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的消息不斷傳來,甄遠道在瓜爾佳鄂敏的攻勢下節節敗退。
“甄遠道身爲莞嬪之父,自恃爲外戚,攀附隆恩,恃寵爲傲,肆意犯上……不臣之心顯而易見。”三月十五的大朝會上,瓜爾佳鄂敏在階下義正詞嚴的慷慨陳詞。
也不知是不是因果輪回。甄遠道身爲都察院御史時,參奏年羹堯的一應罪名,此時被瓜爾佳鄂敏有樣學樣的扣在了他的頭上。
雍正高高的靠坐在龍椅上,垂目看着底下衆臣唇槍舌劍地辯駁,心情很是不快。
年家一事,莞嬪在後宮假傳聖意排除異己,絲毫不顧他的聖譽,就在他心裏深深埋了根刺。只是莞嬪到底不過一介後宮婦人,縱有不知輕重,他也不願多與她計較。
只是這甄遠道着實不識抬舉。他已經放了甄家一馬,恕了甄遠道教女無方之罪。可他非但不知感恩,還在大朝會上公然頂撞。
“詩書問罪的事一旦蔓延開來,朝堂之上便會人人自危。誰還敢暢所欲言,暢所欲書。”甄遠道的自辯還在繼續。
可在雍正聽來,字字句句都在指責他堵塞言路,非明君所爲!
“甄遠道私藏逆詩,着革職收監,其家眷圈禁府中。”雍正也不願再聽。見衆臣無事再奏,丟下這句話,便起身退朝。
如今莞嬪正懷着身孕,甄遠道收監後如何處置他還沒想好。雍正煩惱着,處理完政務,心情也並不如何好。聽蘇培盛小心提議去後宮走走時,難得有些躊躇。
這些日子,莞嬪、祺貴人都在禁足,年嬪…他總不忍見她,其他不討喜的便不提了。因而安嬪伴駕最多。
容兒性子柔弱,又知情識趣,他是喜歡。只是日子久了,總對着一個人,他也難免膩味。
突然想起有些日子沒見着溫宜了,雍正抬了抬手,“蘇培盛,擺駕啓祥宮。”
……
皇上過來時,曹琴默正在看書。
啓祥宮正殿的院子裏種了幾株梨樹。
“梨”通“離”。故而後宮之人多有忌諱梨花的,嫌寓意不好。曹琴默卻很是喜歡。正值三月裏,滿樹梨花盛開,叫人看着心情都好了起來。
今日陽光正好,曹琴默便讓人搬了把躺椅到廊下,由着溫宜被小宮女逗着在殿裏殿外跑來跑去,只管邊曬着太陽邊看書。
忽然聽見外頭小太監通傳,“皇上駕到!”
曹琴默一驚,不防皇上這時候過來,忙將書隨便丟在椅子上,起身匆匆往前迎了幾步,蹲身行禮。
梨花樹下,女子身着月白色纏花雲錦宮裝,梳着簡單的小兩把頭,發間未見珠釵,只簪了幾朵山茶花。盈盈下拜間,鬢邊一側流蘇微微搖曳,素雅中透着幾分出塵的氣度。
一陣風吹過,滿院梨花紛飛。
雍正轉過影壁,一眼看見的便是這個畫面。他不自覺頓住腳步,似是怕驚擾了什麼。
“臣妾見過皇上。”
曹琴默請安的聲音讓雍正恍然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方才竟是看癡了。
“起來吧。”雍正略有些不自在,伸手扶了一把,“你甚少做這樣打扮。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清麗婉約,是好看。”
曹琴默低頭做害羞狀,“皇上慣會打趣臣妾。”說着,搭了雍正的手起身,由着皇上拉着她的手往裏走。
從前華妃在意皇上,醋勁大的很。曹琴默日常在翊坤宮中行走,未免招了華妃的眼,便刻意往老氣橫秋的模樣打扮。
如今沒了這煩惱。曹琴默便有意扭轉自己的打扮風格。只是她到底有了年紀,又在宮中磋磨日久,怎麼打扮也不似雙十年華的小姑娘那般鮮嫩嬌俏。
好在風簫在穿着打扮上頗有心得,幫着搭配了不少衣服首飾。曹琴默相貌寡淡,風簫便在氣質上很是下了番功夫,着意搭配了些或是端莊嫺雅,或是清麗脫俗的衣裳首飾。
配着溫柔幹淨的妝容,如今一眼望去,旁人最先關注到的不是曹琴墨寡淡的眉眼,而是她越發出衆的氣度。
至少今日,雍正遠遠一見,便甚是心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