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阿瑪萬安！”
溫宜小人精一個。年紀不大，卻很會看眼色。方才便遠遠站着，沒有出聲。見二人氣氛融洽，牽着手走來，才顛顛兒跑過去請安。
三頭身的幼童，一板一眼的學大人模樣行禮。越發顯得嬌憨可愛，惹人發笑。
“朕也有好些日子沒抱溫宜了，溫宜又長高了。”見溫宜毫不認生，親昵的依偎過來，雍正笑呵呵的彎腰抱起女兒。
幼子在懷，美妾在側。雍正只覺心頭鬱氣一掃而空。問了溫宜的起居，又隨口出了幾句三字經、千字文的題目考校。聽溫宜清脆流利的一一作答，越發開懷。
一番考校結束，放了溫宜去玩，雍正這才轉頭看向曹琴墨，“你教的很好。”
“是公主聰明肯學，臣妾不敢居功。”曹琴默一直噙着笑在一旁看着，並不插話。直到父女二人的互動結束，才笑着轉開話題。
“臣妾冬日裏帶人收了些竹葉上的雪水，一直埋在梨花樹根底下，前日才取出來喝了一次。竹香清新，梨香柔和，用來泡茶再好不過了。皇上可要嚐嚐？”
“你都這麼說了，朕是得嚐嚐。”
曹琴墨便叫人取了水過來，又拿出一套藍料青花山水茶具，“正巧臣妾剛學了些泡茶的技藝，便在皇上面前獻醜了。”
雍正放鬆的撐着頭看她動作，隨口閒話道，“方才朕進來時，你是在看書？”說罷想起才剛看見廊下放了把躺椅，下意識往窗外看了一眼，“你倒是會享受。”
曹琴默心思一動，示意着音袖把書收進來，看皇上伸手接過隨意翻看着，才開口回道，“是，臣妾在讀史記。”
雍正來了興致，“讀史使人明智。你既讀史記，可讀出什麼心得？”
曹琴默笑道，“人都說以史爲鏡，可知興衰更替之理。只是臣妾見識淺，說不出那些大道理，不過學些爲人處事之道罷了。臣妾若說了，皇上不許笑話。”
見雍正頷首，曹琴默想了想，繼續道，“就譬如，臣妾方才讀到越王勾踐世家中，範蠡有言，‘主憂臣勞，主辱臣死’。臣妾深以爲然。
範蠡急君王所急，辱君王所辱，常懷君王之憂，同感其境遇之艱。方能君臣相得，成此千古佳話。
臣妾不才，不敢自比如此賢臣，卻願與皇上共赴艱難，同享盛世。皇上之榮，臣妾之榮；皇上之辱，臣妾之辱。”
雍正聽了哈哈大笑起來，“琴兒這是有顆七竅玲瓏心啊。你能有此感悟，甚好！”
曹琴默也笑了起來，“臣妾淺見罷了，當不得皇上如此誇贊。”
正巧水燒開了，曹琴默便仔細將手洗淨，飲茶入荷，沉下心來泡茶。
雍正也斂了笑意，仔細看去。
水汽氤氳間，女子眉眼沉靜，手指素白，動作熟練的潔具，洗茶。一個‘鳳凰三點頭’，沸水入壺。然後用輕巧的‘春風拂面’拂去茶沫兒。蓋上壺蓋，用沸水遍澆壺身，片刻後回壺分茶，奉上一杯七分滿的茶水。
“皇上請用茶。”
雍正接過，先是輕嗅茶香，又徐徐啜飲一口，才出聲贊道，“茶香清新，回甘醇厚，好茶！
從前不見你擺弄這些，沒想到朕的琴兒竟是如此一個雅人。”
曹琴默微紅了臉，低頭道，“皇上既喜歡，臣妾再帶人收集些露水試試。到時候請了皇上品茶，皇上可不許不來。”
“哈哈哈好！那朕就等着琴兒的茶了！”
紅泥小火爐上水汽沸騰。二人品着茶，敘了些閒話。殿裏流淌着默默溫情，一片歲月靜好。
當晚，雍正自然留宿在了啓祥宮。
……
翌日早朝，雍正當廷宣布了對甄遠道一案的處置，“甄遠道不思己過，有負聖恩……着甄遠道及其家眷流放寧古塔，發配披甲人爲奴。”
錢名世編寫反詩，妖言惑衆，損毀聖譽。甄遠道卻不辨是非，不思爲君分憂，反倒譴責他爲君者不該堵塞言路，對反賊多有同情之語。
豈不知，主辱臣死。這樣簡單的道理，襄嬪不通詩書，不過隨意讀史便能明白，甄遠道飽學之士，又豈會不知。只不過不與朕一條心罷了。
不忠不義之人，不值得憐惜。
