些靠近的暗沉物質。但吸收的速度極慢,且極不穩定,時斷時續,仿佛劍身殘存的靈性在抗拒,又像是在艱難地嚐試接納這外來的、並不完全契合的“補品”。

夜寒臉色漸漸蒼白,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他咬緊牙關,不僅沒有放鬆,反而將更多的精神力注入對墟氣氣旋的操控中,同時,嚐試着將那一絲從“斬墟劍意”種子中感悟到的冰冷“斬”念,小心翼翼地融入氣旋之中。

他要做的,不僅僅是“修補”,更是要以自身意志爲引,以“斬墟”之意爲魂,強行將黑鐵塊的部分精華,“斬”入斷墟劍的缺損之處,完成一次粗糲卻決絕的“補全”!

“斬!”

夜寒心中低吼!

識海中的劍意種子驟然一跳!一股比之前清晰數倍的冰冷“斬”意,如同破閘的冰河,轟然涌入他的精神,與操控墟氣的意念融爲一體!

灰白色的墟氣氣旋,顏色陡然加深了一分,旋轉速度暴增!其中蘊含的破滅、切割、斬斷的意蘊,瞬間濃鬱了數倍!

“嗤——!”

仿佛熱刀切入凝固油脂的聲音響起!

那些原本緩慢攀附的暗沉“鐵汁”,在這股融合了“斬”意的墟氣催逼下,猛地加速,如同被無形的利刃狠狠“釘”進了斷墟劍的裂紋之中!

斷墟劍發出一聲高亢尖銳、仿佛痛苦又似歡鳴的震響!劍身劇烈抖動,裂紋處的幽光瘋狂閃爍,與強行貫入的暗沉物質激烈沖突、交融!

夜寒渾身劇震,七竅之中,竟同時滲出一縷鮮血!強行催動超出掌控的“斬”意,並將意志加諸於外物之上,帶來的反噬遠超想象!他的識海如同被重錘砸中,眼前陣陣發黑,幾乎要暈厥過去!

但他死死撐住了!

意念如同風中殘燭,卻頑強地維系着對墟氣氣旋的最後一絲掌控,將那冰冷的“斬”意,死死“烙”在正在融入劍身的暗沉物質之上!

“融!”

又一聲無聲的呐喊在靈魂深處炸響!

斷墟劍的震顫達到頂峰,隨即戛然而止!

劍身上,那些最深、最長的裂紋處,已被暗沉粘稠的“鐵汁”完全填充、覆蓋,形成了一道道猙獰醜陋、如同黑色蜈蚣般的“補丁”。新補上的部分與原本的劍身材質格格不入,色澤暗沉,毫無光華,甚至顯得有些粗陋。

整個劍身,也因此顯得更加殘破、古怪。半截殘刃依舊,但刃口處,那新補的黑色物質與原本劍身的交界處,卻隱隱形成了一條極其細微、顏色略深的灰黑細線,細線之中,仿佛有極其微弱的、冰冷的鋒芒在流轉。

灰白色的墟氣氣旋緩緩散去。

夜寒再也支撐不住,“哇”地噴出一大口鮮血,整個人如同被抽幹了所有力氣,向後癱倒在冰冷的井壁上,胸口劇烈起伏,眼前金星亂冒,意識幾近模糊。

丹田氣旋近乎枯竭,精神力更是透支到了極限。靈魂深處傳來撕裂般的劇痛,那是強行引動“斬墟劍意”種子、意志反噬的後果。

但他嘴角,卻勾起了一絲虛弱卻暢快的弧度。

他做到了!

盡管過程慘烈,代價巨大,但斷墟劍,終究是被他以這種近乎蠻橫的方式,“補”上了一點。雖然醜陋,雖然可能並未提升多少威力,甚至可能留下隱患,但那種以自身意志與劍意,強行幹預、塑造外物的感覺,卻讓他對力量、對“道”的領悟,有了一種全新的、觸及本質的認知。

更重要的是,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此刻橫在膝上的斷墟劍,與自己的聯系,變得更加緊密、更加……血脈相連。不僅僅是真氣灌注時的順暢,更是一種靈魂層面的微弱共鳴。劍身上那些醜陋的黑色“補丁”,雖然難看,卻仿佛成爲了他意志與墟氣延伸的一部分。

他掙扎着坐起,顫抖着伸出手,握住了劍柄。

入手依舊是熟悉的冰涼沉實。但當他的墟氣(雖然此刻只剩一絲)緩緩注入時,劍身之上,那些黑色“補丁”與原本劍身的交界處,那條灰黑色的細線,竟微微亮起一絲極淡的、幾乎無法察覺的幽芒。一股混合了沉重、陰煞、以及一絲冰冷“斬”意的奇異氣息,從劍身上散發出來。

“以後,便叫你‘墨鋒’吧。”夜寒低聲自語,“斷墟爲骨,黑鐵爲肉,墟意爲魂。雖殘,亦當有斬破虛妄之鋒。”

墨鋒劍微微震顫,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清鳴,似在回應。

夜寒將劍橫於膝上,服下最後兩顆益氣丹和回春散,手握僅剩的幾塊下品靈石,開始全力調息恢復。

這一次的消耗和反噬,比任何一場戰鬥都要嚴重。他必須盡快恢復一些實力,以應對可能隨時到來的危險。交換會上顯露的仿制碎石片,恐怕已經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時間在枯井中緩慢流逝。靈石一塊塊化爲齏粉,丹藥之力在體內化開,滋養着幹涸的經脈和受損的神魂。《歸墟引》的運轉從未如此艱難,墟氣恢復的速度慢得令人絕望。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一天,或許是兩天。

當夜寒再次睜開眼時,狀態終於恢復到了五成左右。丹田氣旋重新凝聚,雖未恢復鼎盛,但灰白色的墟氣本源,似乎因爲這次極致的消耗與“熔煉”的感悟,反而凝實了一絲,核心處那一點灰蒙蒙的光點,也略微明亮了些許。

精神力依舊疲憊,但不再有撕裂般的劇痛。識海中,“斬墟劍意”的種子靜靜懸浮,似乎比之前“飽滿”了一丁點,與夜寒的聯系也更加清晰穩固。

他站起身,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握緊墨鋒劍,感受着劍身傳來的、那微弱卻真實存在的回應。

是時候離開這裏了。

枯井雖隱蔽,但並非久留之地。交換會上的風波,隨時可能蔓延至此。他需要新的信息,也需要爲即將到來的“易寶大會”做準備——那或許是獲取資源、打探“古墟”和“墟鑰”相關消息的重要機會。

他如同狸貓般攀上井口,悄無聲息地撥開荊棘和石塊,探頭向外望去。

正值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鎮子裏萬籟俱寂,只有遠處巡夜人偶爾敲響的、有氣無力的梆子聲。天空陰沉,不見星月,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溼冷的、仿佛要下雨的沉悶氣息。

夜寒翻身上了井沿,伏低身體,正準備朝着鎮子西南方向潛行——那裏據說是流民和最低層散修聚集的棚戶區,龍蛇混雜,更容易隱藏,也或許能打聽到一些關於“黑窯”和近期異常的消息。

然而,就在他腳步即將邁出的刹那——

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被窺視感,如同冰冷的毒蛇,陡然爬上他的脊背!

幾乎同時,墟鑰傳來一絲急促的微熱示警!

夜寒瞳孔驟縮,想也不想,身體猛地向側後方撲倒,同時墨鋒劍反手向後揮出!

“嗤!”

一道烏黑的、細如牛毛的針影,擦着他的耳畔飛過,釘入他剛才站立位置後方的土牆,發出“噗”的一聲輕響,針尾兀自急速顫動,散發出淡淡的腥甜氣息——劇毒!

襲擊來自後方枯井對面的、那片荒廢菜園的陰影之中!

夜寒撲倒在地,順勢翻滾,藏身於井沿之後,目光如電,射向襲擊來源。

菜園的陰影裏,緩緩走出了三道身影。

爲首一人,赫然是那日在交換會上,對夜寒拿出的仿制碎石片表現出異常興趣的文士衫瘦子!他依舊穿着那身洗得發白的文士衫,面白無須,嘴角噙着那絲令人極不舒服的笑意,手中把玩着那串漆黑的骨珠。只是此刻,那笑意中,多了幾分貓戲老鼠般的戲謔與冰冷。

他身後,跟着兩個黑衣蒙面的漢子,氣息沉凝,目光凶戾,修爲皆在煉氣五層左右,手中各持一柄淬毒的短刃,封死了夜寒左右兩側的退路。

“呵呵,道友真是讓在下好找啊。”文士衫瘦子輕輕撫摸着骨珠,聲音帶着一種黏膩的陰冷,“那日交換會後,在下可是費了不少心思,才循着一點蛛絲馬跡,找到這處‘寶地’。看來,道友身上,果然有些有趣的秘密。”

夜寒緩緩站起身,墨鋒劍橫在身前,臉色平靜,心中卻已沉到谷底。

竟然被跟蹤到了這裏!而且來的是這個神秘莫測、實力不明的文士衫瘦子!

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且目的明確。是爲了那塊仿制碎石片?還是察覺到了自己與“古墟”或“墟”之氣息的關聯?

“閣下是何意?”夜寒聲音沙啞,暗中全力運轉《歸墟引》,枯竭的丹田開始拼命汲取空氣中稀薄的靈氣,墟鑰微光流轉,幫助他迅速恢復着狀態。

“何意?”文士衫瘦子輕笑一聲,眼中卻無絲毫笑意,“很簡單。交出那日你示人的玉玦殘片,還有……你身上所有與‘古墟’相關的東西。然後,告訴在下,你是從何處得來那殘片,又是如何……察覺到它的‘不同’的?”

他果然是爲了“墟”相關之物而來!而且,他似乎能察覺到那仿制碎石片的“不同”?難道此人也有類似墟鑰的感應手段,或者修煉了與“墟”相關的功法?

夜寒心念電轉,面上卻不露分毫:“道友說笑了。那不過是一塊祖傳的頑石,早已靈性盡失,何來‘不同’?至於古墟,在下區區一個煉氣期散修,如何能有相關之物?”

“不見棺材不落淚。”文士衫瘦子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不耐的寒光,“既然道友敬酒不吃,那就……”

他話音未落,手中把玩的骨珠串驟然一亮!

“咻!咻!咻!”

三顆漆黑的骨珠毫無征兆地脫手飛出,化作三道烏光,成品字形,帶着淒厲的鬼嘯和濃鬱的陰煞死氣,朝着夜寒上中下三路激射而來!速度之快,遠超之前的毒針!

與此同時,他身後那兩名煉氣五層的黑衣殺手,也如同捕食的獵豹,一左一右,悍然撲上!短刃破空,帶起腥風,直取夜寒雙肋!配合默契,攻勢狠辣!

三方合擊,封死了所有閃避空間!

夜寒眼中厲色爆閃!

躲不開!那就硬撼!

他低吼一聲,丹田內所剩無幾的灰白色墟氣,連同剛剛恢復的一絲精神力,毫無保留地注入墨鋒劍中!

“嗡——!”

墨鋒劍發出一聲低沉的震鳴!劍身上,那些醜陋的黑色“補丁”與劍身交界處的灰黑細線,驟然亮起一層極其黯淡、卻凝實無比的幽光!一股沉重、陰冷、帶着破滅氣息的劍意,轟然爆發!

沒有退讓,沒有格擋。

夜寒手腕一震,墨鋒劍劃出一道樸實無華、卻仿佛蘊藏着山嶽傾塌之力的灰黑色弧光,朝着正面射來的三顆骨珠,悍然斬去!

墟劍式·斷流!

這一次,這一式融合了他對“斬墟劍意”新的感悟,以及墨鋒劍剛剛“補全”後的特性!

劍光與烏光碰撞!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

只有三聲輕微卻令人牙酸的“嗤嗤”聲,如同燒紅的烙鐵浸入冷水。

那三顆來勢洶洶、陰煞逼人的烏黑骨珠,在與灰黑色劍光接觸的刹那,竟如同遇到了克星!表面的烏光瞬間黯淡、潰散!珠體之上,出現了細密的、蛛網般的裂痕!

“噗噗噗!”

三顆骨珠幾乎同時爆裂,化作三小蓬黑色的粉末,隨風飄散!其中蘊含的陰煞死氣,竟被那灰黑色劍光中蘊含的墟氣與“斬”意,硬生生“斬”滅、湮滅了大半!

文士衫瘦子臉上那絲戲謔的笑意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難以置信的驚駭!他這“陰煞骨珠”雖非法器,但以特殊手法祭煉,蘊含陰毒煞氣,專破護體罡氣,腐蝕神魂,等閒煉氣後期修士都不敢硬接!竟被這看似殘破的灰衣少年,一劍斬碎?!

而夜寒在一劍斬碎骨珠的同時,身體借着反震之力,以一種違反常理的姿態猛地向左側扭轉,險之又險地避開了右側殺手的短刃,同時左腿如同鋼鞭般狠狠掃出,踢向左側殺手的手腕!

“咔嚓!”

左側殺手手腕劇痛,短刃脫手!

但右側殺手的攻擊已然變招,短刃改刺爲劃,朝着夜寒腰間抹來!

夜寒舊力已盡,新力未生,眼看已難以完全躲開!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他手中墨鋒劍的劍柄末端,那新補的、粗糙的黑色部分,毫無征兆地,猛地向前射出一道寸許長的、凝練如實質的灰黑色氣芒!如同毒蠍的尾刺,突兀而狠辣!

“噗!”

氣芒後發先至,精準地沒入了右側殺手的咽喉!

那殺手前沖的勢頭驟然僵住,眼中充滿了茫然與驚恐,雙手捂住噴血的喉嚨,嗬嗬作響,踉蹌倒退,最終轟然倒地。

左側斷腕的殺手見狀,肝膽俱裂,再也不敢上前,驚恐地向後退去。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

從文士衫瘦子出手,到夜寒斬碎骨珠、踢飛短刃、反殺一人,不過兩三個呼吸!

文士衫瘦子臉上的驚駭迅速轉化爲暴怒與冰冷的殺意!

“好!好小子!果然藏着厲害手段!”他聲音尖利,手中剩餘骨珠光芒大盛,“但憑這點本事,就想翻盤?做夢!”

他身形一晃,竟如同鬼魅般拉出一道殘影,速度快得驚人,直撲夜寒!同時,那串骨珠再次飛起,化作九點烏光,如同附骨之疽,從不同角度射向夜寒周身要害!每一顆骨珠的威力,似乎都比之前更強!

而那名斷腕的殺手,也強忍恐懼,從側翼包抄而來,僅剩的左手摸出幾枚毒鏢,伺機而動。

夜寒臉色蒼白如紙。剛才那一劍“斷流”和最後的劍柄氣芒爆發,幾乎耗盡了他剛剛恢復的所有墟氣和精神力。此刻丹田空虛,識海刺痛,面對文士衫瘦子這全力撲殺和骨珠的圍攻,已然是絕境!

他眼中閃過一絲決絕。正欲不顧一切,再次強行引動識海中那枚“斬墟劍意”種子,做最後一搏——

突然!

異變再生!

“嗤啦——!”

一道赤紅色的、熾烈如火的刀芒,毫無征兆地從側面破空而來,如同燒紅的烙鐵劃破夜幕,帶着狂暴灼熱的氣息,狠狠斬向那撲向夜寒的文士衫瘦子!

刀芒未至,熾熱的氣浪已經撲面而來,將那九點烏光骨珠的陰煞氣息都沖得紊亂了一瞬!

文士衫瘦子臉色驟變,再也顧不得攻擊夜寒,厲喝一聲,身形暴退,同時骨珠回旋,在身前布下一層烏光屏障!

“轟!”

赤紅刀芒狠狠斬在烏光屏障上!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火焰與陰煞之氣瘋狂對沖、湮滅,氣浪將周圍的雜草碎石盡數掀飛!

光芒散去。

文士衫瘦子略顯狼狽地退後數步,衣袖被灼焦了一片,臉上驚疑不定。

而夜寒身前,不知何時,多了一道高大魁梧、宛如鐵塔般的身影。

光頭,滿臉橫肉,敞開的衣襟,胸口猙獰的疤痕。

正是交換會上,用黑鐵塊與夜寒交換煉體口訣的——鐵塔!

他手中握着一柄門板似的赤紅色巨刀,刀身還殘留着灼熱的氣息。他回頭瞥了一眼臉色蒼白、搖搖欲墜的夜寒,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小子,沒死吧?老子這份‘售後服務’,來得可還及時?”

夜寒緊繃的心弦微微一鬆,但警惕未減。他靠着井壁,勉強站穩,沙啞道:“多謝……鐵塔道友。”

鐵塔哈哈一笑,轉頭看向臉色陰沉的文士衫瘦子,巨刀一指,聲如洪鍾:“‘鬼書生’,你他媽越活越回去了?欺負一個煉氣二層的小輩,還用偷襲和下三濫的手段?老子都替你臊得慌!”

文士衫瘦子——鬼書生,臉色更加難看,眼中寒光閃爍:“鐵塔,此事與你無關!這小子身上有我要的東西!識相的,趕緊滾開!”

“放你娘的屁!”鐵塔呸了一口,“這小子剛跟老子做了交易,就是老子罩着的!你想要他的東西?問過老子手裏的刀沒有?!”

鬼書生眼神陰鷙地盯着鐵塔,又看了看他身後氣息虛弱的夜寒,再掃了一眼地上同伴的屍體和另一個受傷的手下,心中迅速權衡。

鐵塔實力強悍,乃是煉氣七層的體修,正面搏殺,自己未必能占便宜。而且此處動靜已然不小,再拖延下去,恐生變故。

他深深吸了口氣,壓下眼中的殺意與不甘,冷冷道:“好,鐵塔,今日我給你這個面子。小子,東西暫且寄放在你那裏。我們……後會有期!”

說完,他不再停留,招呼那名斷腕手下,身形一晃,便如兩道青煙般,迅速消失在黎明前最濃重的黑暗之中,連同伴的屍體都未曾理會。

鐵塔看着他們消失的方向,啐了一口,收起巨刀,轉身看向夜寒。

“小子,你惹上‘鬼書生’這號人物,麻煩不小啊。”鐵塔打量着夜寒,目光在他手中那柄造型古怪的墨鋒劍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不過,能接他幾招不死,還反殺了他一個手下,有點本事。剛才那劍氣……有點意思。”

夜寒強撐着精神,拱手道:“今日多謝鐵塔道友援手。不知……道友如何找到此地?又爲何出手相助?”

鐵塔擺了擺手:“少來這些虛的。老子找你,是因爲你那煉體口訣確實有用,老子承你個人情。正好在附近辦事,察覺到這裏有陰煞氣和打鬥波動,過來看看,沒想到是你。”他頓了頓,看着夜寒蒼白的臉色,“你傷得不輕,此地不宜久留。‘鬼書生’睚眥必報,絕不會善罷甘休。你打算去哪?”

夜寒沉默了一下。他原本的計劃已被打亂。枯井暴露,鬼書生追殺,青木鎮對他而言,已危機四伏。

“易寶大會。”夜寒緩緩吐出四個字。那裏魚龍混雜,或許能暫時藏身,也能尋找脫身和獲取資源的契機。

鐵塔摸了摸光頭,咧嘴笑道:“巧了,老子也要去落雁坪湊湊熱鬧。怎麼樣,小子,要不要跟老子搭個伴?至少,在到地方之前,‘鬼書生’那幫陰溝裏的老鼠,還得掂量掂量。”

夜寒看着鐵塔那雙看似粗豪、卻暗藏精明的眼睛,心中飛快權衡。

與鐵塔同行,固然能暫時震懾鬼書生,但也意味着將自己暴露在這位來歷不明、實力強悍的體修面前。風險與機遇並存。

但此刻,他似乎沒有更好的選擇。

“那便……叨擾鐵塔道友了。”夜寒點了點頭。

“爽快!”鐵塔哈哈一笑,“走吧,天快亮了,這鬼地方晦氣。”

夜寒最後看了一眼那口藏身數日的枯井,又看了看地上那具黑衣殺手的屍體和飄散的骨珠粉末,眼神冰冷。

然後,他轉身,跟上鐵塔那雄壯的背影,朝着青木鎮西南,落雁坪的方向,踉蹌卻堅定地走去。

晨光,終於刺破了東方的雲層。

一絲微弱的曦光,照亮了枯井旁狼藉的戰場,也照亮了少年染血的衣衫和手中那柄初顯崢嶸的、名爲“墨鋒”的殘劍。

前路未卜,殺機四伏。

但他手中的劍,已染血開封。

他的路,注定要以鮮血與鋒芒鋪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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