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再次漫過山脊,將望霞坳染上一層清冷的金紅。
昨夜的廝殺與血腥,仿佛被這新生的陽光悄然洗去,只留下營地中幾處焦黑的痕跡、破損的帳篷,以及空氣中若有若無的緊繃感。護衛們沉默而高效地收拾着行裝,眼神比昨日更加警惕,動作間透着一股劫後餘生的幹練。
夜寒走出臨時修補好的帳篷。經過一夜全力調息,狀態已恢復了六七成。丹田內灰白色的墟氣氣旋雖未充盈,但旋轉間多了幾分凝實厚重,核心處的灰芒也明亮了些許。精神力雖仍感疲憊,但識海中的刺痛已然消退。最重要的是,經過昨夜生死一線的搏殺,以及對墨鋒劍那保命氣芒的成功運用,他對自身力量的理解和掌控,似乎又精進了一層。
蕭長風已換回那身淡青色錦袍,站在溪邊,負手望着奔流的溪水,側臉在晨光中顯得平靜無波,仿佛昨夜那場突如其來的襲殺只是一場無關緊要的夢境。聽到腳步聲,他轉過頭,臉上重新浮現那溫和的笑意:“夜寒小兄弟,休息得可好?”
“尚可。”夜寒走到溪邊,掬水洗臉,冰涼的溪水讓他精神一振,“昨夜多謝蕭公子與鐵塔兄出手。”
“分內之事。”蕭長風擺擺手,目光落在夜寒背後的墨鋒劍上,似不經意道,“小兄弟這柄劍……似乎頗爲奇特。昨夜那道劍氣,凌厲中帶着一股破滅之意,令人印象深刻。”
夜寒擦拭着臉,淡淡道:“家傳舊物,勉強能用罷了。”
蕭長風笑了笑,不再追問,轉而道:“此地距落雁坪已不足三十裏,午時前應能抵達。不過,昨夜‘影煞’既然出手,前路恐還有波折。小兄弟傷勢未愈,還需多加小心。”
“蕭公子提醒的是。”
鐵塔扛着他那柄擦拭一新的赤紅巨刀走了過來,依舊是那副粗豪模樣,但眼神深處卻多了一絲審視。他看了看夜寒,又瞥了蕭長風一眼,甕聲道:“收拾好了就趕緊上路,這鬼地方晦氣,待久了老子渾身不舒坦。”
車隊再次啓程。
這一次,護衛們的隊形更加緊湊,警惕性提到了最高。蕭長風也不再騎馬,而是與夜寒、鐵塔一同走在隊伍中段,看似隨意,實則隱隱形成三角之勢,互相照應。
沿途山勢越發險峻,道路也更加崎嶇。兩側是陡峭的崖壁和深不見底的峽谷,僅有這條被無數人踩踏出來的土路蜿蜒其間,如同懸掛在絕壁上的羊腸小道。山風凜冽,吹得人衣袂獵獵作響。
行至一處狹窄的隘口時,前方探路的護衛忽然勒馬停住,打出警戒的手勢。
衆人立刻停下。夜寒抬眼望去,只見隘口前方,狹窄的道路中央,赫然被幾塊巨大的山石堵住!石頭嶙峋,棱角鋒利,顯然不是自然滾落,更像是被人爲搬運至此!
“有埋伏!”護衛首領低喝一聲,手按刀柄,護衛們迅速散開,結成防御陣型,將蕭長風的馬車護在中央。
鐵塔啐了一口,巨刀已然在手,眼中凶光閃爍:“他娘的,又來?”
蕭長風眉頭微蹙,目光掃過兩側陡峭的崖壁和前方的亂石,沉聲道:“小心兩側!”
話音未落——
“咻咻咻!”
破空之聲驟起!數十道烏光如同驟雨,從兩側崖壁的灌木和岩石縫隙中激射而出!有淬毒的弩箭,有鋒利的飛刀,更有幾張閃爍着靈光的符籙,在半空中化作火球、冰錐、風刃,劈頭蓋臉地朝着車隊覆蓋下來!
襲擊者人數衆多,且早有預謀,攻擊來自四面八方,封死了所有閃避空間!
“防御!”護衛首領怒吼,與手下同時激發護體罡氣,揮舞兵器格擋。
蕭長風手中折扇展開,淡青色光華流轉,在身前布下一層風牆,將射向他的弩箭和低階術法盡數擋下。
鐵塔則更爲直接,巨刀揮舞如風車,赤紅烈焰升騰,將射來的攻擊連同幾張低階符籙都卷入刀光之中,絞得粉碎,爆發出連串的轟鳴!
夜寒眼神冰冷。襲擊者的目標顯然還是他,大部分弩箭和陰毒的攻擊,都是沖着他所在的位置而來!
他腳下步伐急錯,《百鍛體》帶來的強悍身體控制力展現無疑,在間不容發之際,險之又險地避開數道貼身的攻擊。同時,墨鋒劍出鞘半尺,灰黑色的劍身在陽光下毫不起眼,卻精準地點飛了兩支角度刁鑽的毒箭。
然而,攻擊太過密集!一道隱藏在多支弩箭之後的、色澤深紫、速度奇快的飛針,穿透了護衛罡氣的薄弱間隙,無聲無息地射向他的後頸!
針尖泛着幽藍光澤,顯然淬有見血封喉的劇毒!
夜寒脊背發寒,已然來不及完全閃避!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鐺!”
一聲清脆的金鐵交擊聲在他耳畔響起!
一支普通的精鐵箭矢,後發先至,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和速度,精準地撞在了那枚深紫毒針的側面,將其擊得偏離了方向,擦着夜寒的脖頸飛過,釘入旁邊的山岩,針尾猶自顫動不休!
夜寒猛然回頭。
只見蕭長風不知何時已收起折扇,手中多了一柄造型古樸、泛着金屬冷光的黑色短弩。短弩弩弦猶在微顫。蕭長風對他微微頷首,隨即目光冷冽地看向崖壁上方:“藏頭露尾,只會暗箭傷人嗎?何不下來一見!”
他的聲音灌注了真氣,在山谷間回蕩。
短暫的寂靜後。
“呵呵,不愧是長風鏢局的少東家,好眼力,好箭法。”
一個陰柔嘶啞的笑聲,從左側崖壁上方傳來。
緊接着,十幾道身影,從崖壁的陰影和灌木叢中緩緩現身。爲首之人,身穿一襲繡着暗紅色詭異花紋的寬大黑袍,臉上戴着一張只露出雙眼、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白色面具,手中把玩着一枚閃爍着幽綠光芒的骨笛。正是鬼書生!
他身後,站着七八名氣息陰冷的黑衣殺手,以及……三名打扮各異、但眼神凶戾、氣息強橫的散修。其中一人,赫然是前日在草棚被鐵塔驚退的“黑煞三雄”中的絡腮胡大漢!
除了鬼書生一夥,右側崖壁上也出現了數人,爲首的是一個身材矮小、面目陰鷙、穿着黃色道袍的老者,手中持着一杆黑色幡旗,旗面無風自動,散發着淡淡的黑氣。他身後跟着幾名同樣道袍打扮、但神色木然的弟子。
“鬼書生!黃泉老道!”鐵塔臉色一沉,顯然認得這兩人,“你們兩個老鬼,也來湊這熱鬧?”
鬼書生輕笑一聲,聲音如同毒蛇遊走:“鐵塔兄說笑了,天材地寶,有緣者得之。這位夜寒小兄弟身上,似乎有些不該屬於他的東西,老夫只是前來‘取回’而已。”
那黃袍老者——黃泉老道,則陰測測地開口:“此子身上,煞氣與死氣交織,卻又隱含一絲古老破滅之意,甚是古怪。老道修煉‘黃泉道法’,正需這等奇異命格之人煉制‘引魂幡’的主魂。蕭公子,鐵塔兄,將此子交給老道,老道立刻退去,絕不爲難諸位。”
兩方人馬,竟同時出現,且目標一致,都是夜寒!
護衛們臉色更加難看。鬼書生和黃泉老道,皆是附近有名的邪修,實力強橫,行事狠辣。單獨一方已難應付,如今兩方聯手(至少目標一致),再加上那些散修和殺手,形勢瞬間危急到了極點!
蕭長風面色凝重,緩緩收起短弩,重新取出折扇:“鬼書生,黃泉道長,夜寒小兄弟乃是我長風鏢局的客人。二位如此行事,是不把我長風鏢局放在眼裏了?”
“長風鏢局自然威名赫赫。”鬼書生面具後的眼睛眯起,“但此地山高路遠,蕭公子身邊這點人手……恐怕還護不住這位小兄弟。不如行個方便,免得傷了和氣。”
鐵塔巨刀一橫,怒道:“放你娘的狗屁!要打就打,哪來那麼多廢話!老子早就看你們這些陰溝裏的老鼠不順眼了!”
氣氛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夜寒站在衆人之間,感受着來自兩方邪修和衆多殺手散修的冰冷殺意,心髒卻異常平靜。恐懼無用,唯有死戰。
他緩緩抽出墨鋒劍。灰黑色的劍身在陽光下,竟不透絲毫光亮,仿佛連光線都被吞噬。劍身上那醜陋的黑色補丁和灰黑細線,此刻卻隱隱散發出一種沉凝、破滅的奇異氣息。
“想要我的命,和身上的東西?”夜寒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着一種冰冷的嘲諷,“那就……自己來拿。”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動了!
不是沖向威脅最大的鬼書生或黃泉老道,也不是試圖突圍。
他的身體如同蓄滿力的弓弦,驟然彈射而出,目標直指——右側崖壁上,那三名“黑煞三雄”中的絡腮胡大漢!
擒賊先擒王?不,這三人或許算不上“王”,但卻是昨夜襲營的參與者,也是目前暴露在明處、對他敵意最明顯、且相對容易突破的一環!
先斬其一,挫敵銳氣!
夜寒這一動,快如鬼魅!《百鍛體》淬煉的肉身力量全力爆發,加上對地形(狹窄隘口)的巧妙利用,速度竟在短距離內達到了一個驚人的程度!
絡腮胡大漢顯然沒料到夜寒在如此絕境下,竟敢率先發難,且目標是自己!他怒吼一聲,手中一對開山斧交叉格擋,煉氣五層巔峰的靈力狂涌而出!
然而,夜寒的劍,已至!
墨鋒劍灰黑色的劍鋒,在臨近斧刃的刹那,劍身上那條灰黑細線驟然亮起一絲幽光!一股沉重、陰冷、破滅的劍意,轟然爆發!
墟劍式·斷流!
依舊是那一式,但在昨夜感悟和今晨恢復之後,這一劍的“意”更加凝練,與墨鋒劍的共鳴也更加清晰!
“鏘——!”
刺耳至極的金鐵摩擦聲炸響!
開山斧的斧刃之上,那層凝實的靈力罡氣,在與灰黑劍鋒接觸的瞬間,如同被無形的利刃切割,竟出現了細微的裂痕!而墨鋒劍本身那沉重無比的材質和夜寒全身的力量,更是壓得絡腮胡大漢雙臂劇顫,氣血翻騰!
夜寒得勢不饒人,劍鋒順着斧刃下滑,手腕一抖,劍尖如同毒蛇抬頭,直刺對方咽喉!
絡腮胡大漢駭然失色,奮力後仰,同時一腳踹向夜寒小腹!
夜寒不閃不避,左手五指彎曲如鉤,帶着淒厲的破風聲,狠狠抓向對方踹來的腳踝!同時,右手的墨鋒劍改刺爲劃,灰黑色的劍鋒掠過對方胸前!
“嗤啦!”
衣衫破裂,皮開肉綻!一道深可見骨的血痕出現在絡腮胡大漢胸口,鮮血瞬間染紅衣襟!
而夜寒的左手,也精準地扣住了對方的腳踝,發力一扭!
“咔嚓!”
骨裂聲伴隨着慘嚎!
絡腮胡大漢痛得面目扭曲,站立不穩,向後踉蹌倒退。
這一切,發生在兔起鶻落之間!
從夜寒暴起,到重創“黑煞三雄”之首,不過兩三個呼吸!
“大哥!”另外兩人目眥欲裂,怒吼着撲上!
但夜寒已然抽身後退,墨鋒劍橫在身前,劍尖滴血,眼神冰冷地掃過撲來的兩人,以及崖壁上臉色陰沉的鬼書生和黃泉老道。
“廢物!”鬼書生冷哼一聲,手中骨笛抬起,放在唇邊。
“嗚——!”
一聲尖銳淒厲、仿佛能穿透靈魂的笛音驟然響起!
隨着笛音,他身後的數名黑衣殺手,以及那幾名神色木然的黃泉道弟子,眼中同時泛起詭異的紅芒,氣息變得狂暴起來,如同提線木偶般,悍不畏死地朝着隘口下方的車隊猛撲下來!他們不再講究章法,只憑一股被笛音催發的凶戾本能,發動了自殺式的攻擊!
黃泉老道也一揮手中黑幡,幡面黑氣大盛,化作數條扭曲的黑色觸手,帶着濃鬱的腐臭和死寂氣息,凌空抽向夜寒和護衛陣營!
大戰,瞬間全面爆發!
鐵塔怒吼一聲,赤紅巨刀卷起滔天烈焰,迎向撲來的黑衣殺手和黃泉道弟子,刀光過處,血肉橫飛!但他也被數人悍不畏死地纏住。
蕭長風折扇揮動,風刃如雨,將抽來的黑色觸手斬斷大半,同時身形飄忽,與鬼書生的骨笛音波和黃泉老道的術法周旋。護衛們則結成戰陣,抵擋着那些瘋狂撲來的敵人,但傷亡開始出現。
隘口狹窄,戰鬥瞬間進入白熱化,各種光芒、爆炸、慘叫、怒吼聲混雜在一起,震耳欲聾!
夜寒成了衆矢之的。不僅有兩名“黑煞三雄”的瘋狂報復,更有數名被笛音催動的殺手和黃泉道弟子,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鯊魚,不顧一切地向他撲來!
他如同怒海中的一葉扁舟,在狂濤駭浪中掙扎。
墨鋒劍在他手中化作一道道灰黑色的死亡弧線。沒有華麗的劍招,只有最簡單、最直接、也最致命的劈、刺、斬、抹!每一劍,都凝聚了他全部的心神、墟氣和那絲冰冷的“斬”意。
“噗!”一名殺手被劍鋒洞穿咽喉。
“嗤!”一名黃泉道弟子的手臂被齊肩斬斷。
但敵人太多,太瘋狂!夜寒身上也開始添傷。左臂被毒刃劃開一道口子,烏黑的鮮血滲出,帶來麻痹感;後背挨了一記陰損的掌力,震得他氣血翻騰,嘴角溢血。
更麻煩的是,鬼書生的笛音和黃泉老道的黑幡邪術,不斷幹擾着他的心神和行動,讓他如同陷入泥沼,動作越來越滯澀。
丹田內的墟氣在急劇消耗。精神力也因抵抗音波和邪術侵蝕而迅速枯竭。
再這樣下去,必死無疑!
必須打破僵局!
夜寒眼中厲色一閃,再次將目光投向了崖壁上,那正在吹奏骨笛、操控戰局的鬼書生!
擒賊先擒王!鬼書生才是這場襲殺的核心!
他猛地一咬牙,不顧身後襲來的攻擊,將丹田內剩餘的灰白色墟氣,連同識海中那因危機而再次悸動的“斬墟劍意”種子的一絲反饋,盡數灌注於墨鋒劍中!
劍身之上,那些黑色補丁與劍體交界處的灰黑細線,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幽光!整柄劍仿佛活了過來,發出低沉而興奮的震鳴!
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重、古老、破滅的恐怖劍意,以夜寒爲中心,轟然擴散開來!
周圍撲來的敵人,動作都不由自主地遲緩了一瞬,眼中露出驚懼!
夜寒腳下猛地蹬地,身體如同一支離弦的灰黑色箭矢,無視了所有攻擊,帶着一往無前、玉石俱焚的氣勢,朝着崖壁上的鬼書生,疾沖而去!
人在半空,墨鋒劍已然高舉過頂!
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殺意,盡數凝聚於這一劍之中!
墟劍式·臨淵!
這一式,脫胎於“斷流”,卻更決絕,更慘烈!仿佛瀕臨深淵,退無可退,唯有傾盡全力,斬出一條生路!劍意之中,不僅蘊含“斬”念,更帶着一種與敵偕亡、破釜沉舟的慘烈意蘊!
鬼書生面具後的瞳孔驟然收縮!他從未在一個煉氣期修士身上,感受到如此恐怖、如此純粹的破滅劍意!那劍意仿佛能斬斷他的笛音,斬斷他的生機,甚至……斬斷他與這片天地的聯系!
他再也顧不得吹奏骨笛,厲喝一聲,將骨笛橫在身前,同時周身爆發出濃烈的黑氣,化作一面猙獰的鬼首盾牌,擋在身前!
黃泉老道也察覺到這一劍的恐怖,黑幡急揮,數條粗大的黑色觸手如同巨蟒,從側方卷向夜寒,試圖阻攔。
鐵塔和蕭長風也看到了這驚世一劍,眼中皆爆發出精光,同時怒吼,拼着受傷,爆發出更強攻擊,試圖牽制黃泉老道和其他敵人,爲夜寒創造一線機會!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放緩。
夜寒的眼中,只有鬼書生,只有那面鬼首盾牌。
他體內的墟氣在瘋狂燃燒,精神力在急劇透支,靈魂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但他握劍的手,穩如磐石。
劍落。
無聲。
只有一道灰黑色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細微劍痕,在空氣中一閃而逝,輕輕印在了那面猙獰的鬼首盾牌之上。
盾牌微微一顫。
隨即——
“咔……咔嚓嚓……”
細密的、如同冰層碎裂的聲響,從盾牌中心蔓延開來。
鬼首盾牌,連同其後鬼書生橫擋的骨笛,在這一刻,同時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
“噗——!”
鬼書生如遭雷擊,猛地噴出一大口漆黑的鮮血,面具下的臉龐瞬間慘白如紙!他眼中充滿了極度的驚駭和難以置信,身形踉蹌暴退,手中那布滿裂痕的骨笛和鬼首盾牌虛影,同時“砰”的一聲,炸成漫天黑氣碎片!
他死死盯了夜寒一眼,那眼神怨毒到了極點,卻再無戀戰之意,厲嘯一聲:“撤!”
話音未落,他已化作一道黑煙,朝着崖壁後方飛遁而去,竟是連手下都不顧了!
黃泉老道見狀,也是臉色大變,再也不敢停留,黑幡一卷,裹住幾名弟子,同樣化作一股黑風遁走。
首領一逃,剩下的黑衣殺手、黃泉道弟子以及“黑煞三雄”等人,頓時士氣崩潰,發一聲喊,四散奔逃。
隘口前,瞬間只剩下滿地狼藉的屍體、傷者和驚魂未定的長風鏢局衆人。
夜寒拄着墨鋒劍,單膝跪地,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帶着血腥味和肺部火辣辣的疼痛。剛才那一劍“臨淵”,幾乎抽幹了他所有的力量,此刻虛弱得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但他贏了。
至少,暫時贏了。
蕭長風走到他身邊,看着他蒼白如紙的臉色和微微顫抖的身體,眼中閃過一絲復雜難明的神色,有驚嘆,有忌憚,也有一絲……好奇。
他取出一瓶品質上佳的療傷丹藥,遞給夜寒:“小兄弟,先服下丹藥,療傷要緊。”
鐵塔也提着滴血的巨刀走過來,看着夜寒,咧嘴笑道:“小子,夠狠!那一劍,夠勁!老子服了!”
夜寒接過丹藥,沒有多說,直接服下兩粒,盤膝坐下,開始調息。
他知道,危機並未過去。鬼書生和黃泉老道絕不會善罷甘休。落雁坪,恐怕已是龍潭虎穴。
但無論如何,他手中的劍,已染血開封。
他的路,注定要以鮮血與鋒芒鋪就。
正如這一式“臨淵”,既已出劍,便無退路。
唯有向前。
斬開一切阻礙。
直至,登臨絕頂,或……身隕道消。
陽光,穿過隘口,照在他染血的衣衫和那柄名爲“墨鋒”的殘劍上,映出一片肅殺而冰冷的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